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团永远只是一个过度。当你们有了足够的经验,等级再上一层之后,自然便会如同剑与血玫瑰的先辈们那样,脱离骑士团,但是在此之前,请不要忘记我说过的话。你们身边的人与你们年龄相近,脾性相当,都是同样热血澎湃的青年人。也许目前的实力会有差距,”希尔顿看了看兰斯,接着又将宽厚的眼神落在了后排的几个骑士们身上。
“但是你们的将来的成功不是以战斗力为唯一的考量标准的,你们每一个人都会有不同的前途:有的人将成为圣殿骑士甚至是圣殿光辉骑士,有的人将成为俗世中传奇的战斗英雄时代传颂,有的人会拥有大片的封地与大量的仆从成为一方领主,有的人会为了爱情停下旅途做一个幸福的平凡人……这些都是身为骑士最好的结局,每一个。”
“但是永远不要忘记剑与血玫瑰的宗旨。”希尔顿指着竖立在他身边不远处、象征着骑士团身份的骑帜。莱芙与众骑士们一起抬起头,看到那面旗帜上,骑士重剑之后,绘着一枝娇嫩的玫瑰花,“剑是我们的武器,但是为了什么举起武器则更加重要,这个问题最终的答案只能由你们自己来得出。武器是用来守护一切美好事物,无论你是守护天主,守护一个国家,还是仅仅守护你所在意的人,只要你们不忘记这一点,那么手中的剑将永远指引你们走向正确的方向。那么无论是输是赢,都带着同样的荣耀。”
“第二件事,关于骑士团的责任感。”希尔顿团长两手柱在剑柄上,说着抬起一只手抹了抹鼻子上的汗珠,就在众人以为团长又要阐述某项骑士团的传统信念之时,骑士团长却话锋一转,“认清你们的界限所在。”
“做好任务份内之事。我知道你们更喜欢真实的战斗,而不喜欢繁琐的礼节,但是你们不是也很喜欢骑士的授衔礼吗?——这些都是仪式。仪式是任务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骑士这一职业从诞生到现在,便与圣殿、与王室贵族们息息相关,因而本身就是与仪式相伴相生的,你们若是不想经历这些仪式,大可以去做草莽大侠。”
“自然,你们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公主,这在第一优先级。而若是公主的任何吩咐违背了这一点,你们应该做何选择——”众人皆知希尔顿是在说几个骑士私自接下了斩杀火云雀任务的人,只听希尔顿冷声道,“不听!不做!”
“可是,我们不是赢了吗?”兰斯小声嘟囔了一声。希尔顿扫过来一个眼神,他立马闭了嘴。
“如果你只是一个独立的骑士,那么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因为出了任何事都得自己承担责任。但是在骑士团中,鲁莽的举动将会使你们的同伴付出惨痛的代价。”希尔顿轻咳了一下,停顿了许久,直到看着骑士们低下了头。
他接着望向了莱芙的方向,厉色道,“我还知道你们中的一些人,与自己的公主关系很是亲密,十分关心对方。这很好——但是有的时候这份关心也会超过界限。”
莱芙知道希尔顿指的是什么:她不等玻莉斯吩咐就主动要任务,而且刚刚在玻莉斯公主受气的时候差点冲上去。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并不合适,但是哪怕时光倒流,她依旧会做同样的选择。在《十二圣殿光辉骑士见闻录》上的那些骑士,也都是为了博美人一笑时刻不惜以生命为赌注的,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成了是她的行事宗旨之一。何况,玻莉斯公主的确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
周围的骑士们在此刻也有点骚动。
希尔顿放缓了语气:“我知道这些话听起来也许有些刺耳,但是只要你们有了一些经历便会知道我说得没有错。公主们是我们在任务中的保护对象,但是她们有的时候并没有判断正误的能力,我们绝对不能失去理智。对于任务之外的事,不听不做,这的确是为了自保,也不仅仅是为了自保。还有,我实在不知道你们刚才为何要在大厅里看热闹,在明知道你们根本无法影响任何事情况下。”
“王室贵族们之间的小纠纷,并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之内。我们之所以为其服务,是因为王室的平静有利于这片大陆。只有我们还是骑士的那一天,我们要守护就不只是一国一家,更不是一人,而是整片德亚大陆的和平与安宁,是天主光芒普照下的每一片土地上的安宁。愿你们记住这一点,永远不要将目光仅仅放在一件任务上,也不要仅仅因为一个人的喜怒而做出愚蠢的判断。 ”
