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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恶龙的声音低沉而嘶哑。
莱芙在地上滑了一段，才停了下来。在炙热的空气里，她的脑子一团浆糊，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娜提雅维达没有给我治伤，娜提雅维达没有亲我。
她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迷茫又委屈地循着柠檬草香味的来源凑过来，听到头顶上又传来一声“你是谁？”。
气味非常熟悉，声音却非常陌生。
莱芙抬起头，望向魔龙。魔龙的原型是如此庞大，以至于从她的位置无法看清它目前的全貌。魔龙的头低垂下来，呼吸像是飓风似的，几乎要将她卷起来，金色的眼睛燃烧着，像是两团火焰。
对于绝大多数人类而言，这都是一副可怕的景象。其中也包括莱芙。
在她面前的时候，娜提雅维达很少用原型，一直使用一个温婉美貌的女子模样，以至于莱芙在很多时候甚至会忘记娜提雅维达是一条魔龙，只将她当成一个需要自己保护的柔弱女子。
她不习惯看到娜提雅维达这样，也疑惑，若是这条龙是娜提雅维达的话，为何没有用人形？为何没有给她治伤？为何还用这种陌生的口气与她说话？
这儿是希克纳大陆，暗黑龙族的诞生之地，莫非这是另一条魔龙？
——不，暗黑龙族中除了娜提雅维达之外，其余的龙都死了。
莫非是前一任魔龙的精神体？
——可是这条魔龙没有精神体的荧蓝色，而且闻起来像娜提雅维达，眼睛也像娜提雅维达。
见这个人类胆大包天地抱它尾巴，娜提雅维达有种被冒犯的不适感；但是看到这个人类脸上终于后知后觉地出现了些许恐惧的意思，娜提雅维达心里却更加不舒服了。
莱芙继续心里呼唤娜提雅维达，同时嘴里也不停叫着“娜提雅维达……娜提雅维达……”
“吵死了！”魔龙道，“你究竟是谁？”
魔龙不会给人类三次机会的，眼前这个小家伙是例外。
这就是娜提雅维达……莱芙终于确定，不过它为什么表现得这么陌生？
她回想起了黛博拉大人说的最后一句话：“阻碍你杀她的，只不过是你和她的记忆，还有她无害的皮相，要是没有这两样，我想莱芙你能做到的。”
看现在的情况，黛博拉大人这话的意思，就是要让娜提亚维达失去对她的记忆，并且失去人类的外貌，以此方便她们互相残杀。
“娜提雅维达，你不记得我是谁了？”
与娜提雅维达相伴多时，莱芙也听过许多有“失忆”情节的小故事，往往充满了误会和虐身虐心的桥段。
她和娜提雅维达好不容易修成正果，除了成婚之外，该做的事情——准确来说还差一样——都已经做了，现在还要经历这种戏剧性过强的波折吗？
她是勇者，不会惧怕这种挑战。不就是因失去记忆而来的误会，不就是虐身虐心，她和娜提雅维达都经历过这么多了，还怕这些区区小波折不成？
“我是莱芙·白，是你的……”未婚妻，是要和你一起孵蛋的人，是为你做烤鱼的人，是要一直陪你看星星的人。
即便眼睛有些无法对焦，莱芙还是狠狠地凝视着娜提雅维达，心中不断盘算着破局之法。
“原来是你，”娜提雅维达还没等莱芙将话说完，“你就是莱芙·白？”
娜提雅维达几乎没叫过她的名字，总是“骑士小姐”“骑士小姐”这么叫的。而且总是对她用敬称。看似疏远的称谓方式里，也带有某种与众不同的亲昵感。
“你……还记得我？”
听娜提雅维达叫这个名字也不像是完全不熟悉，叫得如此顺口，它似乎已经在暗地里叫过好多回了。
“这是当然。”魔龙恶狠狠地对着莱芙吐息，声音落在她脖颈之后，让她汗毛倒竖，“瞧瞧这个。”
它甩下来一块结实的布料。布料面积很大，一下子将莱芙盖住了。
