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救不得他,因为谁去都是送死。
红姨娘全身都在颤抖着,明明意识清醒无比,偏偏半点力气都用不出来,只能任人宰割,“放……放过他们……”艰难开口,眼泪沿着脸颊滑落,湿了云姬的掌心。
云姬眉心微蹙,不知为何,竟有几分失神。
红姨娘强挣瞳术,调动全身内息冲破了禁制,长剑斜挑云姬的心口。
竟然挣脱了瞳术?!
云姬陡然回神,果然灵器太弱,瞳术支持不了太久。她猝然出手,在红姨娘虎口狠狠一劈,长剑脱手而去。
哪知红姨娘顺势而上,将她扑倒在地,看准她的喉咙,就想将她活活咬死当下。
云姬这次没有再手下留情,反手一记耳光抽在红姨娘脸上,只见红姨娘痛呼一声,张口竟合着血水吐出了三颗牙齿。
云姬翻身起来,一脚将红姨娘踩踏在地,便听数声骨碎声在她体内响起。
“休想……伤害我的孩子!”红姨娘兀自含血怒喝,哪里顾得碎骨之痛?她死死盯着云姬捏在手中的短笛,试图去抓抢那支短笛。
云姬知道她是什么意图,她轻蔑地回头望向身后的海城。海城火光灼灼,一如当初灭门的样子,那些还没逃到望海渡的人,只怕已成了爞的腹中美食。或许,也包括景氏的那两对小夫妻。
她闭眼轻嗅,风中透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灭门之恨,杀兄之仇。
单凭这一点,景岚这辈子就不可能躲着她,反倒会不顾一切地找上门来寻仇。
云姬低头再看了一眼红姨娘,若是再加一个筹码,柳溪再聪明,也拦不住景岚的救人心切。她眸光一沉,一击劈晕了红姨娘后,转身对着峡下的海先生道:“转告你们都督一声——七月七日,我在龙岭恭候都督夫妇大驾。”说着,她扯起了红姨娘,“若遂了我的愿,我便放了你们的红二夫人。”说完,她飞快地带着红姨娘沿着石峡一路奔走,很快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没有笛音引爞,那些人待在望海渡上,便能保住一条命。可能不能活,就看景岚何时回来了?毕竟,水近不得,有海勾魂,城不能回,有爞群在。进退皆是死,那些人试探几回,便能摸清楚哪里待着能活,哪里去了是死。
海先生心中焦急,可听云姬的言下之意,是留了他们一条生路传信给景岚。他轻功是比不得红姨娘,所以根本爬不上石峡顶,如今红姨娘被擒,他追是追不上,救是救不了,当务之急,应该确保二位公子及夫人,还有小公子的安然。
“你们几个守好这里,我想……”他极目远望停在海船附近的虫群,“那些虫子一时半会儿过不来。”转念又想到了什么,他在渡口找到个舀水的瓢,还寻到了好几只木桶,“舀水时候当心水中的海勾魂,虫子怕水,可以备几桶水防备。”为了确认这点,海先生冒险打了一瓢水起来,淋在了地上打虫尸上,果然这些虫子遇水即化。
瞧见有法子克制虫子,惊魂未定的景氏护卫们终是有了一丝生念。
海先生交代完毕后,拿了一只木桶打了半桶水,一手提着桶,一手拿着剑,便匆匆往海城赶去,“我去把公子夫人们救出来!”
“海先生,你也小心些!”身后响起几声叮嘱。
海先生没有回头,只是挥手示意别担心,便沿着步天石峡奔入海城。
数刻之前——
柳秋操控着辟邪飞落庭中,声响略大,吓了门口的丫鬟们一跳。
平日里也就四公子喜欢操控辟邪玩,只是今日这四公子未免也太不知分寸了,竟把辟邪给弄到了这里。
听见庭中的声响,景渊从房中走出,不悦地道:“小四你别胡闹!吓到我儿子,你看我打不打你?!”
“三哥,是我!”辟邪骤然打开,柳秋从里面跳了出来。
景渊苦笑,“他胡闹惯了,你也跟着他胡闹!”
“不是!海城有变,三哥你快把三嫂跟小暄儿抱进辟邪,操控辟邪先去望海渡等我们。”柳秋实在是不放心景焕,她得回去看看他,要逃也要牵着一起逃。
“什么?”景渊大惊,海城若不是出了大事,绝不会到这种弃城的地步。
柳秋推了一把景渊,“别犹豫了,快去抱三嫂啊!”说完,她抢先一步走入房中,把小暄儿抱起,对着门口的丫鬟道,“速速赶往望海渡!”
