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倦点点头:“你先回去吧。”
谭凤莲有些担心:“那您回去时怎么办?”
秦倦笑道:“我记得住路,只是看不清而已。”
“那好吧。”谭凤莲咬了咬嘴唇,道:“您也别太宠着他了,哪有师尊给徒弟低头的。”
秦倦敷衍的点了点头。
即便在半瞎的眼睛里,元氏的临时居所也恢弘得有点过了。就算看不清细节,但那三丈高的大门还是让秦倦产生了一种有必要吗的微妙感。
秦倦的拇指在手中的白瓷瓶上摸索了一下,心情略微紧张。他走到门前,对守门的修士拱手道:“我是来找元九霄的,阁下能帮我通报一声吗?”
那修士看到他,愣了片刻,才喜道:“秦前辈!”
秦倦听他的声音耳熟,他穿越后认识的人也不算多,随便在记忆里搜索了下,就找到了对应的人:“你是……元慕卿?”
那个本该已经死掉的炮灰,元凤凰和李坤庭的儿子。听他声音中气十足,看来是进益了。
想到自己的出现至少改写了一个人的死亡命运,让他的人生向着好的地方发展,秦倦心里也很高兴。
两人稍微叙旧了几句,元慕卿才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前辈,储主说不让任何外人进门,还说……不用通报。”
“储主……”秦倦恍然,“他当上储主了……倒是争气。”
元慕卿这几年机灵了许多,他已经反应过来,元九霄交代的话是刻意针对秦倦。
明明以前元九霄黏秦前辈黏得就像恨不得挂在前辈身上一样,也不知这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元九霄性情大变,比小时候狠厉了许多。就算两人还算有点小时候的交情,他也不敢往上凑。
秦倦听了元慕卿的话,心下通明,问:“他刚交代的?”
元慕卿点了点头,不太敢看他,生怕他露出难过的表情,微微低着头道:“回来时说的,”他犹豫片刻,“您稍微等等,我帮您通报一声去。”
虽然可能会触怒元九霄,但他实在不忍心看秦倦失望。
秦倦心中的确很失望,很显然元九霄猜测他会来,而且并不想见他,所以才特意嘱咐守门的元慕卿不见外人,不必通报。
原来他是外人。
好笑的是他刚刚还以为元九霄即使有了新的师尊,依然对他有独占欲呢。
都是自作多情。
秦倦轻轻叹气,道:“既然他不想见我,那就算了。这样,我有一瓶伤药,你能帮我转交给他吗?”
元慕卿想起元九霄回来的时候袖子上有一道红,就想答应下来,但又迟疑道:“转交是可以,但我不知道殿主会不会收。”
秦倦微微一笑:“若他不收,你就自己留着吧。”
元慕卿顿时露出坚毅的神色,心想他一定会劝元九霄收下的。
秦倦把瓷瓶交给元慕卿,心里有些郁郁的,没御剑也没有用遁法,就这样慢慢朝邀月宫所在的地方走。
宿江峡谷两岸风景怡人,到处郁郁葱葱,百花齐放,只可惜秦倦看不清,在他眼里,只能看见模糊的色块。
可就算是这样,也是美的,让他想起在展览馆里看过的油画画作。
他走着走着,瞧见了一株花树,那树不是凡种,其上有淡淡的灵力光晕,清风一过,花瓣纷纷飘落,在秦倦眼里,很像下了一场光雨,美得不似凡尘景象。
“要是没瞎,我也看不见这么漂亮的场景。”秦倦自言自语道。
这株花树不知是何品种,花的香气有点像蜜香和茉莉的混合,清雅中带着淡淡甜意。
秦倦在树下站定,伸出手掌,去接飘落的花瓣。似乎还能听见花树轻轻笑着,把花瓣送到他的手中。
他从前对役使花草树木的术法就格外擅长,自从喝了十七娘的汁液后,更是有了即使普通的花木也能通心的感觉。
可惜那种感觉十分微妙,很难让秦倦确定其确实存在,而非他的错觉。
元九霄追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秦倦站在树下,神情忧郁的伸出手去接花瓣的情景。
他抿了抿嘴,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觉。
秦倦感受到被注视,轻轻别过头,那个注视着他的人走过来,跪下道:“弟子元九霄拜见师尊。”
冰冷生疏的语气刺得秦倦几乎瑟缩了一下,心里渐渐生出了怒意。他按捺住去拉元九霄起来的冲动,淡淡道:“储主不是不愿见我吗?”
怎么又追出来了?
