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睡太熟,一醒来,怕找不到你。”
白承珏垂眸,疲软的身子靠近薛北望,明明脸上笑意未改,却依旧能看出颓然:“我心里清楚,如今这番模样若贸然行事,恐会成为你的累赘。”
说至此处喉咙瘙痒,猛烈的咳嗽声下,额头已抵住薛北望胸前,覆上其小臂的手指微微发颤。
薛北望慌忙为他扶背,直至咳嗽声止住,白承珏抬眸,眼尾泛红,眸中含有水雾,抬手抚上薛北望下颚轻笑,开口时声音沙哑:“这身体病症加重乃难免之事,你瞧你,眉宇都快连到一块去了。”
见白承珏强装无事,薛北望心口揪痛,开口时声音不住哽咽:“难说就与我说,哭出来也好,别这样,我害怕你把自己憋坏了……”
一时间,白承珏望着薛北望,笑容渐渐淡去,随着一声嗤笑,泪珠落下,手不由攥紧薛北望衣袍,像个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
薛北望倒吸了口凉气,单手将白承珏揽入怀中,白承珏下巴抵上薛北望肩头,手死死抓着薛北望衣袍不放:“原来无论我变成什么样,终究没能力护住对我好的人。”
闻言薛北望心口似被硬生生的刺了一刀,咬紧着下唇:“不是的。”
白承珏轻笑,缓缓合上眼帘:“看看现在的自己,倒当真成了废物。”
怎会不在意?
被白彦丘轻而易举的挟制住,被旁人轻视玩弄,最终所有与他交心之人终不得善终……
本以为不去想,不去说,便不会难受,可到了不过是人罢了。
是人,又如何做到一切坦然。
薛北望只恨这张嘴为何没生得灵巧些,要不然为何只能紧紧的抱着他,想不出一句能让他不难过的话。
夜深,白承珏累了,蜷曲在薛北望怀中入睡,薛北望抬手拂过白承珏面颊,见白承珏睫毛颤动,薛北望慌忙收回手生怕将他弄醒。
已是夜深,相识那么久,白承珏第一次清醒的在他面前情绪全然崩溃……
‘咚咚咚——’
屋外敲门声响起,薛北望眉头微蹙,感知到白承珏挪了挪身子,薛北望低下头,衬着微弱的烛光,白承珏通红的双眼带有笑意。
薛北望柔声道:“别理他,再闭上眼睡会。”
白承珏浅笑:“头疼,帮我揉揉。”
“好。”
揉捏着额角的力度适中,白承珏双眸微阖,安心的躺在薛北望怀中。
门外敲门声未止,白承珏斜眼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帘账,按住薛北望手背:“开门让乐神医进屋吧……”
薛北望不放心的看向白承珏,巴不得将此事延后,又偏偏迫在眉睫,无法推诿。
不多时,他起身拉开门,乐无忧慌慌张张的进屋,埋怨的看了一眼二人:“怎么那么久?都这样了,你二人不会还有心思行闺房之乐吧?”
白承珏轻笑:“我还病着,怕是有心无力。”
乐无忧自知担心叶归状况话中失言,讪讪摸了摸鼻翼,发出两声轻咳:“我倒不是针对你们,只是事情不可一拖再拖,明日他要真被吊在城楼上,再出手救人,就晚了。”
“给我的药准备好了吗?”
乐无忧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薛北望,见薛北望脸色铁青,手摸到腰间不由僵住:“激进的药是会对王爷有影响,但无论如何这身子都要花时间调息,这药服用量少,影响不过尔尔,不要命的。”
薛北望背过身,倒不是觉得安心,谁也不知道乐无忧这药之后会带来什么影响,只是他明白他劝不住白承珏。
乐无忧摸出药丸递到白承珏面前:“此药药效为五个时辰,五个时辰后……”
话说到此处,乐无忧转过头怯怯看了一眼薛北望的背影,又缓缓道:“此时身体定会比如今更为虚弱,不过伤害不算大,等返回陈国,我定当为王爷好好调养。”
白承珏点头,接过乐无忧递来的药丸咽下。
约莫半盏茶后,脸色已恢复不少,身体少了那些乏累感,倒让白承珏有些不习惯。
三人穿好夜行服准备在周围伺机没入衙门。
白承珏看向二人道:“待会无论被谁发现,都不能留下活口。”
见二人点头,白承珏向前挥手,三人依次越过矮墙。
此处分布毕竟陌生,为节约时限,只得兵分三路寻人,约好无论能否找到,在第一声鸡啼后,必须于此处回合。
白承珏要走之际,薛北望握住白承珏腕口:“你说过要跟我回去做皇后的。”
“宫里那么难熬都熬过来了,如今又怎会食言。”
薛北望缓缓松开手:“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三人兵分三路在衙门内找寻,约莫半个时辰后,白承珏寻到地牢所在之处,悄无声息将门口看守的衙役杀死,朝地牢深处走去。
白承珏踢响石子,守在牢门边的衙役闻声提着裤子站起身来“你来得正好,我尿急,你先帮我……”
话音未落,刀刃没入此人心口,将未其未说完话堵在喉中。
微弱的烛光下,依稀能看见牢房内乱发下苍白的侧脸,白承珏蹲身从衙役身上摸出钥匙,将牢门打开,地上人猛然睁开眼刚上吹响哨音。
白承珏眉头微蹙,当机立断一剑毙命,手摸索入乱发将其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掷地。
不多时,地牢右面的石墙打开,白彦丘立于石门前,七八个死士将他护在身后。
“孤已经在这里守了几日了,不过胜在这身体与你相像,又恰好戴了那么一张贴合的面具,有他伴在孤身旁,孤等皇叔的这些时日倒也不孤单。”
石室中的床榻上一片凌乱,床上青丝散乱,依稀能看出那张脸仍和白承珏一模一样。
白承珏低声道:“你做了什么?”