眼看着夜幕降临,大宴开始在即。觉得宴会厅里还有一些地方需要调整的管事探进头来,希尔顿便让大家先到外面修整,为管事与侍应生们腾出了地方。等到了宴会正式开始的时候,才带着众人进来。
在骑士们的庆功宴上,有不少贵族也来了。众人把酒言欢到下半场,特尼王子才姗姗来迟。但是这一回莱芙倒是巴不得特尼王子晚一些过来,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会与玻莉斯公主多一点相处一段时间。
特尼王子出现之后,为骑士们的英勇之举说了些夸赞的话。或许是王子声音格外悦耳,分明很是客套官方的话语听起来竟有几分真诚。
王子离开之后,宴会也差不多要结束了。莱芙急于去看玻莉斯,想知道她现在心情如何——得见意中人着实很开心?发觉特尼王子与记忆里的有很大出人于是难过了?还是让特尼王子欺负了?她向希尔顿打过招呼,在特尼王子离开之后,便离开了。
天空晴朗,夜风微凉。天上一弯皎洁的上弦月。虽然雨季还没有过去,但毕竟还有几天晴朗的日子。
莱芙一边为玻莉斯公主担心着,一便思索着希尔顿团长说过的话,在从议事厅出来之后,却发现特尼王子的车驾还没有离开。丝毫不知道特尼王子是特地等着她的,莱芙只是远远地行了个礼。
看到娜提雅维达正提着灯等她,莱芙更是加快了脚步。
特尼王子从四轮马车中探出身来,叫住了莱芙:“骑士小姐,请等一等。”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在听到特尼王子的声音之后, 莱芙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王子叫的人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和王子有过任何交集,对于他的目的也并不很清楚, 莱芙在调整了一下表情之后,才缓缓地回过头来, 向王子行了一个礼 。
细细的上弦月挂在东边天空上, 向天顶的方向偏去。皎洁的月光与淡淡的星辉一同照在了从四轮马车上下来特尼王子身上,更是显得他的身段颀长。他还没有来得及将在议事厅中穿的正式服装换下, 只是将外套脱去了,露出了银白色的内衬,看向一脸疑惑地向他走来的骑士,脸上露出了对于纳缇伍兹国王室而言足以称为亲善的微笑。
特尼王子自然并不知道莱芙的疑惑来自何方。其实她看到王子纤细的胳膊时产生了一个问题:特尼王子能否将玻莉斯抱起来呢?毕竟玻莉斯公主看起来个头很小,抱起来其实是很有分量的。她琢磨了一会儿, 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便收敛了神色。
娜提雅维达看着莱芙掉转了方向,很快便注意到停在一边的车驾。
棕发骑士与特尼王子两人避开侍从, 在说了好长的一段的话之后,王子又回到了四轮马车上。这一回他不再有要等的人,向骑士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便很快离开。
女使官于是提着灯向棕发骑士走去。
后者还望着王子车驾离开的方向, 听到了脚步声才回过头来, 听见女使官问:“特尼王子和您说什么了,骑士小姐?”
“没什么特别的。”莱芙说。特尼王子的确话里有话,对她的来历旁敲侧击,但是她心中没鬼, 也知道她能提供的资料特尼王子一定查得到,于是十五一十地回答了。除了“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件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事之外, 她没有隐瞒任何事情,“特尼王子似乎很关心骑士团。对了,他还问了圣咒师的事。”
女使官停下了脚步,看着莱芙。
“特尼王子不知怎么的居然以为我就是那个圣咒师。他对我好客气,似乎以为屠杀火云雀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了。”棕发骑士眨了眨黑色的眼眸,接着挠了挠脑袋,“不知道他的用心所在,而且我答应过您的,当然不会说出去了。那就只好让他继续误会着了。”
“我在意的倒不是这个,而且我相信骑士小姐的品行。”女使官翘起了嘴角,两人继续朝着玻莉斯公主的住所走去,声调低了下来,“我在意是……特尼王子来约见玻莉斯的目的,似乎并不单纯……”
“这倒也是……“莱芙说,“正如您之前所说的,特尼王子认不出玻莉斯,那么他突然注意到公主并且约她出去,就显得非常可疑了。但是特尼王子的表现倒不像是要利用公主……”
女使官挑眉:“哦?”
