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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只是从前有生意上的往来，并不是那种交心的？宋眠玉试图这样说服自己，但是普通的交情，怎会在对方去世多年后前来悼念？
萧如翡也有些惊讶，萧程竟然还有朋友？他和宋眠玉的父辈间竟然认识？
这也太巧了。
从他得知当年救他的人是宋眠玉开始，他就总感觉，有一根无形的命运之线，黏在他和宋眠玉之间。
起初他觉得惊喜，如今再撞上这样的意外巧合，他竟有点心慌。
萧如翡记得，某一个夜晚，他在宋眠玉房间看到一个相册，照片里的男人是宋眠玉的爸爸，拍摄背景是剑桥的康河。
如今联系一下萧程和宋眠玉爸爸的年龄，或许他们曾是同学？校友？那个年代出国留学的中国人不如现在多，这样一看，他们认识也并不奇怪。
可是，普通的同学、校友，会在对方去世多年后，又是在年三十这样特殊的日子来扫墓吗？
凭萧如翡对他这位亲爸爸的了解，就算他死了，他的亲爸爸都不一定在过年的时候来墓前看看。
宋眠玉抱着花走到墓碑前，萧如翡跟上去，墓前一下子站了三个大男人，顿时显得局促。
萧程自觉往后退了点，一眼瞥见他亲儿子手里提的茅台。
呵，送岳父首选。
这个儿子，他没教过他，他自己长大了。
他走到他跟前嘲讽他，“你老丈人不爱喝白酒。”
萧程真觉得自己老了，可眠笙永远年轻，他在心里想，眠笙你一定想不到，有人拿着老头酒来给你扫墓了。
那人还是我儿子。
萧程的儿子竟然跟眠笙的儿子在一起了，真是笑话。
萧如翡凭白被嘲讽一句，心里窝火，但他并没有跟父母吵架的经验，以至于不知道怎么反驳。
这酒是他昨天网上查的，第一次见岳父应该送点什么，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说送酒，他就查了查送岳父拿什么酒。
根据推荐，茅台是首选，通用硬货。
萧如翡就买了。
萧程离开，临走问萧如翡，“今晚回家吗？”
他看了看宋眠玉，“带着他一起，回家吃个年夜饭？我有事跟你谈。”
萧程和吴卿仪还没离婚，但他没事不回家，现在提出来一起回家吃年夜饭，那肯定有事儿。
萧如翡大致能猜到，“谈什么？悦然入族谱的事？”
他叫他爸的私生子悦然，不是为了显得亲昵，而是因为不承认这个私生子姓“萧”。
萧程听出来了，笑了笑。
他找萧如翡确实是因为小儿子上族谱的事，既然挑明了，那也不用挑时间了，“那就现在说了吧，你弟弟得上族谱。”
萧家人老派，现在还留着上族谱的传统，萧程在意这个，越是他们这样的家族，越是在意。
萧如翡也干脆，“不行。”
其实他也不明白，他爸为什么对族谱的事那么执着。
都什么年代了？上了族谱私生子就能名正言顺了？
萧程冷冷盯着他，父子俩如出一辙的唇角弯出一个冰凉的弧度，“你恨你弟弟？”
萧程盯着萧如翡，不想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是痛苦的？失落的？还是愤恨的？
出乎意料的，萧如翡什么表情也没有，经年不变的面瘫，仿佛冰雕，冷冷开口，“爷爷临终前没有同意。”
萧老爷子固执，旁人家，就算不认小三儿，也不会让自家血脉流落在外，但在他这里，非婚生子，萧家不认。
老爷子去世前，萧如翡已经陆续接手萧家的生意了，所以对他扛起萧家这件事毫不担心，临终前只嘱咐他两件事，一是照顾好奶奶，二是那个私生子不能进萧家的族谱。
后来奶奶在老爷子离开不久就随他去了，如今两条叮嘱，只剩下一条。
萧如翡无论无何，不会点这个头。
萧程淡淡地笑，却带着寒意，“好啊，真是你爷爷的，好孙子。”
“那是当然！”宋眠玉适时地窜出来，插话，“没有个好儿子，还不能有个好孙子吗？”
“您有什么不满，趁着逢年过节，到你爸爸坟前找去啊，没事到别人爸爸坟头干嘛来了？”
“没事儿能走了吗？耽误我们父子团聚了。”
连珠带炮的一串，再加上萧如翡的棺材脸，萧程显然落了下风，势头上就输了。
他没说话，转身走了。
清静了。
宋眠玉把花摆上，掏出纸巾，蹲下来擦墓碑上积的灰尘。
好久没来了，灰积了一层，宋眠玉边擦边说话，“爸爸，我来看你了，我很好，妈妈也不错，咱家的债也快还完了。”
