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旭扶住他的腰:“没有偷听,只是在共享意识。”
郝可拧着凌旭的衣服,小声说:“那也只有你单方面共享吧,我都不知道你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凌旭说,“要进来看看么?”
咦?
这句台词也很糟糕好么?
凌旭这回没有贸然在郝可脑袋里发问,只是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看那个干什么,我不想看。”郝可别别扭扭地拒绝。
“看了才知道过去发生的事情,你和我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凌旭低声道,“不是想看么?”
“啊,你说这个,当然想,怎么看?”郝可挺直了腰杆。
“看着我,我带你到我的记忆里。”凌旭的手掌攀上郝可的后背,接着,抚上他的后颈。
郝可直视着凌旭的眼睛,仿佛在那里面看到了一片宇宙,和宇宙中心小小的自己。
*
那是一片陌生的海域,乌云在海面上聚集。
一艘邮轮停泊在荒草丛生的岛屿上,岛屿高处,却矗立着一座粉红色的城堡。
狂风暴雨即将袭来,邮轮剧烈晃动。
一条巨大的带着吸盘的触手攀上邮轮,随后,是另外两条,它们像孩子玩玩具一样不断地推挤着邮轮,好像想把它撞翻。
在邮轮阴影中,礁石上,一个泛着金色的光球,正在移动,仔细看去,光球中有一个小男孩,约莫八、九岁年纪,长着一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他一边哭,一边跑向礁石上躺着的郝可。
没错,那是郝可。
郝可站在水中,望着这一幕。
这也是记忆中的一部分?
他吃惊地抬起头,看着上方不断摇晃的大船,巨大的章鱼触手,还有看起来苍白得像死人一样的自己,他受伤了吗?
接着,穿着黑色潜水服的男人从郝可身边走过,一步一步,走过海水,来到岸边。
郝可看着他释放黑色领域,看着他轻而易举地降服章鱼,看着更多的人从水面下面冒出来,匆匆走向岸上,看见很多人围着自己,还有医生拿出听诊器,大家都摇头,渐渐散开。
他看见最初出现的凌旭留在他身边,抱着他潜入水中。
在热带鱼环绕的珊瑚礁旁,凌旭将他转化为长着银白色长发的样子,他看见自己只穿着一条平角裤,浑身上下白的发光,身后高大的男人俯下身来,亲吻他的脊柱,一节一节向下,金光如涟漪般从他后背上散开,他的皮肤泛起健康的粉红,本来软趴趴垂着的双脚,忽然又能动了。
如同一道光,瞬间击穿了记忆前的屏障,唤醒了郝可沉睡在潜意识深处的记忆,他想起来了,在斯特里孤独城堡发生的一切。
……
他想起来妖管局,想起来善后组,想起自己给凌旭留的纸条,想起记忆怎么样被篡改,他们再一次相遇,又像陌生人一样。
惋惜和遗憾的情绪尚未退去,意识中的画面又是一转,在第一次家访的时候,他目击到花坛里变异的藤蔓,再一次被从天而降的凌旭救下,凌旭笨拙地向他说起梧桐树湾的房子,他却完全没有领会到。
阴差阳错的失忆钢笔,让郝可第一次带着记忆离开现场,妖魔鬼怪的世界初次向郝可掀开一角,而凌旭每次都能准时赶到现场,把他救下来。
原来还有细长鬼影那一次,他的记忆也被清理掉了,他不记得自己累晕过去,凌旭紧张地抱着他跑回到事发地点,又让善后组的医生给他看看。
凌旭认真地背下来老中医的叮嘱,在隔天对他说起,他却不知道凌旭为什么这样,以为凌旭只是最近对养生感兴趣。
即便如此,对于经常被动失忆的郝可,凌旭却从来没有回避,明知道郝可会失忆,却还在不断地主动接近,创造着一次又一次美好的回忆,在梧桐树湾,在游乐场,在海鲜自助烧烤,在回家的路上,凌旭就像郝可的保护神一样,总是跟着他,陪着他,温柔地注视着他,即便他没有回头,没有意识到……
所有的一切,都在意识共享的时候,铺展在郝可面前,一次又一次唤醒他的回忆,让他恍然大悟,原来,当时是这样的,怪不得凌旭会做出那样的反应。
记忆就像抽丝,一开始很慢,很困难,到了后面,却是一通百通,一线扯开,其他线索也纷纷散开,散落满地,露出后面真实的全貌。
没有遮蔽,没有掩藏,一切都通透地呈现在眼前,方才知道有多少阴差阳错。