“特尼王子提起玻莉斯的时候,眼睛在笑。”莱芙对于特尼王子的印象其实还挺不错,“而且他还问了我芙瑞亚王国的风俗是不是与纳缇伍兹国很不一样,虽然关于玻莉斯的一共就只有两句话……他这么问会不会是因为在相处过程中遇到了麻烦呢?”
“玻莉斯回来有一会儿了,但是她不放心您。”女使官知道莱芙关心公主,便说,“正是她让我来接您回去的。”
还有心思关心别人,至少没有太糟糕。
“公主真是太好了。”话冲口而出,莱芙并没有注意到女使官将眼睛眯了眯。
当时的莱芙也并没有意识到,一个能够斩杀凶兽的骑士居然因为走一小段夜路而被柔弱的小公主担心了,这个理由有多么蹩脚,只是真心觉得受到关心很是温暖。她又问,“公主怎么样,回来时高兴吗?”
“ ……唔。”娜提雅维达回忆了一下玻莉斯回来时的状态,“这可就不好说了。”
-
回到住所之后,莱芙进屋看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玻莉斯公主。
双胞胎使女却围着宫廷床上一团鼓起的被子吃吃地笑。莱芙走过去瞧,两个使女便指着被子示意:玻莉斯公主就在里面。
莱芙于是冲着那团鼓起的被子说了一声:“玻莉斯公主,我回来了。”
若是在往常的话,玻莉斯公主一定会问她在外面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但这回玻莉斯却没有丝毫反应,甚至那团被子连动都没有动,这就让莱芙有些在意了。但是一想到玻莉斯“今天毕竟和暗恋的人单独相处了”,莱芙也就没把这异样放在心上。
对于没有谈过的恋爱的、所有的恋爱“经验”都是从动漫和rpg游戏里面获得的骑士姑娘而言,她对爱情怀有一种如同对玄学一般不正常的期待。她不是很明白暗恋的滋味,不清楚无望的暗恋终于摸到了一点边角时究竟是何感受,于是此刻无论玻莉斯公主有任何诡异的反应,莱芙都可以用”她毕竟第一次和特尼王子亲近了”来说服自己。
于是手里拎着头盔的棕发骑士很快便回了房,将笨重的盔甲脱下,在洗漱过又换上了睡袍之后,这才出去。反应过来时已经背上了刀。
“玻莉斯,您可比我离开时候的状态还要糟糕一些……”女使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床边,想要从躲起来的玻莉斯手中抢被子,但是小公主似乎真的因为过于害羞而缩成了一小团,就在女使官的手落下的时候,原本膨得很大的被子突然被压塌陷了一角。
莱芙正站在娜提雅维达一旁,转过脸去的时候明显发觉女使官面色微变,不由得有些疑惑。但是女使官回过头去面对着两个使女的时候,脸上又恢复了平静。她贴到被子上,仿佛听到了玻莉斯的声音一样,连连点头,不时发出“是的”“好”之类含糊的词语。
夜晚的房间中,昏黄的油灯下,实在是让人难以看清被子到底有没有动。
双胞胎使女对视了一眼,皆支起耳朵听玻莉斯公主的回应。但是她们什么都没有听到,不仅没有听到说话声,就连藏在被子里的人的呼吸声也没有听到。
“发生了什么?”莱芙鬼使神差地走到两个使女面前,“还不知道玻莉斯公主回来的时候怎么样。”
“哦,是这样的。”使女中的姐姐回忆着玻莉斯公主被王子送回来时的场景,描述道,“脸很红,身体很僵硬,几乎说不出话来,而且一直低着头,要不是被扶着,好几次差点撞到墙壁上去。”
莱芙将手摸到了背上的刀鞘,心想玻莉斯难道真的受了特尼王子的欺负不成:“那王子怎么样?”
“王子看上去也有些局促,或许没有想到玻莉斯公主会这么紧张吧……不不不,莱芙你不必紧张的……”另一个使女发现了骑士姑娘过于严肃的神情以及要拔刀的意图,看了看一眼姐姐,掩住嘴笑起来,“等到王子走了之后,玻莉斯公主只是说了一句…………”
“公主说‘他实在是太好了’……然后就把自己包在了被子里,任凭怎么交唤也不肯出来。” 使女的目光落在莱芙身上,看着她慢慢地放松了精神,将手从剑鞘上放下,脸上又恢复了柔和,似乎刚才拔刀欲砍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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