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安宾馆白天很安静,昨晚那些密密麻麻的婴儿一个都没见着。
眼看就要到晚上7点了,韩二月道:“我们真不入住?”
其实韩二月一早察探宾馆就是为了抢个好位置,直到庄庄告诉她顾位压根就没打算入住。
婴安宾馆里仍旧在不停进新的闯关者。此刻宾馆里有一部分玩家典当了情绪,不受婴儿攻击。另外一部分没有典当情绪的玩家里有些是刚进来的新人,有些从始至终就没典当。
新人一入关就察觉到了关卡的异常,从先入关的玩家那里了解了许多关于关卡任务的信息,来不及抱怨关卡的怪异就匆忙去抢房间了。
一楼跪地的几个玩家太令人惊悚了,把新人们的胆子都给吓破了。
典当了情绪的玩家中也有一部分人抢先入住了。
从始至终没典当的玩家,比如顾位、易仟皖、张平以及张子娇等人,则连二楼的台阶都没踩一下。
焦流道:“卓冉红的执念是什么?这位关卡主跟中心医院的周舟有得一拼,神龙见首不见尾。”
“执念啊,”顾位望着头顶的摄像头,手指头无意识地往易仟皖的手心里敲,“她的执念是弟弟卓越。卓冉红之所以比前面两个关卡主还要卖命,是因为她和系统做了一笔交易。”
顾位破天荒好心地把推断结果讲给大家听,却让庄庄、焦流等几个玩家瞬间进入了集体痴呆模式。
好好的说什么胡话呢?怎么就变成弟弟了?
顾位偏头看向易仟皖:“至于交易内容,大概率是给卓越找一具合适的身体。我的判断对么?”
易仟皖眸色幽深:“基本上没错。你漏了很无关紧要的一点,以这位关卡主的心智和心气儿,系统应该不止答应她只给卓越找身体。”
嗯?不止?
顾位迅速扫了眼昨晚婴儿遍布的一楼:“你的意思是卓冉红要为宾馆里所有的婴儿找身体?”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没给其他人留插进来的空隙。
始终处于懵逼状态的庄庄等人随着二人说话一会儿看向易仟皖,一会儿又看向顾位。
努力想要听懂,但太难了。
但最后这句话勉强听懂了。
什么叫“为宾馆里所有的婴儿找身体”?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一句好话。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
卓然红要为婴儿找身体,找得是谁的身体自不用说。
想清楚这一点的人瞬间觉得浑身发冷。
易仟皖点头,伸手扯松了领带,眉眼若凝了一层寒霜:“否则,她没那个魄力敢对你动手。”
呦,这语气……顾位的目光滑落到易仟皖脸上。易仟皖很不爽。至于不爽的点,在于卓冉红把他困在了电梯里。
易仟皖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全系统都知道你归我罩。
啧,太迷人了。顾位一时都不知道迷人的是眼前这张脸还是刚出口的这句话。
顾位低头抿唇笑了。他再抬起头来,一双黑眸里闪着温热的光,声线压低几分:“你想要的,最大的奖赏是什么? ”
易仟皖抬眼看他。
顾位手指勾住易仟皖的领带,在小指上饶了个圈儿,凑近易仟皖:“你再不说我就要亲你了。”
易仟皖的眼神落在顾位嘴角的那颗黑痣上。
顾位拽紧了领带,唇边噙笑,像个恶劣的小孩:“我亲你了。”
周围人虽然不知道两人突然掐着声线是在干什么,但一瞧这个氛围庄庄等人心里就有数了:又开始了。啊他又开始了!
几人默默捂住脸:不是吧您?能分个轻重缓急吗?
-
时间都看不过去了,时钟缓缓指向了19点。
卓冉红的声音准时出现:【部分闯关者已完成入住,房间锁定,不得更换。祝各位今晚过得愉快。】
……?这就没了?
祝各位今晚过得愉快。
关卡主这话怎么听都不像一句祝福语。跟随顾位等人留在一楼的玩家如惊弓之鸟,时刻戒备着。
焦流最先放弃琢磨两人的推断结果:“我没那么多为什么要问……”
其实是问了一时半会儿也听不懂。
“既然卓冉红的执念是卓越,我们是不是该去找卓越?”
顺理成章的事儿,顾位却摇了摇头:“小弟弟太乖,问什么答什么,薅羊毛都不能逮着一只羊可劲薅啊。”
周围几人眨眨眼。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跟关卡里不知道是不是人的玩意儿客气上了?