金铃铛身子还疼着,她艰难地挪了挪身子,便被景渊横抱起来,抱着走近了辟邪,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着坐下。因为担心里面太硬,景渊又回房抱了一床软被来,放入了辟邪里面。
“阿渊……”金铃铛扯住了他的衣袖,总觉得莫名害怕。
景渊微笑安慰道:“别怕,会没事的。”说着,他凑了上去,亲了一口金铃铛的额头,“我在,别怕。”
柳秋把小暄儿抱给了金铃铛,“三哥,三嫂,你们快走。”
“你跟三嫂先走!”景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把景渊拉到身侧,正色道,“秋儿有孕,我们两个跑着跟着就是,她们在辟邪里面,我安心些。”
景渊来不及恭喜景焕,点头道:“也好。”
柳秋本想反驳,却被景焕一把抱上辟邪,“你乖乖的,别吓到我的小四方。”
“景焕!”
“说了听我的!”
景焕寒着脸凶声说完,便把辟邪关上,扬声嘱咐道:“慢些开。”
辟邪微动,柳秋拗不过景焕,也只能依着他来。
看见辟邪动身穿过院门后,景焕从房中取了两柄剑来,一柄递给了景渊,一柄自己拿着,“三哥,你先行一步,我去炸了府库就来。”
景渊急道,“别去了,不然伤着了弟妹心疼。”
景焕摇头,“当初是我没心眼,才会着了道,把逐鹿盟有虫子的贺礼放入了府库,才导致今日的虫祸,算起来,是我错。”略微一顿,景焕定定地看着景渊的眉眼,“三哥,你就让我补救一回吧,炸了那些虫子,我心里才能舒坦些。”
景渊欲言又止,最后沉沉一叹,点头道:“确实长大了,去吧,小心些。”
“嗯!”景焕点头,回头便朝着府库跑去。
景渊不敢再耽误什么,便追着辟邪去了。
景九叔随后赶至,看见两位公子竟分了道,一时也不知该跟着谁去?他踌躇片刻,急声道:“我去看着四公子,你们几个先跟上三公子!”
“是!”
景焕独自一人来到了府库外,隐约可听见府库里面虫子的振翅声。
他吹亮了火折子,点向引信,炸了这里,他能心安,更能愧疚少一些。
“噌!”
火信子一亮,骤然烧了起来。
景焕提剑头也不回地朝着步天石峡跑去。
“轰隆!”
巨响响起,原以为虫子将葬身火海,却不想火光深处,虫子的振翅声更大了起来。
景焕愕然回头,只见火焰中密密麻麻地钻出了无数的虫子,他只觉全身发麻,惊呼道:“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四危!
云姬肯定一时半会儿死不掉的,毕竟是BOSS,再战龙岭时候才会便当。
第294章 逆流
“四公子!”景九叔一剑荡开, 剑气斜挂而出,斩落了十余只虫子,拉扯着景焕往后接连退了三步, 厉声喝道:“快走!”
景焕回神,刚想跟着景九叔一起逃, 哪知一迈脚步, 便觉双腿麻软,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脚下一个踉跄,带着景九叔一起栽入了庭中的池子里。
水花飞溅,却使虫子望而却步,绕飞在了水池上方。不少水珠溅上虫身,好几只虫子沾水坠落池中,很快便融化开来。
景焕与景九叔钻出水面换了一口气, 惊觉虫子扑来, 两人不得不憋气钻回水中。
水波凌乱,可好在这池水向来清澈,两人看得分明,虫子落入水中很快便化了。
此虫畏水!
一旦发现了虫子的弱点,心中萦绕的恐惧便散去大半。
景焕在水底对着景九叔比了个手势, 景九叔领悟大半,对着他点了下头。
“哗啦啦——”
景焕提剑破水而出,景九叔紧随其后。
水花飞溅,扑落了好些只虫子。景九叔暗蕴内劲于剑锋,一剑划起水浪,水浪如网,倾倒虫群, 将虫群瞬间扑散。
景焕再挥剑拨水,水花腾起,将疯狂欺近的虫子再次逼退。
虫儿见这里得不到好处,萦绕片刻后,便振翅散开来。
景焕与景九叔静等虫子散开后,这才惊魂未定地从池子中爬出来。
“九叔,这虫子越烧越多……”景焕满心愧疚地看着兀自燃烧的府库,忽地灵光一闪,“九叔,你快找个桶来,打桶水来,快去帮三哥那边!”
“四公子你呢?”景九叔实在是不放心景焕。
“我就在这池子附近待着,想法子先把这府库的火扑了,断了这些虫子的生源!”景焕肃声回答。
景九叔迟疑地看看景焕。
“快去吧,那些虫子定是找三哥他们去了!”景焕着急地推了一把景九叔,“去啊!”
