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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走过一段长廊，透过镂空的窗户望见夏子英一身绛紫色长袍，蔫头蔫脑地站在许导面前，脸憋得通红，几乎和脖子是两个颜色。
“夏子英我告诉你，你行就行，不行就换人！一会儿邱清妍邱老师就要进组了，你这副样子跟她搭戏，自己不觉得丢人吗？”
夏子英的助理连忙跑上前给人擦汗补妆，一边拉扯了一下夏子英的袖子提醒他向导演道歉。
夏子英自出道以来一路受粉丝追捧，上部剧他也是这么演的，导演不但没说重话，还夸他演得好。
一下子被许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得狗血淋头，这心里落差夏子英自然接受不了。
他咬着牙不说话，虽然低着头，但眼里满是不忿，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冷沉到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路望鹤在心底轻轻“啧”了一声，稍稍加快了步伐走到许导身后，微笑道：“许导，您找我？”
许导太阳穴上的青筋还在跳，听到路望鹤的声音，深深吸了几口气，面上的神色缓和了少许。
“小路来了。”
被许导发脾气弄得战战兢兢的工作人员们顿时松了口气，都向路望鹤投来了看救世主一般的感激眼神。
唯独夏子英，听到他的声音后浑身一震，倏然抬起眼盯向他，虽然面上还勉强维持着礼貌的笑意，但里头藏着的怨毒愤恨只叫人觉得如芒刺背。
许导按了按眉心，把手里的剧本递给了路望鹤。
“是这样，你来看看这一场戏，现场演一段行不行？”
路望鹤接过剧本迅速地扫了一遍。
他看剧本素来习惯把和自己有对手戏的角色的戏份都看过，两个主角的戏份也多少了解一些。
临时演一段虽然没法做到尽善尽美，但达到许导心中的合格线应当还是没有问题的。
夏子英看着路望鹤拿着剧本细细研读，目光越来越暗沉，几乎端不住自己的表情。
许导把男主的剧本递给路望鹤，无疑是当着众人的面在狠狠地打他的脸。
他再怎么说也是粉丝几千万的顶流，而路望鹤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凭什么给他做示范？！
“许导。”夏子英僵硬地扯了一下唇角，“您让他现场来演这段戏，不大合适吧？”
“路望鹤毕竟只是新人，又没有研究过剧本，要是演不好的话难免叫人笑话的……”
许导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演不好我一样批评！上剧组拍戏不就是来进步的吗，难道是像祖宗一样来供着的？”
夏子英难堪地闭了嘴，目光似针扎一样落在路望鹤身上。
十分钟后，路望鹤放下了剧本，似乎浑然不觉夏子英刻满戾气的眼神，朝着许导点了点头：“许导，我可以了。”
“行，戏服也不必换了，就这样演吧。”
这一段戏是讲哑巴皇子宁少轩少时被皇帝宠妃身边的小太监折辱，为了得一口吃的，朝小太监跪下乞求，而后趁小太监不备将人推入井里的事情。
一身鸦青色袍服的小太监拿着手里的食盒，故意像逗狗儿似的把里头已经馊了的饭团往草丛里扔。
“想吃，那就去捡啊！”
少年的身子因着常年被人凌辱嘲笑，全无一丝皇子的自傲，反而微微弓着，是小兽般充满戒备的姿态。
他的目光追随着从小太监手里落到了草丛的饭团，又怔怔地看了一眼小太监比他高了一个头的身量，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草丛飞扑过去。
少年漆黑的眸子乍看全无神采，细察才能看出他每一次双膝着地去拿饭团时，用力到颤抖的指尖和眼底冰冷的杀意。
他把饭团抓在手里，却没有吃，任着小太监丢够了，看他出尽了丑态，才继续用着茫然可笑的表情，讨好地呜咽着，跪着挪到小太监身前，望着他手里的食盒。
“真晦气，拿走拿走。王孙皇子落到这个下场，啧啧啧，下次你若是再敢冲撞贵妃娘娘，我定叫你连馊了的饭都吃不上！”
小太监扔下了食盒，转身就走。
少年抓起了一个干净的饭团塞进了嘴里，豁然站起身，眸里早已没了方才傻子似的痴色。