即便众人内心小九九遍地跑,然而又能怎么样?谁让人家是掌舵人呢。
韩二月打算另寻出路,她压低声音问张子娇:“之前卓冉红说你的根在婴安宾馆,这话什么意思?”
张子娇摇摇头:“除了记起来电梯里那个按键,其它的我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条路走不通。
就在众人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影帝时,顾大佬轻描淡写地道:“卓越不行,那就把卓冉红找出来吧。”
哦。
嗯?
把关卡主找出来?
这……可牛逼大发了。
关卡主是个东西吗?
说找就能找出来?
找卓越一般人都干不来,更别提找关卡主卓冉红了,更是束手无策。
于是,一时间四周陷入了绝对的安静。太安静了就容易听到一些动静。
“你们听到了没?什么声音?”庄庄窜到顾位身旁用气音问。
所有人都听见了。
楼梯处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一声一声,像不堪重负似地踩在了地上。
响声渐渐串成一大片。
留在一楼的玩家俱都戒备地盯着楼梯口。
片刻后,张子娇惊呼出声:“高飞跃?”
出现在楼梯拐角处的玩家弓着腰垂着头,背上背着一个黑漆漆的婴儿。
听见了张子娇的声音,高飞跃努力仰起头,急切地喊道:“娇姐快帮帮我,房间里太吓人了,到处都是……”
高飞跃话还没说完,后面紧跟着出现了一大群背着婴儿的闯关者。都是不久前刚入住了房间的玩家。
这里面有些玩家同高飞跃一样都典当了情绪,这些人能动、能说话。而另外一部分玩家则神情木然、眼神呆滞,一言不发,如同当初的黄江。
与神情呆滞、动弹不得的闯关者不一样,婴儿们看到一楼站着许多鲜活的人,在玩家背上兴奋地跳来跳去。手掌拍着玩家的脑袋,像赶马儿似的催促玩家快走。
几个新人被这场面一激,哗啦啦——吓尿了。新人们也顾不上尴尬,缓过劲儿来忙不迭往角落里躲。等他们刚找到一处藏身地,令人更加惊恐的事情发生了——角落里突然接二连三冒出来一群婴儿!
一楼到处都充斥着尖叫声。
驮着婴儿的玩家刚走到人群面前,背上的婴儿“噌——”跳起来,转头寻找新的宿主。
被舍弃的旧宿主有人像曾经的黄江一样双腿一屈,直挺挺跪到了地上,头朝前垂落,不动了。
有人则像当初的庄庄似的,恢复了正常。恢复正常的都是典当了情绪的玩家。
婴儿们在易仟皖身边围了一圈,却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仰头盯着他身旁的顾位。他们流着口水咧着嘴,仿佛顾位的背多么舒适似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被婴儿们围着的女玩家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她们捂着头闭着眼失声尖叫,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十分痛苦的东西。
片刻后几个女玩家大声喊道:“我要典当情绪!”
这几个女玩家跟张子娇一样,之前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情绪典当局。
其中一个临走时流着泪对张子娇说:“我曾经掉过孩子。关卡主在脑子里跟我对话……”
“她说:‘你们多可怜,男人的错误却要你们来承担。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张子娇忍受着自己脑子里那道声音的摧残:“我刚跟她混熟,她在外面有个男朋友,姐弟恋。男朋友觉得现在要孩子负担太大……”
说话间,又有几个女玩家出去了。张子娇抱着头:“卓冉红要这样一个个把我们都送去典当情绪吗?”
顾位仰头瞥了眼摄像头。
卓冉红曾经到底经历过什么?行事这么偏激?
挂在头顶的摄像头感觉到了顾位的视线,缓慢地把脑袋转向了后面。
系统既然能把所有人的过去都挖出来,是不是意味着,在它内部的某一个角落里,有专门存放记忆的空间?
若把卓冉红的过去调出来,是不是就可以把她引出来了?
