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刚刚厉王那副狠厉模样,小木子不由捂住颈部倒吸了口凉气:“没想到闵王也会担心属下的生死。”
白承珏单手托腮,浅笑道:“他用你用得最顺手,换个人恐怕不易适应。”
小木子一撇嘴,捂着隐隐作痛的下颚骨,险些哭出声来。
白承珏道:“这人在他府中一贯如此嚣张?”
“爷年岁尚幼生母因时疫病逝,后被送至厉王之母娄贵妃膝下照料,娄贵妃已有子嗣对爷自也上心不倒哪去,厉王更是占着爷兄长之名处处压制驱使,爷就是脑子不聪明才会被厉王欺压了那么多年!”
回想起薛北望重伤后唤母妃的模样,白承珏眸光一沉,脸上仍带着同平日无二的笑容:“下巴不疼了。”
小木子手按压着颚下,委屈道:“疼,一说话就疼。”
“那就别说了。”
不多时,薛北望端着白粥推门进屋,见小木子坐在白承珏身旁,侧脸被打得红肿,下颚附近还有厉王指力留下的淤痕。
薛北望道:“他来了?”
小木子看着薛北望眸中啜泪:“爷,他一来便动手,还把属下下颚给捏脱臼了。”
薛北望看向白承珏担忧道:“他有没有对你动手?”见白承珏摇头,薛北望脸色稍有缓和。
“爷,厉王不顾属下劝阻,硬要到内院来,险些冲撞了公子,属下现下脸还火辣辣的疼。”
薛北望正色道:“原是你逾越,皇兄向来爱憎分明,若非你言语冒犯,皇兄断然不会动手,你与我去前院向皇兄赔罪。”
“我…属下知错。”
二人起身离开,屋外传来女奴的请安声,紧接着那女奴将甜糕端入白承珏屋内,白承珏垂眸浅笑,手中瓷勺搅动着碗中白粥,眼角余光撇过进屋奴仆,竟是个熟面孔。
上一次帮秦映岚带话的也是这人。
薛北望认定的事尤为固执,真给白承珏吃甜糕,定当会将点心随白粥一道送来,不必让旁人另外准备。
白承珏单手托腮,用女声轻声道:“你是殿下安排专程于我院内伺候的?”
小丫头没有抬头,将甜糕端上桌,怯声道:“……是。”
“小丫头这模样倒娇憨,”白承珏停下搅动白粥的手,“你若在我身旁伺候好了,我会在殿下面前替你美言,往后殿下娶了王妃有了分封,就我在殿下心中位置,定也少不了你的前程。”
那白中透粉的指尖轻点桌面,一双笑眼望着眼前的小丫头,一颦一笑透着花楼女子当有的媚骨。
“奴婢谢过姑娘。”
白承珏捏起一块糕点递到女子跟前:“尝尝。”
“多谢姑娘。”女子颤抖着指端接过白承珏送来的糕点。
白承珏罢手道:“胆子真小,罢了这里无需你在旁照料,退下吧……”
“是。”
看着女子离开,白承珏指尖将盘中糕点推向一旁,慢条斯理的吹了吹眼前的白粥,唇边笑容逐渐淡去。
……
厉王坐在前厅主位喝着茶水,这幅模样倒未把自己当做外人。
可怜小木子被迫在厉王跟前道歉,厉王小啜一口热茶,低声道:“望儿府中的奴才若都是这般没规矩,赶出去,皇兄替你寻些乖巧的。”
薛北望毕恭毕敬道:“小木子自幼便跟在我身旁,往后我定好好管教,切不会再出现今日冒犯之举。”
“望儿,莫被刁奴欺负上头,下次若这奴才还是如此,本王便替望儿割了他的舌头,”厉王双眼微眯,看的小木子后背发凉,“让这刁奴往后都说不了话。”
薛北望强忍着心中怒气,继续维持着为人弟的乖巧模样,对小木子故作怒嗔:“听见吗?若还有下次,想必我也护不住你。”
小木子连连磕头道:“奴才不敢了,多谢二位爷宽量。”
厉王罢手示意小木子退下,木子看了一眼薛北望,紧抿着下唇起身离开。
前厅只剩这兄弟二人。
“为兄此次前来,是为了退婚一事,可知你推掉的是一门怎么的婚事?众兄弟中父皇唯独将大将军这门婚事指给你,便是对你的恩典,大将军手握兵权,你又骁勇善战,有秦大将军作为助力,往后才能有自己前程,岂可为了贪恋美色不管不顾,”
话至此处,厉王身体倾向薛北望:“谋大事者不当为儿女情长束缚手脚,不如杀了吧!”
薛北望猛然起身:“不可!”
厉王严声道:“望儿,待往后为兄得势,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断不可因美色误事。”
“他不一样,我绝不可能让他因我受半分委屈!”