“我现在是演员了，刚演了一部电视剧，我是男二，现在正热播呢。
过完年还要进组拍电影，这回是男一号，等我拿到片酬，就能把帐还严了。”
“如果还有余钱，我就买个房子，买在一楼，带个小院子最好，这样能给我妈种点花。”
“对了，我找了个男朋友。”
宋眠玉擦完墓碑，站起来，扯了扯萧如翡，“就他。”
萧如翡望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不由得将腰背挺得更直，仿佛接受检阅。
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轻，大约拍这张照片时，也就是跟他们差不多的年纪。
眠笙是个很英俊的男人，棱角分明，眉眼清俊，含着笑，张扬肆意。
原来宋眠玉名字里的“眠”字，是他父亲的姓氏。
宋眠玉拍了拍墓碑，“啪啪”的，很得意地问萧如翡，“我爸爸帅吧？”
“帅。”
萧如翡实话实说，“从没见过这么帅的爸爸，不愧是眠眠的爸爸。”
萧程：……对不起，打扰了。
一瓶白酒打开，萧如翡躬身，往墓前倾倒了大半瓶，然后三鞠躬。
他看着照片上的男人，默默攥紧了宋眠玉的手，“爸，我会照顾好眠眠的，你放心。”
宋眠玉脸红心跳，因为这声“爸”，也因为萧如翡在爸爸面前牵了他的手。
他们从墓园出来，没回家，直接去医院看宋书雅。
后备箱里装了好多东西，吃的用的，都是给宋书雅带的。
门卫对家属探视查的很严，主要是担心带进来的东西里有危险用品，给病人造成安全隐患，仔细查了一圈。
宋眠玉又在门口填了一张表，门卫大叔才给他们的车放行了。
照例先见了宋书雅的主治医生，聊了聊近况，宋书雅最近状态不错，在药物的控制下，她很少失控了，平静下来的时候，看着跟正常人无异。
但是精神类药物服用太多，人就会嗜睡，呆滞，反应迟钝，所以也仅仅是看起来正常，只要一说话，就会发现与正常人还是差得远。
今天天气很好，宋书雅在花园浇花，治疗进入了新的阶段，医生会让她做些感兴趣的事，慢慢接触更多人。
医生带他们往花园走。
萧如翡有点紧张，手心里出了汗。
宋眠玉捏了捏他的手，“我妈妈会喜欢你的。”
他们走近了，萧如翡看见一个女人拿着水壶，站在一丛说不出名字的花前洒水。
她长得很美，五官精致，很是明艳，穿着干净得体，一头长发挽在脑后，温柔又利落。
如果不是凑近了看，目光有些呆滞，萧如翡险些以为她是健康的。
女人看到有人来了，只扫了一眼，就没有别的反应。
待医生挪开身体，让她看看后面是谁，她呆滞的目光终于凝神，呆呆地喊，“眠眠，眠眠…”
她认出宋眠玉了。
宋眠玉眼眶一热，快步走到她跟前，想抱她，却又害怕像上次那样刺激到她，只能抑制着激动的心情，小声问，“妈，妈你认识我了？”
“眠眠…眠眠…”
宋书雅喊着儿子的小名，摸摸眠眠的头，又摸摸眠眠的脸，仿佛在确认什么。
“妈妈…”宋眠玉哽咽。
他已经太高了，垂下头，配合着母亲的亲昵，低头的瞬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这一声“妈妈”叫的像小孩，萧如翡听了，心中复杂，更多的是心疼。
他在医生默许下，走到宋眠玉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递一包纸巾。
不料宋书雅看到他，表情瞬间变成惊恐，尖叫着打落那包纸巾，然后狠狠推了他。
“妈！”
萧如翡还没反应过来，宋眠玉已经挡在他身前，是一个保护的姿态，小心翼翼地问，“妈，你怎么了？”
宋书雅盯着萧如翡的脸，喃喃道，“我讨厌他。”
然后低下头，嘴唇颤抖，不知道在说什么。
“妈，你说什么？”宋眠玉没听清，凑近了去听。
宋书雅嗓音压得极低，嘴里小声说着，“萧程…他是萧程…”
第72章 一个小雪人
回去的路上，萧如翡沉默着开车，不发一言。
他没想到宋眠玉的母亲会这么排斥他，甚至，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仇人。
再一联想，今天在墓园里碰见了萧程，这一切都是巧合吗？萧如翡真的有点怀疑，他们家是不是跟宋眠玉家有仇？
心里隐隐有点不安。