“断了他手脚筋,平日不敢对皇叔做的事,如今倒都做了个遍,”白彦丘斜眼看向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叶归,轻笑:“若是皇叔,侄儿断不会那么心狠。”
白承珏提着带血得刀缓步走近,闻见熟悉的熏香味,脚步一顿,捂住胸口,顿时单膝跪地,不多时呕出一口血花落地。
白彦丘罢手示意身旁死士散开,缓步走到白承珏跟前:“皇叔明知孤捏着你的命门,怎么偏偏……”
话音未落,白承珏极快起身扼住白彦丘咽喉,将人挟制于怀中。
乐无忧的药是好药,闻着那奇香,也没让身体生出异样。
“不可能,你身上的毒……”
白承珏袖口匕首狠狠扎入白彦丘手臂,听声痛呼声,他浅笑道:“不喜听你说话,要再开口,接下来我便把你的舌头拔了。”
老太监见状慌了,急忙怒斥道:“闵王以为杀了圣上就可以全身而退?”
“我只是不介意委屈自己,与他同归于尽,”
说罢,白承珏拔出匕首,刮过白彦丘侧颊,血顺着伤口流向下颚,一直以来白彦丘的步步紧逼,让二人早已没有叔侄情分可言:“你若再威胁我一句,我就多伤他一刀,我到要看看这张脸多少刀后会变得面目全非。”
吴国皇室血统,几次明争暗斗下只剩下白彦丘、白承珏、白承止三人,如今白彦丘未有子嗣,他一死保不齐江山易主。
老太监不敢再与白承珏强硬,只得道:“闵王要怎样才肯放过圣上。”
白承珏道:“把叶归放了,香莲的尸首送还给我,准备三匹千里马后将城门打开,我就放了他。”
“一切好说,可门外那具尸首入夜便被人劫走了。”
正在这时,乐无忧走到地牢,看着眼前的场面有些讶异:“王爷?”
白承珏转头看了一眼乐无忧,轻笑道:“来得正好,”白承珏手中匕首划过白彦丘下颚,痛呼声再起,急得李公公站在原地直跺脚。
李公公急声道:“你的条件我们都答应了,怎还对圣上动手。”
“准备马匹都那么慢,看来你们都想看着白彦丘被刮花脸。”
白承珏浅笑着,再度用刀刃划开白彦丘面颊,感觉到白彦丘疼得微微颤抖,白承珏唇瓣贴近白彦丘耳边轻笑道:“与那些天我受得痛处,这根本不值一提,我们多定一个规矩,
“要再疼得叫出声,我就多划一刀,谁让如今听见你的声音都让我无比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大家晚安好梦~
不知道有没有高考的小可爱,有的话,祝你们思如泉涌,金榜题名,(,,????ω??)ノ"(??っω??`。)不要紧张,加油!你们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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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终局
牢房内微弱的烛光下, 白彦丘脸上鲜血与泪水浑浊,看上去污浊不堪, 眼下这幅狼狈模样,与刚刚那副高高在上,胜券在握的姿态旁若两人。
伤口中留下的血顺着脖颈洇湿衣领,疼痛侵蚀下他紧咬住下唇,生怕叫出声来,身体疼得不住颤抖。
身后之人已不再是那个从小到大最亲近的皇叔,也不会对他生出半点怜惜。
老太监见白彦丘如今惨相,亦不敢怠慢, 急忙差人准备好马匹在地牢外候着。
白承珏抬首示意,乐无忧将叶归扶到白承珏身边,白承珏挟制住白彦丘脖颈步步后退。
“闵王殿下,圣上都快被您勒得喘不过气了,您好歹是亲眼看着圣上长大的孩子,你怎么舍得这样折磨他?”
