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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望鹤趿拉着拖鞋，两步蹦到了傅京墨身边，全没了昨日烧得神思混沌的模样，凑过脸：“不用不用，我会做西餐，今天我给你露一手怎么样？”
“本来我以为今天可以在家好好陪你的，结果……”
傅京墨探手握着路望鹤的手腕，将人带到了自己身侧：“别蹦蹦跳跳的，病还没好呢，一会儿又烧起来了要怎么办？今天鹤鹤试镜完，不是还有好多天能陪着我么，等你精神好了再给我做饭不迟。”
“而且家里暂时没有做西餐的材料，家里的阿姨请假回老家去了。等你试镜完，我过来接你，我们一起去超市采买材料好不好？”
路望鹤“唔”了一声，跟着傅京墨走下楼到了一楼的厨房。
“……我们去超市不会被人认出来吗？”
“包装得严实点儿，去偏僻点的超市，应该不会……如果被人认出来，我就收购那家超市，勒令员工不许乱说。”
路望鹤帮着他从冰箱里拿出冷冻柜里的鲜肉和鱼，闻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尾调上扬着：“好。”
他们起得本来就晚，做完四、五个菜已经将近十二点半了，眼见着就要赶不上赵宇来接他的车。
傅京墨只好停了煮到一半的鸡汤，陪着路望鹤吃完了一顿午饭。
“晚上补给你大餐。”
“补什么？你做菜挺好吃的，比好多饭店里的菜都好吃。”路望鹤刮干净了碗里最后一粒米饭，又一口咬下傅京墨喂过来的一块糖醋排骨，眸子满足地微微眯着，“特别是排骨，做得特别好吃。”
他喜欢吃甜食，所以才在拍戏之余学着做了西式糕点。
傅京墨烧的菜又偏甜口，简直是在他味蕾喜欢的点上来回重击。
“喜欢吃就好，我以后经常给你做。”
傅京墨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少年微鼓的脸颊，仿佛看见了一点儿几乎看不出来的小奶膘，眸里笑意更盛，默默地把整碗排骨都推到了路望鹤面前。
路望鹤坐上赵宇的车正好下午一点整，赵宇瞟着后视镜里眼角眉梢都带着餍足的少年，老父亲般操心：“说好的一点，你倒好，一秒也不肯早来——傅总在家陪你呢？”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路望鹤忽然侧过身朝着汽车后方用力地挥了两下手，笑容暖得像个小太阳。
赵宇自讨没趣地闭了口，暗自感慨“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嗯。昨晚我发烧了，傅京墨照顾了我一天。”
路望鹤不着痕迹地秀了一下，汽车转了个弯，后边在别墅外目送他离开的青年消失在了视野中，少年才坐正了身子。
赵宇翻了个白眼，眼角却下意识地透出一点欣慰：“看样子病是好的差不多了——一会儿的试镜，陈家俊导演亲自坐镇，你想演的那个角色我打探了一下，虽然竞争比那些讨喜的正派角色小一点，但也绝对称得上激烈。”
“有两个二线的男演员都来参加试镜，还有个选秀出道的，现在挺红的一个歌手想跨行做演员，也来试镜了。怎么样，紧不紧张？”
路望鹤刚打开手机，打算趁着在路上的时间再过一遍试镜的剧本，闻言一掀眼皮，自喉间轻哼出了一句：“你说呢？”
其中的自信和骄矜溢于言表。
赵宇一打方向盘，忍不住笑骂：“臭小子，瞅你那得意的样儿。现在这么自信，到时候要是没拿到这个角色，你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路望鹤这次要去试镜的角色是《旧影》的大反派宁允城。
《旧影》是根据小说改编的剧本，路望鹤为了争取这个角色特地去看了原著。
书中的宁允城因为幼时亲眼目睹父母被流匪杀害，性格又疯又阴恻，成了称霸一方的军阀后为鬼子效力，表面上看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像个豪门的贵公子，可其实却是个斯文败类，肮脏的生意无一不沾，可谓坏事做尽。
这样一个角色自然在主角反抗侵略者的过程中干出了无数丧尽天良的恶事，结局也是身败名裂，为人唾弃。
反派角色若是演绎得好，很容易让观众对演员本人都带上对角色的厌恶，若是演绎不好，又会让剧集大打折扣，很考验演员的实力。
原本路望鹤和赵宇商量着也是想从几个正面角色里挑选剧本，但是书中宁允城的一段故事却一下戳中了他心底的柔软处，让他改了主意。
宁允城在父母死后，为了活命进了个偷窃的团伙，偷来的东西都需要上交，每天只给他们两碗清粥，若是偷的东西不足数就不给饭吃。
宁允城十四岁便在晚饭里下毒，把整个团伙的人都毒杀了，唯独留下了施舍过他一口饭的女主。
第69章
剧组的试镜安排在S城郊区的一家酒店里，路望鹤到了以后便有工作人员领着他去化妆间上妆定装。
这次《旧影》剧组宣布公开选角试镜，能来负责试镜工作的都是经过严格培训签了保密协议的。