景九叔重重点头,“四公子你别逞强!”
“嗯!”景焕点头。
景九叔左右看了看,翻找到了一个装火油的木桶,打了半桶水,提着水桶朝步天石峡的方向跑去。
景焕沉叹一声,心中愧意更深。若不是他,海城何至于此?大错已成,所幸……他还有一次补救机会。
海城城下有个海漩,若能使机杼逆行,引海漩之水倒灌海城。水可润泽万物,所到之处无孔不入,想必经过海水倒灌,城中再无这种可怖的虫子。
可是……
景焕猛地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他怎能想那个“可是”?一念及此,他回头看了一眼池子,义无反顾地跃了下去。
海城的池水虽说源自海水,却也是经过机关过滤后的去盐淡水。城中好几个池子都与中心机关相通,是以池下都有暗藏的水道出口,只要沿着水道游入中心机关,便能到达海漩所在的总水轮处。
启水轮,逆海流。
只要能扑灭这场虫祸,还往昔海城宁静,这个代价,他愿意付出。
且说那些虫子散开后不久,便又重聚成一团红雾,在城中疯狂地游荡着,寻找着落单或是藏匿的活人啃噬。
辟邪飞驰,很快便来到了步天石峡峡口,却停下了机关兽脚步。
景渊与数名景氏护卫快步跟至,景渊催道:“别愣着,快走!”
“阿焕呢?”柳秋的声音自辟邪内传出,焦急无比。
景渊安抚道:“他说炸了府库就来!”
“嗡!”骤然一只虫子从后袭来,景渊闻声仓促一剑刺去,一剑将虫子刺成了两半,余光已瞥见十步外追来了一片红雾。他执剑殿后,侧脸道:“快走啊!”
辟邪调头,对准了那片红雾,只听“轰隆”一声,火炮放出一枚炮弹,准确无误地炸在了红雾正中。
红雾炫然,却不像众人所想的那样,虫儿粉身碎骨,反而是变作了更浓烈的红雾,虫群陡然增加了一倍不止!
景渊背心冒汗,这些虫儿根本就不怕火,甚至还能从火中重生!
“走啊!”景渊推了两下身侧的景氏护卫,扬声道:“弟妹,你快驾辟邪退入步天石峡!”
柳秋调转辟邪,跑入了石峡之中。
一众护卫也跟着跑去了石峡,景渊最后一个跑入石峡,剑锋准确无误地刺中一处机括,但听两声机杼声响起,便瞧见两侧石峡的石缝中钻出两道青铜门,将追上来的虫子拦在了里面。
可青铜门再高,也不过是石峡一半的高度,虫子定然能翻越青铜门,再次来袭。
更重要的是——景九叔与景焕还在海城里面!
景渊方才只是情急,现下想到这一层,他眸光黯淡,回头深望了一眼辟邪,他知道此时柳秋会有多煎熬,更知道金铃铛会有多害怕,他极力强笑出来,“你们先走,我在这里等候九叔跟小四,我们三个相互掩护,可以全身而退的。”
“景渊,你敢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立马就抱着小暄儿改嫁!”辟邪里面响起了金铃铛的声音,嘶哑而悲怒。
“你……别!我保证不会!”景渊忍住了他想说的那句,倘若真出了什么事,他希望金铃铛找个待她真心实意的,重新开始她的人生。
“你说的……”金铃铛声音发颤,已是双目通红。
景渊点头,“嗯!”
金铃铛看向了一旁瑟瑟不安的柳秋,“弟妹,我们走。”她覆上了她的手,两人颤抖在了一起,柳秋反握她的手,只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有九叔在,他们兄弟二人联手,不会有事的……不可以有事的……
“走……”金铃铛的声音还是发颤。
柳秋紧咬牙关,终是推上了辟邪的机杼,操控着辟邪往望海渡的方向驰去。
景渊倒抽一口凉气,握剑的手也在瑟瑟发抖,他的另一只手放在了开门的机杼上,他竖起耳朵听着青铜门外的声响,只要听见了景九叔与景焕的声音,他便立即打开机杼,让景九叔与景焕从门缝中钻进来,仗着这石峡中的重重机关,拖一拖那些虫子的袭咬。
“嗡!”
景渊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厌恶虫子的振翅声,他觉得心脏都跳到了喉口,仰头死盯着青铜门上方。来一只,他斩一只,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在这儿等到九叔与小四!
“哗啦啦!”忽地听见了一声泼水声。
红雾被水泼上,来不及散开的虫子被水珠打中,落地即化。其他的虫子生怕那桶中还有水,一时四散开来。
景九叔趁着虫子散离的当口,脚踏峡壁而上,矫健地翻越了青铜门,稳稳地落在了景渊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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