威胁不成,老太监转念一想, 反倒打起了温情牌。
白承珏斜眼看着白彦丘张嘴呼吸,狰狞的刀口在粗重的呼吸声下起伏,皮肉外翻, 配上这张稚气未脱的脸确实易让人生出怜悯。
老太监见白承珏似有所动容,急忙道:“闵王殿下无论如何都是圣上的皇叔,圣上此番行事是有些荒唐不过全是受奸人挑拨,他还年幼, 不管对闵王殿下做什么,都是因为过于依赖您,就算不看在那么多年的情分上, 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之前那些不快也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公公所言极是。”
还来不及窃喜,白承珏臂膀勒住白彦丘脖颈的力度加重,老太监错愕下,亦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白彦丘双手扒拉着白承珏的小臂,拼命挣扎,白承珏淡漠地看着白彦丘因窒息向上翻起的白眼,来回在地上搓动的双脚,如同再看一只可以轻易碾死的蝼。
在其即将濒死之时,白承珏讪讪将力道收回,看着白彦丘倚在他怀里涕泗横流,张大嘴拼命呼吸的可笑样,轻声道:“我可不记得与畜生攀亲戚。“
宽恕?他白彦丘配吗?
从南闵县起,白彦丘做得每一件事,都在触及白承珏身上逆鳞,若不是看着白彦丘长大,在知道事情真相后单与先皇、太子的恩怨,一回宫他早就该在白彦丘的起居饮食中日日下毒,将其慢慢耗死。
却还是念在那点微薄的叔侄情谊下未下死手,不料竟被其反将一军,差点惨死宫中。
如今看着叶归的模样,就像是看见在深宫被关上一年两年后的自己,白彦丘步步试探,恶意滋长下,终有一日被挑断手脚筋被锁起来玩弄的人也可以是他。
见白承珏下手不留情面,老太监放弃再劝,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不知他们牵动了哪里,地牢内响起铃铛相互碰撞的响声……
白承珏与乐无忧立即戒备。
楼梯处传来脚步声,还不等老太监欣喜,身着血衣的薛北望提着长剑出现,随着步步靠近,潮湿的地上开出一朵朵艳丽的‘红花’。
“不是……怎么会……”
老太监面露讶异,见来人杀气逼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薛北望径直走向白承珏:“我来晚了。”
“不晚。”
薛北望道:“里面都处理干净了,可没来得及止住传信的烟花,现在县衙外应该为了不少人。”
白承珏浅笑道:“正好,刚刚顺手捉了个人质。”
二人全然未将威胁放在眼里,挟持着白彦丘朝地牢外走去。
地牢外除去横七竖八的尸身,就唯有木楞站在尸海里的三匹烈马最为显眼,白承珏用麻绳将白彦丘双手绑紧,绳子的另一端在马背上束紧。
“皇叔你不能这样,我是你亲侄子!”
白承珏跨坐于马上,看着被绑在马身旁的白彦丘,笑意温柔:“我只不过是野种。”
“皇叔不是这样的,那都是气话……”白彦丘慌张的看向白承珏,那张布有刀痕的脸牵扯出讨巧的笑容,“你我是血亲,你不能对我这样!”
白承珏眸光一冷,看着白彦丘一字一顿道:“我从不和畜生攀亲。”
马鞭甩起,快马下,白彦丘整个身体于地上拖行,白承珏一拉缰绳看着白彦丘被勒红的手腕双眼微眯,白彦丘疼得痛哭流涕,还真没有少年君王的气质。
到底还是在拖着白彦丘前行之际放慢了马速。
伴着风声,传来白彦丘的哀嚎哭泣,白承珏充耳不闻,马匹离开边城城门,白彦丘双腿已是鲜血淋淋,可人质还在手上,追兵只敢远远跟着。
薛北望道:“快到了。”
白承珏再度将马速放慢,见白彦丘现已奄奄一息,用腰间匕首划向拴着白彦丘的麻绳。
麻绳未断,追兵中飞驰而来的一箭正中刺中白承珏后背,白承珏眸光一滞,紧咬着牙关手中匕首转而刺向马身,马匹飞快向前,白彦丘叫得撕心裂肺,好在匕首已经将麻绳划开大半,随着烈马奔驰,绳索尽数断裂白彦丘身体在草地中打了个好几个转,最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
李公公看向人群中,被白彦丘强行带来的苏芷柔手握长弓看着不远处不知生死的白彦丘笑容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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