他无声地缓步跟了上去，全无形象地嚼着口中的饭团，眸里的森冷却在小太监走到石井边上时陡然迸发。
小太监察觉到异常回过头，看见了如野狼般神色冷酷的少年，悚然道：“你——”
少年毫不迟疑地一把将他推入了井里，把井盖推上，一直等到底下没了挣扎的动静，才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起初茫然瑟缩的神情……
“Cut！”
许导满意地舒了一口气：“小路啊，有没有伤到哪里？”
刚刚路望鹤不论是下跪，还是扑进草丛里拿饭团，都是实打实地做了，石地冷硬，难免磕到碰到。
“我没事，谢谢许导。”
在场的工作人员多是跟过不少剧组的老人了，自然看得出夏子英和路望鹤演的同一段戏孰优孰劣。
许导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夏子英，意有所指。
“这才是演戏该有的态度。行了，今天先到这里，邱老师该到了，小路，你跟我一起过去。”
第30章
路望鹤目不斜视地跟着许导出了别院，看了一眼手机，已是中午十二点多，他答应过要请傅京墨吃饭，现在已经有些迟了，也不知……
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道：“许导，我中午约了人，能不能……”
微信提示音“叮”的一声。
许导眼尖地看到了路望鹤的手机屏幕上“傅京墨”三个字，了然地笑笑。
“行，你去吧。下午拍邱老师的戏份，你可以过来看看学习一下。”
路望鹤应了一声，返身朝着摄影棚走去。
这才有空低头去看微信消息。
【傅京墨：鹤鹤，你在哪儿，我在摄影棚怎么没见到你？】
【傅京墨：鹤鹤？】
“鹤鹤”这个甜得有些发腻的昵称从傅京墨口中说出来，竟然莫名没有一丝违和感。
路望鹤抬手碰了碰鼻尖，擦去了几点汗渍，打字回道。
【被许导抓去演一段戏，给夏子英做正面教材了。我现在就回来，你在原地等我就行。】
偌大的摄影棚里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傅京墨不要人陪同，独自一个站在门外，既想抬头看路望鹤什么时候到，又怕叫人看出来他在等人。
在会议室里谈上亿的合同都面不改色游刃有余的总裁现下竟显得有些无措，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紧，眼帘低垂，茶色的眼瞳映着手机屏幕的光，空洞的没什么情绪。
路望鹤走到摄影棚外不远处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傅京墨孤零零地站在门口，仿若一条被主人抛弃的弃犬的模样。
少年步履一顿。
“傅京墨，我到了。你抬头，往前走一百米。”
摄影棚里的工作人员眼见着门口站着的神色冰冷看起来随时会让他们辞职走人的煞星终于离开了，纷纷松了口气。
忍不住在微信小群里吐槽道。
【呼……傅总终于走了，他再站下去，我感觉我都快被吓死了。】
【是啊，我还以为咱们的工作出了什么错。】
【傅总为什么连着两天都来咱们剧组？我记得鸿途星娱这回没有演员在《故关》剧组啊。】
【毕竟是个大投资，傅总亲自来也很正常……万一他是想签咱们剧组哪个演员呢？】
【怎么可能，签人也不会是傅总亲自来啊，鸿途星娱那么大的娱乐公司，星探多得要命，我看傅总来就是想巡视一下咱们剧组的工作，没见他经常去找许导吗？】
【也是……对了，你们今天可千万别去触夏老师的霉头。】
【怎么啦怎么啦？】
【还能怎么，早上拍他的戏份，许导发火了呗！】
【唉，心疼跟他的助理，累死累活也得不到一个好脸色看。】
【就是，依我看，咱们组里的演员，还是小路老师人最温和。】
【小路老师人可好了，早上还帮我递了好多次东西，特别温柔特别客气。】
【真羡慕你们在摄影棚工作的，下回我也要来！】
温柔的小路老师毫不客气地坐上了煞星的车，用美团搜附近的餐厅。
“你想吃什么？”路望鹤下意识地省略了主语，“西餐还是中餐？”
指尖刚往上一滑，视线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住了。
傅京墨拿着纸巾，递到路望鹤面前，克制下抬手帮少年擦拭脸颊的念头，低声道：“满脸的汗，先擦一擦吧。”
路望鹤接过纸巾在脸上轻轻抹了一圈，这才发现自己鬓角额前尽是汗珠，还混杂着零星的草屑子。