毕竟往事最能引起当事人的情绪波动。
顾位对着易仟皖森森一笑,眼神其实早就没在看他了。他像以往一样将下巴枕在易仟皖的肩头,与以往不同的是,这回他面对面搂住了易仟皖。眼神透过易仟皖的肩膀看向了远方。
早有准备的易仟皖把人接了个满怀。
片刻后,顾位的眼神恢复灵动。他从易仟皖肩膀上抬起头,嘴角噙着一抹坏笑。
得手了。
一段视频突然在婴安宾馆一楼前台后面的墙壁上兀自播放,让婴儿和一群四处逃窜的闯关者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当看清楚视频里在播放什么时,已经没人在想为什么可以在墙壁上播放视频这个问题了。
视频里的小镇跟现在所处的小镇很不一样,但大伙儿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这个小镇。
顾位也望向了视频。刚抬起头,舍不得似的,复又低头蹭了蹭易仟皖的肩窝。
第73章 关卡关闭
视频里,小镇正处于春夏交替的季节。
镇外绿树成荫,镇上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赶集节,到处都是人,一片欢声笑语。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出现在视频里。小姑娘个头挺高,梳着羊角辫,穿着格子衫,笑容明媚。正是卓冉红。
书包在背上一颠一颠,卓冉红一路经过KTV、洗浴房、小超市,途径“迎安宾馆”,蹦蹦跳跳往家里走。
小镇规划有些问题,民居和商铺混在一起,卓冉红的家就在洗浴房后面。
两居室的小平房,跟周围民居房比起来,房檐有些破旧。但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
厨房里冒出了香气,卓冉红人还没到,先把书包从门口扔进去,脆生生地喊一声:“妈妈!”
厨房里传来一道温和的应答声,一位三十五六的女人后仰身子露出了笑脸:“放学了啊,今儿晚点儿吃饭,妈妈实在是有些应付不来。”
女人一张圆脸,眉眼温和,手托着腰身,挺着个大肚子,看上去月份挺大了。
卓冉红忙冲到厨房,嘟囔道:“都跟你说了我回来做嘛,你伤到自己和弟弟怎么办?”
卓冉红把妈妈赶出了厨房,挽起袖子上手炒菜。
女人在后面笑着道:“你别瞪我,我给你打下手。”
卓冉红指着在凳子上铺了厚垫子搭建而成的简易沙发,凶巴巴地道:“你上沙发上坐好了,等着闺女给你做饭吃!”
女人笑着摇摇头,乖乖地坐到了“沙发”上。
夏天有星星的晚上,卓冉红和妈妈一起坐在门口纳凉。
她拿着扇子给妈妈扇风,扇着扇着目光就落到妈妈的大肚子上了。
卓冉红趴到妈妈肚子上听声音,仰起头道:“肯定是弟弟吧?太调皮了,每次我凑上去他都要踢我耳朵,好霸道!”
妈妈笑眯眯摸着她的头:“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卓冉红认真想了想:“奶奶和爸爸喜欢弟弟,那我就喜欢妹妹……唉,算了,还是弟弟吧。免得小家伙听到生我气,以为我不喜欢他。”
卓冉红仰着一张小脸,咧嘴笑:“弟弟我也喜欢的。”
妈妈快要生了,卓冉红每天放学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回家看妈妈和弟弟。
这天傍晚,她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隔壁婶儿在嚷嚷:“都这么大月份了你还打她?太过分了!”
卓冉红脸上的笑容倏忽消失,她下意识攥紧了衣服下摆,拔腿就往家里冲。
地上一堆碎碗瓷片,水壶倒地,壶塞骨碌碌滚落,热水滚烫……
爸爸手里拎着一瓶酒,晃晃悠悠站不稳。妈妈嘴角泛青,偏头吐了一下,吐出了一颗牙,还带着血丝。
卓冉红书包都没顾得上扔,跟个小炮弹似地一头冲上去撞到了爸爸的肚子上。
醉酒的爸爸六亲不认,他揪着卓冉红的羊角辫把她的头往桌子上磕。妈妈上前来拦,爸爸照着妈妈的肚子蹬了一脚……
肚子里的小家伙掉了。
那之后很久,卓冉红视线里一直都是红的。她看见爸爸的眼睛是红的,外面的路是红的,家也是红的,夕阳……更红了。
妈妈经常坐在“沙发”上发呆。往日的温和不见了,后来,妈妈像爸爸一样冲卓冉红大吼大叫。
家里乱糟糟的。
这下子房子外面是破的,里面也是破的。
镇上的医生说妈妈情绪不好,有可能得了抑郁症。
卓冉红再也没去上学,她陪着妈妈。时间长了,她觉得自己也得病了。
如果弟弟活着,他是一副什么模样?
这种念头太强烈了,有一天,卓冉红看见一个小男孩蹬着小短腿在乱糟糟的房子里到处跑。
他经过妈妈身边时往她怀里坐,他蹲在她面前仰头问:“姐姐,我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吃饭?”
卓冉红没觉得害怕,她以为她在做梦。
前面迎安宾馆里住进来一个大肚子女人,她来镇上的小诊所里生孩子。
排队的人太多了,女人去上厕所,就把孩子生在了里面。
卓冉红听见了哭声,推开厕所门,小家伙躺在坑底,已经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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