所以尽管几个老牌的现场总监认出陪同路望鹤来试镜的是赵宇，暗自有些惊奇于这个新人竟然能让鸿途的金牌经纪人看上，但面上只是端着职业的笑容，迎着两位进了化妆间。
“路老师，请问您选中的试镜戏份是哪一段呢？”
路望鹤报了一个场次号，化妆师了然地点了点头。
“可能需要打一下发胶做个固定，您有没有什么过敏史？”
“没有。”
赵宇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候路望鹤化好妆。
少年柔软的黑发向后梳，再用发胶固定住，便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有些秀致的眉用眉笔勾勒成剑眉，鼻侧增添了一些阴影，少年清朗俊雅的面容柔和的气质褪去了许多，随着他眸里的墨色一点点压下笑意，眼尾微勾，带了几分淡淡的痞气。
化妆师眼里的惊艳一闪而逝：“原来我还想给您戴个美瞳……现在看来应该是不用了。您看看妆容，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吗？”
“赵哥？”
赵宇看着少年站起来，缓缓侧过身。一身白色的复古西装搭在少年的身上，衬衣的纽扣拧开了两颗，露出了一小片精致的锁骨。
那双惑人的桃花眸本该让人觉得艳丽逼人，此刻他微微扬着脸，眼尾挑着，眸里眸色深黑至幽邃，含着几分微不可察的慵懒和戾色，厚薄适中的唇唇角自然地带了点儿弧度，笑意却是不达眼底的冰冷。
赵宇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便知道路望鹤应该已经在准备进入角色的状态了，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跟化妆师道了声谢后便领着路望鹤前往试镜的场地。
“这次我们来得应该是下午最早的，我也不想在这儿碰到熟人，省得还得寒暄解释，麻烦都麻烦死了。”
路望鹤“嗯”了一声，在试镜房间的门外站定，敲了两下门：“您和陈导不也是老朋友么？”
“老陈！”
赵宇和陈家俊导演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的老同学，关系很好，甚至连毕业设计都是一起合作的，虽然专业不同，一个成了经纪人一个成了名导，但交情一直没断过。
陈家俊导演有洁癖，在片场拍戏的时候也讲究，哪怕再热天也都穿衬衫，不像许导那样会穿件白背心大裤衩扛起摄像机就在片场吆喝。
此刻是在试镜场地，自然也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哈哈哈，赵宇，咱俩好久没见了吧？接到简历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呢，你居然会带新人演员了……”
路望鹤只鞠躬打了声招呼，便自觉地不打扰两个老同学叙旧。
赵宇笑吟吟地和陈导寒暄了几句，听到他提起路望鹤，像老父亲炫耀自家孩子似的：“怎么，咱们谁还不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要是小路演技不行，我还真不带呢！”
陈家俊导演眼光毒辣，扫了一眼就知道路望鹤的外形条件和宁允城这个角色的适配度很高，如果演技真的能像赵宇夸得那么好……
“你还真别说，我前脚刚看完他的简历，后脚许德许导演就给我打来电话了，说是路望鹤刚在《故关》剧组演完一个配角，说邱影后都夸他有天分，让我多上点心，好歹给个试镜机会。”
“你说你们俩都开口了，我还能不给人试镜吗？”
赵宇哼笑一声：“怕就怕一会儿试镜完你得感谢我给你带来这么个演员……行了我不说了，话先说好，咱们交情归交情，工作归工作。”
“那是自然。”
路望鹤选的试镜戏份是宁允城杀青的那场戏，当时战争即将胜利，侵略者溃逃，宁允城作为卖国的叛徒，若是被抓住自然逃不了被枪毙的命运。
他的一众手下都劝他带上金银细软，乔装打扮趁乱逃出城，以后隐姓埋名，靠着这笔钱财也足够过一生的富贵日子。
但是宁允城却执意留在家里，在家中的暗室放满了炸药，等着男女主带兵过来抓他，准备和他们同归于尽。
“宁少，外头的兵都已经破了城门了！眼看着就要朝这边来了，兄弟们已经去路上拦截了，可也拦不了几刻，院子里停着的车加满了油，够我们逃出追捕了——您快走吧！”
宁允城站在阳台处，微垂着眼帘，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枪，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兵败的慌乱和恐惧，只是瘦长的指节抚摸过扳机时微有些颤。
“保险柜的密码我告诉过你，自己带上金银走吧。”
“宁少——”
“要么滚，要么留这儿给我陪葬。”
偌大的别墅里很快就只剩下了宁允城一人，站在阳台上像是一尊冰冷的雕塑。