元九霄站起身,从秦倦的视觉来看,似乎比他们分开的时候又高了几公分。
“我受的只是轻伤,这伤药过于贵重,请师尊收回去吧。”
他恭敬地伸出双手,掌上托着一个小小瓷瓶,正是秦倦请元慕卿转交的伤药。
秦倦抿了抿嘴,就想一把抢回来扔了喂狗,气急之下没注意脚下裸露于地面的盘曲树根,绊了一下,整个人就倒进了元九霄怀里。
他的鼻尖擦过元九霄的衣襟,闻见了自己熟悉的气味。
只一瞬间,所有记忆都回来了,半盲的眼睛让其他感官无限放大,气味,手下肌肤的触觉,被元九霄抱在怀中的暖意。
全部都如此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我前五十三章在20201年3月11日修过文,而且是大修,如果有追过连载的宝贝觉得情节对不上,可能得倒回去看一下。为大家造成不便非常抱歉。
第54章
难怪都说,记忆和气味紧紧相连。
秦倦几乎想抱住元九霄,将自己的脸埋进他的颈窝,深深呼吸。但下一刻,他就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只能手忙脚乱推开了元九霄,没看见被他推开的徒弟脸上更重的愠色。
秦倦的手指扫过元九霄的袖子,触到了一点湿意,模糊的看见了一条红线。
秦倦不自觉皱起眉头,有些疑惑,距离受伤已经过去很久了,怎么还在流血?
他下意识抓住元九霄的手,另一只手摸索了一瓶伤药出来,想往元九霄的手上倒。
“不用。”元九霄推开了他的手。
秦倦本来抓得也不稳,伤药瓶子掉在地上,里面的透黑色液体一下子流掉了大半。
秦倦现在连怒气都没有了,只有一种疲倦的伤心。他蹲下身,瓷瓶在地面上是白色的一团,他把瓶子捡了起来,伸出皙白的手掌。
“既然不想要,就还我吧。”
元九霄捏紧了瓷瓶。
秦倦见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也不知他在发什么楞,干脆自己动手,想去拿被元九霄拿在手里的伤药瓷瓶。
一抽,没有抽动。
再一抽,还是没能从元九霄手里拿回来。
秦倦气极反笑:“不是说不要吗?”
元九霄仍是没有说话,秦倦看不清人脸,自然也就不知道元九霄此时脸上的表情,他懒得去猜元九霄这说了要还又不松手是什么意思,干脆用自己的手掌握住瓷瓶的两头,稍一用力,瓷瓶就化作了粉末,里面的药丸滴溜溜掉到了地上。
但凡是上好的丹药,都有一丝灵性,只能用专门的器具保存,这一落地,就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地上突然长出了一蓬蓬密草,草叶中抽出细茎,其上开着一串小百花。
新生的草丛恰恰把两人挡在了两边。
“前辈!”娇甜的女声传来,很快,一个黄色的人影撞进了秦倦怀里。
他下意识摸了摸怀中人的脑袋,确定的问:“真真?”
月真真拉着他的袖子,乖巧的在他的手掌中主动蹭了蹭脑袋,像一只乖巧可爱的小狗。
“前辈,我终于见到你了,我都担心死你了。”
月真真的声音带着哭腔,秦倦有点心虚。
当年遇到玉无极的时候,月真真也在旁边。他从仙宫脱困后,也没想起来要给月真真报个平安。
说起来当年元九霄给他发了那么多传讯符,他怕元九霄跟过来,都没有打开看,后来进入仙宫,与外界隔绝,渐渐就把传讯符这件事情给忘了。
如此说来,清尘生气也是理所当然吧。秦倦在心里安慰了自己几句,可又觉得哪怕生气,元九霄也不该对他这么冷淡疏远,撒娇控诉都可以,不理人算怎么一回事呢。
还是气不顺。
当年他还担心过月真真会把玉无极之事告诉元九霄,让元九霄担心。不过现在看来,元九霄也并不担心。
不担心就算了,反正我也不稀罕。
月真真拿袖子擦了眼泪,破涕为笑道:“我听说来了个天下罕有的绝世美人,就知道一定是前辈来了,除了前辈,谁能长那么好看!”