少年瞪着眼竭力往上看，瘦长纤白的手毫无章法地试图把墨发上沾着的草屑弄干净，抓了半晌却只揪下来几根头发。
“往左一些。”傅京墨好心提醒。
路望鹤怔了一瞬判断了一下左右，毫不迟疑地伸手往右侧抓去，不出预料地又揪下来一根墨发。
少年不禁有些心疼：“你别胡乱指挥……我会秃的！”
傅京墨失笑，第一次意识到他家鹤鹤或许是个分不清方向的小路痴，也没点破，只看了一眼少年浓密的黑发，温声道：“不会秃的……要不我帮你弄？”
路望鹤盯着自己手上几根无辜掉落的黑发，下意识地“唔”了一声，微微低下了头。
不放心地叮嘱：“你轻点儿，别把我头发弄下来了。”
青年微凉的手触上了他的发尾，轻柔而细致地穿过他的发丝，一点点将草屑拨弄下来。
路望鹤原以为像傅京墨这样出身豪门，自小养尊处优的少爷应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现下却清晰地感觉到了他指腹上的薄茧不经意间蹭过头皮，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少年忍不住微微瑟缩了一下，悄悄抬眸，看见了身前的青年冷冽俊美的面容覆上了一层认真温柔的神色，浅色的眼瞳里暗藏的欢喜却是克制而小心的，就如同他轻柔的动作一样。
唯恐弄疼了他，吓跑了他。
“好了吗？”
“快了……不是说去拍戏了吗，头发上这么多草屑是从哪儿弄来的？”
路望鹤把早上演的那场戏大致说了一下：“当时没注意，演完以后光顾着看许导和夏子英的反应，也没留心。”
没留心就这样顶着一头草屑出来了，幸好他没有跟着许导去见邱清妍，不然这人可就丢大了。
“许导和夏子英说什么了？”
“许导敲打了一下夏子英，也没说我什么。夏子英……他本来就看不惯我，现在无非是更看不惯我一点，也没什么，我尽量不让他抓到错处找我麻烦就好了。”
傅京墨轻轻“嗯”了一声，收回了手，把掌心收集起来的草屑拿餐巾纸裹好，扔进了车里的垃圾桶里。
看着清清爽爽的少年笑道：“这下好了，可以带出去吃饭见人了。”
少年的墨发沾染着汗珠微有些湿，却更加细致地勾勒出俊秀精致的五官，哪怕衬衣有些灰，放在人群里也能叫人眼前一亮。
“傅总别忘了，这次可是我请客。哪有被请客的对请客的人评头论足的？”
路望鹤桃花眸一弯。
“要不然请客改下回？邱清妍邱老师已经到剧组了，我去人家那儿露个脸，说不定她看我长得不错，就……”
傅京墨身子一绷。
路望鹤心软了：“说不定就会教我演戏呢——傅总刚刚的表情，是以为我想说什么？”
傅京墨喉结滚动一下，看着离自己近了一些的少年，嗓音有些发紧：“没什么……”
“真没什么？那咱们返程回去吧，我还是挺想去见见邱老师的——”
“不许！”
路望鹤狡黠地笑了，看着傅京墨微红的耳尖，听到青年沉哑的嗓音缓声说。
“不许……你应了我的，今天要请我吃饭，明日我就要走了，你和邱清妍……”
“我和邱老师只有几面之缘，傅总。我和她，还没和你熟呢！”
第31章
傅京墨到底很体贴地选了一家平价的自助火锅店。
他们去得晚，好在现在横店影城不对外开放，还有剩余的包间，路望鹤轻车熟路地领着傅京墨上楼，扫码点单。
“你吃不吃辣？”
傅京墨静静地看着他：“……不吃。”
“那我们点番茄锅——你有没有忌口，什么姜啊，蒜啊……”
“没有。”
“行。”路望鹤把锅底挑好了，就把自己的手机推到了傅京墨面前，“你点菜吧，不用客气。”
傅京墨也没推辞，很快就点好了单。
牛肉卷、鱼籽棒、毛肚……一盘盘菜接连上来，全是路望鹤喜欢吃又不敢吃的菜。
毕竟每一顿多吃几口肉，就意味着日后健身减肥需要多练几个小时。
但傅京墨像是故意的一般，点的全是肉类和海鲜，一点蔬菜都没有放上来。
新鲜的食材在浓香的番茄锅里一烫，散出的香味鲜少有人能抵挡。
路望鹤挣扎了一下，默默在心里把晚上夜跑的时间增加了半个钟头，然后心安理得地抓起筷子，往锅里下了一片毛肚。
少年搅拌着碗里的酱料，眼尖地看到傅京墨往自己碗里加了辣酱。
“你喜欢吃辣刚刚怎么不点鸳鸯锅？”
“你不是吃不了辣吗？点鸳鸯锅的话没有一起吃饭的感觉。”傅京墨拿公筷捞起了毛肚，放到了路望鹤碗里，“番茄锅挺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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