远处一阵装甲车的引擎声轰隆作响，他倏然抬眸，墨色极深的瞳孔早没了方才漫不经心的慵懒和痞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狞笑的疯色，似是地狱爬上来索命的厉鬼，根本不在乎自己如何，只想着把恨的人一起拽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装甲车在院子里停下，宁允城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底下下车的一众士兵身上，极其缓慢地抬手扣好了衬衣的纽扣，再把西装也打理妥当，从衣袋里取出了金丝边框眼镜，在戴好那刻，眸子一闭，再睁开时，方才疯狂涌动的狰狞已经消失无影，只剩下一片从容和优雅。
他像是一位高傲的胜利者，微微歪着头，看着从楼梯口鱼贯而入的士兵，看着他们举枪将他包围，再等到他的仇敌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宁允城，我说过的，若是你不知悔改，迟早会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你的手下已经被我们剿灭殆尽，你不会再有逃脱的机会了。”
“逃？”宁允城一挑眉，镜片在阳光下划过一片白芒，将那双墨色深沉的眸子全然遮掩在了这片光芒底下，“我要是想逃的话，凭这几个废物，你觉得能抓住我么？”
第70章
小时候就因为他逃了，所以父母被流匪杀死，他成了没爹没妈的野孩子。
从那以后，宁允城的人生里就没有“逃”这个字。
与其苟延残喘隐姓埋名地活，心里横亘着阴暗的刺，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和仇人来一个了结。
“宁允城，事到如今你还是那么自负。你睁眼看看吧，外面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是被你害死的，有多少仁人志士死在你的手上，你以为必将胜利的人，现在又是如何抱头鼠窜。”
“当初你为了自己的富贵荣华，不惜糟蹋这块生你养你的土地，现如今，你自然是要付出应有的代价……说吧，秘密的军火基地建在哪儿？”
宁允城勾唇优雅地笑了一下：“我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有什么区别么？”
他指尖微动了一下，袖口里藏着的枪便落到了手上。
“别动！放下枪！”
“宁允城，我劝你别一错再错了，你若是老老实实缴枪投降，告诉我们军火基地的位置，或许……”
“或许还能留我一条命？这样的鬼话你哄谁呢。”宁允城清冷的嗓音轻声细语的，蓦地一沉，尾调几乎嘶哑，“何况，就算我现在告诉你军火基地的位置，你也只能把这个消息带进地狱里了。”
他朝着前方抬起手，立即有一阵枪鸣快于他，随着暗室的火药被点燃的巨大爆炸声一起，滔天的火光顷刻席卷了整栋别墅。
宁允城的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孔，他的指尖早已握不住枪，就连维持站立的姿势都做不到，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脊背猛地撞到了身后的墙上。
他用指尖抠着墙面，身体无力地沿着墙壁滑落下去，眼镜残破地架在鼻梁上，黑眸沾上几根血丝，却没有一丝痛苦之色，反倒是畅快的狞笑，笑着笑着，眼角却落下泪来。
他缓缓瘫坐在了地上，一口口往里咽着血，姿态依旧高傲，只是眸里的神色从疯狂，到空洞，最后只剩下一派天真又残忍的脆弱。
血从他唇角洇了出来，他对着虚空的某处低喃了一声。
“娘……”
试镜结束。
这里自然没有片场的道具齐全，一切的景都没有铺陈好，路望鹤能拿到的只有血包和一支道具枪。
少年出戏很快，几乎只缓了几个呼吸的工夫，便抬手抹去了眼泪，擦拭掉了唇边还在滴答的血珠。
“陈导，我的表演结束了。”
清朗温和的模样，与方才戏中的角色判若两人。
赵宇前前后后带了多少一线明星，又经常跟路影帝一起跑遍各大剧组，看完表演便知道路望鹤这次发挥得没什么问题，眉眼间些微的紧张之色刚刚一松，就瞥见了一旁的陈家俊导演凝重的神色。
赵宇心里头“咯噔”一下：“老陈，老陈？小路这表演……”
这表演难道演得不对？
“这表演是我目前为止见过的来参加试镜的演员里最好的，要不是亲眼见到我还真的不敢相信，这是十八岁的新人演员能展现出来的水准。”
“赵宇你还真是捡了个好苗子，怪不得许导也特意打电话来跟我推荐，的确是天生就该当演员的料子。”
陈导猛地回过神，立即笑着赞叹道，只是很快他的面上就掠过了几分怀念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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