车子停在一个路口，等红灯，沉默了这么一段路，宋眠玉也看出萧如翡情绪不对，他安慰他，“我妈不是讨厌你，她只是生病了。”
对于宋书雅把萧如翡认成萧程，宋眠玉捂着没说，权当没有听见过。
当时宋书雅声音小，只有宋眠玉自己听见了。
萧如翡看着前方红灯，面色平静，“嗯，我知道。”
看他依旧不高兴的样子，宋眠玉又说：“我妈疯起来连我都打，你知道上次她打我吧，直接把我头砸破了，还是你带我去打的破伤风呢。”
“还有一次，很久之前了，她突然发病，拿刀想砍我，幸亏我跑得快，要不然哪儿还有小命留到现在…”
“宋眠玉。”
萧如翡突然打断他，“你还记得那天你说过什么吗？”
“哪天？”宋眠玉莫名其妙，“我说什么了？”
他一天天叭叭的，话多了去了，谁知道到底是哪句？萧如翡怎么不问他昨天吃了什么，那他也不一定能记住。
萧如翡侧头看他，“你说，别离婚。”
宋眠玉呆了，仔细回想一下，还是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说了？”
萧如翡很坚定，“说了，梦里说的。”
宋眠玉：“……”
他好像想起来了，那天萧如翡被警察带走，他以为要坐牢呢，做梦梦见萧如翡要跟他离婚。
卧槽，梦里说真心话竟然被萧如翡听见了。
宋眠玉有点不自在，就装，“你听错了吧？”
绿灯亮了，他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提醒萧如翡，“绿灯了，快走！”
萧如翡仿若未闻，没有要走的意思，固执道：“我没听错，你说了，你说，‘萧如翡，别跟我离婚’，我当时真该给你录下来。”
宋眠玉这会儿再听，觉得真矫情，脸都火辣辣，“我那是梦话！”
“那也算。”
萧如翡目光灼灼盯着他，仿佛他不答应，今天就不走了。
绿灯亮了好几秒，他们还堵着不走，后面的车一开始只是鸣笛示意，含着催促，后来变成疯狂摁喇叭，格外暴躁刺耳。
宋眠玉熬不住了，“算算算，行了吧？快开车！一会儿交警叔叔来了！”
得到满意的答案，萧如翡满足了，赶在后面的车辆骂娘之前把车滑出去了。
今天除夕，现在时间还早，他们原订的计划是去超市逛一圈。
晚上白耀和他男朋友过来，虽然白耀是华裔，但是从小在国外长大，国内也没亲人，萧如翡叫人家回国帮忙的，总不能大过年的把人家撂在酒店，所以邀请他们来家里热闹。
家里厨房有专门的厨师，萧如翡又从外面请了两位大厨，一起张罗今晚的年夜饭，食材早都准备好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开始忙活了，厨师们会在年夜饭开饭前离开，也回家过年。
他们逛超市主要买零食，还有就是宋眠玉想出来热闹。
今天年三十，超市员工也要回家过年，所以超市下午关门早，大家都赶在这会儿采购最后一波儿年货。
宋眠玉一进超市，就在张灯结彩的氛围和人挤人排队结账的阵势里感觉到了过年的味道。
他推了一辆购物车，又拐了一个购物篮，拉着萧如翡往里冲，“萧如翡快走！晚了好东西都被别人抢走了！”
萧如翡轻笑，纵着他，接过来购物车自己推着，让他去拿东西。
超市里小孩特别多，缠着家长买东西，宋眠玉像撒了欢儿，夹在小孩儿堆里。
小孩们缠着家长，爸爸妈妈，我想买这个。
他就缠着萧如翡，哥哥哥哥，我也想买。
然后在小孩们羡慕的目光里，抱走他们喜欢的东西。
路过日用品专区，宋眠玉想起上次和白耀逛超市的尴尬，掉头就走。
走出去好远，发现萧如翡没跟上，又拐回来找人，看见萧如翡正站在“日”用品货架挑选，拿了几盒“日”用品，悄悄放进了购物车里，还试图用宋眠玉买的膨化食品遮掩。
宋眠玉岂能装作看不见，立刻窜上去揭穿他，“你拿什么了？”
萧如翡很警觉地否认，“没什么。”
宋眠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那几盒套套扒拉出来，明知故问，“你买这个干嘛？”
干嘛？还能干嘛？干谁谁心里清楚…
萧如翡有一点被抓包的尴尬，“眠眠，我备着，万一哪天用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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