秦倦点了点头,假装自己没听见绝世美人这样羞耻度报表的称呼。
月真真接着说:“我跑了以后去找爹爹搬救兵,可是等我和爹爹赶到,那儿已经没人了,我们也找不到你,急死我了。
“而且那时候刚好又……”
月真真顿了顿,把这块含糊过去了,秦倦情绪低落,也没有发现不对。
“后来虽然知道前辈没事,但我还是很担心,要是我很厉害就好了,就能帮到前辈,不用一个人逃跑,免得拖你的后腿。”
秦倦听了,安慰道:“你做得很对,不必愧疚。”
元九霄仍是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秦倦心里别扭,不想和他呆在一处,道:“我如今是邀月宫宫主,还有宫务等我回去处理,先走了。”
月真真才和他说了两句话,哪里舍得放人,眼巴巴地看着他道:“我以后能去找前辈玩吗?”
秦倦笑道;“当然可以,想来就来,住多久都可以。”
月真真这才放开他的袖子,看着袖子被自己抓皱了,狗腿的用术法帮他熨平。
秦倦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化作一阵烟雾飞走了。
“你刚刚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元九霄等秦倦走了,才问。
月真真瞧了他一眼,道:“当年我们一起去找前辈,你不是突然昏迷了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让家里的卫士照顾你,我自己去找前辈,好让他来救你。可是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运气那么差,刚巧遇到一个好厉害的魔修,我在那儿也是拖后腿,就先跑了,等我带着爹爹回去找前辈,已经找不着他们的踪迹了。”
元九霄攥了攥拳头,寒声道:“这么长时间,你就没想过要告诉我吗?”
月真真气笑了:“我怎么告诉你?刚开始那一年你一直昏迷就没醒,后来好不容易你醒了,一提前辈你就要走火入魔似的,我敢说吗?万一你走火入魔嘎嘣死了我拿什么赔给前辈?”
元九霄:“可那事关他的安危,你应该……”
月真真:“我知道他没事啊,要是他有事,你还有心思和他赌气吗?不早哭死了!”
元九霄愣了:“你怎么知道他没事?你们有联系?”
月真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当然是因为你啊!前辈的命牌肯定在你身上,要是他出事,你还能顾得上和他闹脾气吗?”
元九霄低吼道:“我没有他的命牌!”
月真真:“……”
她急了:“你怎么会没有?你们这样一师一徒的,互持命牌不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吗?”
元九霄冷冷的说:“他从来没做过命牌。”
月真真气结,叉腰凶他:“那你还就知道赌气!你都没想过他不回你的传讯符是因为遇到了危险吗?不然前辈多宠你,怎么会无缘无故就不理你。”
元九霄:“不是无缘无故。”
月真真:“那肯定就是你做错了。”
元九霄一字一顿:“我、没、错!”
月真真:“那你说,他为什么不理你?”
元九霄冷着脸不开口。
月真真被他闹得没脾气,小声嘟囔道:“你这人真烦死了。别说前辈不想理你,我也不想理你。”
她看着元九霄,又觉得他那样憋着不说话的样子有点可怜,像是被抛弃的猫猫。不不不,猫猫才没这么凶恶,他是被抛弃的老虎。
“我说……”月真真斟酌着开口,“不管你和前辈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反正他心软,不如我把你当初昏迷了一年,后来一听他名字就走火入魔的事情告诉他。前辈听了肯定心疼,你再诚恳点认错,前辈说不定立刻就原谅你了。”
元九霄烦躁的说:“不许告诉他!我说了我没错。”
月真真瞥了他一眼:“别想骗我。从小到大他多宠你啊,你以前给我写信的时候不还每次都炫耀个二十页他对你有多好吗?你说,要是你没错,他为什么不理你?”
从前秦倦为了保住月真真的命,时常让元九霄给月真真写信洗脑,元九霄每次都要额外写许多秦倦对他如何如何好之类的事情,告诫月真真不要惦记他的师尊,外加炫耀。
“我听守门那卫士说了,是你亲口说不见他的。向来只有师尊把徒弟关在门外,什么时候徒弟也能对师尊甩脸色了?你还说你没错?
“我看就是前辈太宠你,宠得你都不知道进退了。”
元九霄愤愤不平的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他心想:当然是秦倦的错,错就错在他太好了。好得让人不能不爱他。宠得元九霄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被秦倦抛弃,即使秦倦拒绝他的喜欢,也不会拒绝他本身。
可是他错了,秦倦骗他回去比赛后,立刻就离开了。
是秦倦抛弃了他。
元九霄走了几步,又转回身,对月真真道:“你现在就去看他,问问他……”他不甘心的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自己这个表情和秦倦十分相似。“问他有没有留下什么旧伤。”
月真真冷哼一声:“想知道就自己去问,我是你的传声筒吗?你和前辈闹别扭是你的事,别把我夹在中间。”
元九霄重申:“我没有闹别扭。”
月真真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大意是随便你怎么说,我反正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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