魔龙别过眼，松了一口气。看到这个人类裸露在外的伤口，它觉得格外碍眼，想要将它们弄消失——不过这种想法归根结底应该是这个人类过于讨它厌烦的结果。
讨厌一个人，理所当然会讨厌它身上的伤口；想让一个人消失，自然而然地会想要让她身上的伤口消失。
居然都不在意她身上的伤口了，果然失去了记忆就失去了感情啊……莱芙心中一涩，吃力地将布料掀起，展开来，用胳膊撑着挪远了，看布料上的字，没看懂。
“反过来。”娜提雅维达提醒着，心道这长着讨厌伤口的人类脑子还不太灵光。
莱芙依言而行，这一回认出了布料上的字。因为布料很大，她只能展开一部分读一部分，断断续续地念出了：“‘为……莱芙·白……所有……’，为我所有？这是什么意思？”
“还装傻，就是你捣的鬼。”娜提雅维达熟练地用爪尖勾起莱芙后背的衣服，带她飞到另一个山顶，那上面树着一根旗杆，旗杆顶端有一块相似的布料，迎风朝展着：“为莱芙·白所有”。
偌大的希克纳大陆上，每一个山顶，都有这样一面旗。
娜提雅维达在山顶上停了几次之后，又带着莱芙停在了高空。往下望去，只见一大片平地上，用金红色的宝石镶嵌着一幅字，望去仿佛流动的岩浆。宝石也组成了：“为莱芙·白所有”。
虽然姿势不太舒服，但是这果然就是巡视领土的感觉吧。
娜提雅维达当初说要将这片大陆送给她，她还以为只是某种精神上的交割，没有想到，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娜提雅维达默默为她留下了这么多的印记，若不是因为黛博拉大人，恐怕她得过上许久才能知道这一切。
莱芙想象着娜提雅维达在百忙之中抽空来这片大陆到处写上“为莱芙·白所有”，觉得温馨又感动。
她感动了没一会儿，就看到娜提雅维达一爪拍下去，将那幅用金红色宝石做的字给毁了。魔龙对自己的财产很用心，宝石没有遭到破坏，一粒粒地完整地抠出来堆在一边。
“真是狡猾，看到这一切，还敢说和你没有关系吗？”娜提雅维达带莱芙落在一处平地上，看着莱芙因这一路的飞行而愈发虚弱，觉得更加不舒服了，“我早就想知道了，会是谁在我的大陆上留下这么多痕迹，还以为是一个很强的存在，没想到……”
“这些名字是你留的。”莱芙酝酿起了几分酸楚的情绪，不过她的自我认知实在很难与悲情小故事里主人公接轨，才过了一会儿她就淡定了，甚至苦中作乐地找出了现在她和娜提雅维达的这种相处方式中的好笑之处，用非常平常的语气说，“而且准确来说，这座岛现在不是你的，而是我的——是你亲手送给我的。”
“不可能。这片大陆自古以来就是属于暗黑龙族的。”娜提雅维达道，“你有什么证据？”
证明材料原本是有的，只不过莱芙嫌那东西带在身边没有实用性而且占格子，有一次就让娜提雅维达放进白岛的杂物间了，现在不知在哪个角落积灰。
“那你说，为什么每一个地方都写了，‘为莱芙·白所有’？”莱芙道。
“这些名字不会是我留的，这片大陆更不可能是我送给你的。你一定是使了狡猾的手段。”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看了眼那堆宝石，盘着腿，从系统背包中取出一块小木片，配上适合她使用的炭笔，开始写写画画。
“你在写什么？”娜提雅维达问。
“毁掉‘归莱芙·白所有’，一幅宝石字，三个旗帜。”莱芙道，“我得记下来，万一哪一天你恢复了记忆，说不定想要补回来。”
“你这明明就是在记仇。”娜提雅维达道。
“就当是记仇吧。我很小气的，一件都不会漏下。”莱芙道。
“我没有失忆。”娜提雅维达的记忆非常连贯，只不过没有记忆里没有容下眼前这个人类的地方。
“那我是谁？”莱芙道。
魔龙凑近了莱芙，嗅来嗅去，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莱芙身后的砍刀上，用爪尖一钩，便挑断了系着刀的带子。