“薛北望!”
薛北望看着厉王一字一顿道:“若有关他的安危,我与皇兄无话可谈。”
“本王若失势,望儿你以为你深陷囵囤,这青楼女子还会对你情深不改?我知道她是谁,之前你出事,她另寻他处,而今回到你身旁,不过是失了吴国闵王的宠爱后才想起有你这个冤大头,可惜你这蠢货倒仍旧痴心不改。”
“他出生卑微,活得战战兢兢自当希望有人护着,他想要庇佑,我可以给他,这有何不可?”
厉王手中茶杯在地上砸了个细碎:“好,那为兄便让你看看今日执着究竟值不值得!”
见其愤然离去,薛北望眸光渐冷。
不多时,小木子从后堂缓步走出,脸上肿胀还未消退。
薛北望轻声道:“往后这些会讨回来的。”
“爷,我看他对闵王生了歹心,今日留在内院之举多半是意图不轨。”
薛北望道:“他怎么会出来?”
“属下本去闵王房中找你,闵王刚好为属下开门时,便与闯入内院的厉王殿下撞上了,爷说过让我尽量小心莫要让厉王抓住把柄,可他一直待在内院不走,闵王关上门,他还靠近屋前看,属下担心他惊扰闵王,不得已才出言阻止。”
看着小木子脸上的伤痕,薛北望一肚子的怒气无处发泄。
已经在厉王面前谨小慎微,假意与其一派,近一年来事实都处理的极为妥当,厉王却仍有意将薛北望身边心腹一一替换,如今更是将心思放在了他近侍身上。
“到时大夫来看他病情时,你也一并在屋里候着处理一下脸上的伤痕。”
“爷,这点小伤不碍事,我回去自己上药便能好,圣上一直对爷偏爱有加,难免会让厉王担忧往后你会成为他前路的障碍,爷越是显得在厉王跟前伏小做低,一切多以兄长之言为先,厉王才不至于早早便向爷下手,莫要忘了五年前围猎,二皇子惨死林场,之后五皇子遇刺身亡,再到一年前你险些命丧吴国,
“厉王手段卑劣如斯,对手足兄弟亦可杀之而后快,且不论爷是否能在夺嫡之争分一杯羹,若能留下性命,也尚有一条出路,没必要为了属下惹得厉王生疑,毕竟如今除去爷,便只有四皇子敬王仗着是皇后之子的身份能与厉王一搏。”
薛北望点头。
三皇兄在父皇面前政绩最为优秀,却始终不得父皇青睐,当时太子与三皇兄同时身陷入五皇兄刺杀一案中太子终是在东宫吞金自尽了结,薛北望愚钝心疼三皇兄多年努力郁郁不得志却还惨遭他人诬陷。
如今恍然大悟,这幕后提线握刀,将一个个得父皇青睐之子推入死局的,不便是这郁郁不得志之人!
薛北望回到房中,白承珏已喝完粥坐在一旁看书,薛北望见桌上甜糕上了一块,急忙在白承珏身边坐下为其把脉。
白承珏浅笑道:“你又与大夫抢起生意了?”
“我担心这甜糕有问题。”
“我没吃,赏那丫鬟了,”白承珏合上书本,“没曾想你府中竟会安插有眼线,你那皇兄这么多疑,夜里睡得着吗?”
薛北望一惊:“你知道了?”
“你平日对他发脾气都未动过真格,他今日在屋外受委屈,哪怕我都看不下去,又谈何是你?你二人刚出门外就被奴婢撞上,那丫头与上次帮秦府丫鬟递纸条皆是一人,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凑巧,”白承珏喝了口温水,身体靠向薛北望肩膀:“你那皇兄怕是还巴望着我与秦小姐在外大打出手,为你争风吃醋。”
“……那日你见我与秦小姐游湖心中难受吗?”
原与薛北望说着正事,何曾想这脑瓜子竟转得如此新奇。
白承珏轻叹摇头:“你与秦小姐站在一处那副脸色阴沉如临大敌的模样,我站在远处看着都替秦小姐难受,想不明白她莫不是瞎了眼,竟看上你这不解风情的木头。”
薛北望被白承珏说得有些委屈:“那你呢?”