“你身上带着我的皮，也许……虽然你看起来很弱，实际上却是一个不容小觑的敌人。”娜提雅维达将刀收走了，“没收了。”
武器离身，莱芙有点缺乏安全感，但还是维持着镇定道：“这可以算是我听到的来自娜提雅维达的对我实力的最……真诚的夸奖。”
“既然我们是仇敌，为什么我不杀你？”娜提雅维达道。
莱芙道：“也许是……惺惺相惜，你说了我不容小觑。”
或许是因为发现了莱芙身上的龙革，魔龙有点心不在焉，侧着身子打量着那柄刀，观察着刀鞘的做工。
这么完美的做工，以及处理龙革的工艺，有点像是它自己做的，不过……为什么……魔龙的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无法继续深思下去。
脑袋离地面很近，是机会。
有魔龙唾液托底，莱芙一向不在意会受多少伤，不过这次确实伤得厉害了。趁着魔龙不注意，莱芙攀上魔龙的肩部，一路爬上脖子，下巴，停在魔龙的嘴边。
她的体型，刚好可以给魔龙塞个牙缝。
莱芙低下头，毅然决然地亲了魔龙一口。自然做不到覆盖魔龙的整个嘴唇，她只是小小地亲了它的嘴角，然后就得到了治愈。
娜提雅维达：“……”
第302章
魔龙一下子绷紧了尾巴尖。
趁着魔龙做出反应之前, 莱芙目测了一下离地面的距离，找了一个落脚点，然后一跃而下。
“真是胆大包天……没羞没臊……”魔龙忽略了一瞬间的悸动, 冲着渺小而胆大的人类骂骂咧咧，“你……孟浪……刚才做了什么？”
“我刚才用你的唾液治了伤。”莱芙坦荡地回答, 同时朝着魔龙展开双臂, “要是觉得亏了，娜提雅维达再伤我一回好了……”
“我为什么要伤你, 没有这么做的必要。”没有伤口之后居然稍微不那么碍眼了一点，魔龙用一只前爪在莱芙面前扇了扇，“我只是讨厌看到你，你现在伤好了，离开这儿吧, 走得越远越好。”
这个人类太讨厌了，总是在它的心里吵个不停，还会对它说奇怪的话, 做奇怪的事情。
莱芙被魔龙前爪激起的风流掀了起来，一下子翻倒在地上。她鼻子一酸，眼眶红了, 倒不是因为摔倒很痛, 而是因为娜提雅维达的话。
果然, 要开始了，误会，然后虐身虐心……
只要她勇敢地去亲娜提雅维达几口，就不至于被虐到身体。她也愿意去相信, 即便在这个时候，娜提雅维达还是很有原则的, 不会主动去伤害人类。
不过，没有想到，听到娜提雅维达说讨厌自己，她居然会这么难过。
见莱芙趴着不动，魔龙用爪尖把她挑起来，想瞧瞧她有没有事，却被她闪避了：“你在害怕我？”
莱芙道：“有点。”这么大一条魔龙，动作一不留神就可能把她挤扁，确实是挺可怕的。
魔龙有点生气，但说不出为什么。
就在莱芙和娜提雅维达各怀心事之时，在人鱼海域，黑蛋抱着小小的莱芙玩偶睡着了。
它的身体不时还会动几下，半梦半醒之间，将小人偶抱得更紧，有时还会不安地“嘤”上几声。
麦德拉已经听说了圣殿派莱芙去屠龙的事，这才知道了莱芙支开她和黑蛋的用意。
莱芙的那位“老师”，或许早就知道了娜提雅维达的身份，只不过一开始要借助娜提雅维达对付委员会，这才没有戳穿。等到委员会被剿除了，便鸟尽弓藏，容不得娜提雅维达。
或许是担心她和黑蛋的存在会成为圣殿威胁她的把柄，莱芙让娜提雅维达将她们送到了人鱼海域。
她能理解莱芙的考虑，她和黑蛋确实能帮莱芙做到一些事情，不过终究还是莱芙照顾她们多一点。与其留在身边，多两个需要留意的对象，莱芙单枪匹马会更好。
理解归理解，黑蛋毕竟只是一条小魔龙，还控制不了情绪，离开了莱芙之后一直很难过，影响得她也难过起来。
瓦奥米娅半个身子依旧藏在贝壳里，朝普甸抛了一个虾，在普甸把虾吃掉之后，又挥舞着巨型逗猫棒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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