白承珏眉眼含笑:“若在旁人身上如对我一般温柔知趣,那日游湖我恐怕会将你扔进湖里。”
第82章 论演技无人能敌
小花魁这样一夸, 薛北望被厉王留下的一肚子气散去大半。
白承珏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三皇兄想我与秦小姐成婚,为得便是若往后父皇立四皇兄继承皇位,来日有我为他起兵造反, 能让他堂而皇之的登上帝位,而今三皇兄仍觉得我被他拿捏在鼓掌之中, 往后他便可以高枕无忧, 我便是乱臣贼子该千刀万剐,我想借着这次手握兵权之机,谋朝篡位。”
白承珏低声道:“此谋划行事过于鲁莽, 未考虑后路,是下下策,哪怕你真能靠蛮力拿下陈国皇位, 往后亦会是乱臣贼子被世人所唾弃。”
“我知道我除了行兵打战,论治国之策远逊于二位皇兄,父皇从小未将我当做一国储君培养,倘若四皇兄再生意外,这皇位多半是三皇兄囊中之物, 而他, 我最了解不过, 他若能登上皇位断不会给我留半点活路,如今我娶大将军之女是他的助力, 往后他堂堂正正成为新帝,这婚事便会变成他的心头病,
“如今除去谋朝篡位, 我别无他选。”
“确实,这么多年来,你朝中累积甚少, 如今大功只有平边一事可搬的上台面,多年来你都跟在你三皇兄身旁鞍前马后,未有大的政、治建树,又无亲信幕僚,除了此等野蛮方法,还真没有更合适的。”
陈国国主重病已久,想要用一年多在各方树立威信,前无股肱之臣支持,后无母家庇佑,心肠不够狠辣,行事作风不够决绝,想在如今的朝野中博得一席之地简直是天方夜谭。
除非陈国国主立下诏书让薛北望成为储君,除此而外,这皇位与其绝缘。
“我知道,所以要想称帝,唯有这一条路可走。”
白承珏道:“眼下有一条路,若是走好,即可名正言顺登上帝位。”
“你说。”
“娶秦映岚为王妃,靠秦家在朝中得势,再找机会杀死四皇子敬王嫁祸于三皇子,想来前有五皇子之死蹊跷,此次若三皇子再沾染上污名,恐再难得国君信任,此番局面,你必然会成为最后的得利者。”
薛北望看向白承珏,双唇紧抿,一时间竟不知当如何开口。
白承珏直起身子,笑意不改:“我这番话很可怕?”
“不是。”
“欲成大事者,当杀伐决,单靠举兵进宫篡位行不通,这二人身旁都有股肱之臣支持,又有母家在身后撑腰,你哪怕再得国君器重,也拿不到陈国全部兵力,若要造反单凭你手上那点兵权,宫闱城墙未破,就以被其拿下就地正法,要想取得皇位,眼下局面你若不狠心,终会被胜利者噬净骨肉。”
薛北望低声道:“可秦小姐是无辜的。”
白承珏一改刚刚严肃模样,轻笑着双手覆上薛北望肩膀,目光柔和:“那我们便不争了好不好?”
见薛北望眼帘微阖,并做回应,白承珏又道:“我知道你若为了权势断不会拖至此番才会自己谋虑,定是听了什么,觉得若无皇位傍身恐护不住我,说来被深宫锁了二十余年,余生不想再在这座囚笼中挣扎,往后你我相伴游山涉水难道不比守着这冰冷枯燥的皇宫有趣?”
“可你的身体……”
“这些年无论是俸禄还是在百花楼阁的积蓄,都够我后半生衣食无忧,我本就厌极了宫闱,”白承珏轻叹,缓缓收回手,“你若不想,怕我会拖累你,今日之言便当我没说过,你当真要争皇位,我许诺你,你若胜了,我陪你君临天下,若是输了,我陪你背水一战。”
薛北望难以置信的看着白承珏,他从未奢望过有一日白承珏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
白承珏柔声道:“怎么不说话了?被我骗了那么多次,担心我这些话不作数吗?”
那温柔悦耳的声音柔柔地闯入耳廓,侵入耳膜,一字一句反倒令薛北望红了眼眶,他撇过头去,双唇紧抿成一条线,自觉有些鼻酸。
白承珏轻笑,指端揉了揉薛北望下眼睑:“怎就要哭了?”
薛北望轻咳了两声:“没有是风大。”
白承珏环顾了一圈周围:“哦?原是这屋子透风,我就说北望一介硬朗儿郎,眼眶怎么红了……”
薛北望避开白承珏指尖,抬手揉了揉眼睛,再度看向白承珏笑容中透着傻劲:“不争了,我这些年没什么用钱的地方,攒了不少,先给我半个月将家财变现,我就带你远走高飞,我答应你就算不要这皇位,我也保证你往后吃穿不愁!”
“好,不过我还需回一趟吴国。”
薛北望握住白承珏手腕,眉心微蹙:“你放不下小皇帝?”
“是放心不下阿姐 。”
“那我陪你回去一同将她接回来。”
短短七日薛北望已将大部分家中瓷器、名画换做现钱,也确定好了离开的线路,恐被厉王安插在宅中奴役察觉,此事倒做得极为小心,一些银器金物也已让人马偷偷分批运出城外,由叶归在城外归置从薛北望府搬出的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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