最后一幕,是凌旭从妖管局出来,直奔梧桐树湾,来到郝可门前。
他没有直接敲门。
而是在门前站了很久。
凌旭的侧脸线条绷得很紧,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他的目光凝注在门上。
他伸出手,探向防盗门的门把手。
快要碰到的时候,又缩了回来。
郝可站在走廊里,望着这一幕。
他知道这是暑假刚开始的某一天,他遇到那个“奇怪的”邻居,同学家长的时候。
那时候他刚刚被屏蔽了记忆,又一次地,忘记了全部,把他曾经耳鬓厮磨的人,当成了陌生人。
在这一刻,郝可完全明白了凌旭的想法,他望着那个侧身贴着墙站着的高大的男人,忽然眼眶发酸,很想拦住他。
虽然看起来很高大,可是也会害怕,害怕敲开那扇门,曾经有过许多美好回忆的人类,又变成了陌生人。
这样的事一次次发生,即便再坚强的心也会变得脆弱。
“咚”。
“咚咚”。
指骨扣在铁门上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回音。
不甘心,不信邪,还是想要敲开门,抱着最后一丝丝希望,希望妖管局告诉他的消息是假的。
或是出现奇迹,他的恋人还认识他。
然而,郝可已经知道了结果,自己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简短地说了两句话,就击碎了所有希望。
他当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高大的男人转身走开始,身体好似晃了一下。
“不要去。”郝可喃喃地说。
当铁门打开一条缝,有人从里面出现时。
郝可上前一步,伸手去拉那个大个子的胳膊。
然而,他的手却穿过了后者的手臂,一下抓了个空。
郝可怔怔地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听到熟悉的声音从门里传来:“抱歉,请问你是?”
狭小的走廊开始旋转,一幕一幕的记忆完成了它们的勾连,表层的场景仿佛一小段圆弧,单看那一段不算什么,直到每一段圆弧都串联在一起,滴溜溜的转起来,才知道命运的连环锁怎样紧紧地将他们扣在一起,那不是巧合,而是来自于一方超越常人的耐心守候。
猎猎长风吹过云上夜空。
巨大的满月如同通往异世界的门。
凌旭站在门前,逆光之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郝可双手抱着他,把脸贴在他怀里,听到他的心跳声。
即便下面是万里高空,也没有关系,只要有凌旭在的地方,他就很安心。
“对不起,我忘记了那么多事,让你久等了。”
温热的掌心拂过郝可的发顶,捧住他的后颈,摩挲着他颈侧的肌肤。
“没关系,”凌旭低声说,“你忘记的,我会替你记住。”
第140章 绝育是什么意思?
郝可听到这样的话,心脏砰砰地跳动,他知道,在漫长的人生长河之中,在几十亿的人中间,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凌旭。
这一句,胜过千言万语。
郝可抬起头来,凝望着月光中的凌旭,两人脸庞越来越近,呼吸相触,心跳相贴。炙热的吻落在唇间,两个灵魂要融入彼此。
周遭的景物快速倒退,月亮距离两人越来越远,意识世界随着主人的情绪波动而变换旋转,无法再维持冷静稳定的状态。
郝可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一线金色的光柱,从郝可额上收回到凌旭额上,菱形的光斑闪烁了一下,消失不见。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继续把刚才没做完的事做完。
凌旭欺身上来,一手撑在床头,一边亲吻郝可,一边抚摸着他的脸颊。
郝可挺起身子,抬起脸颊,配合他的亲吻,心里感到满满的喜悦。
两人腻歪了一阵,凌旭终于舍得松开郝可的嘴唇。
郝可捉住凌旭的衣襟,笑着问道:
“你是小凌吧?”
凌旭凝视着他,没有回答,不过,答案不言自明。
当记忆全部恢复之后,很多事情,也就明白了。
凌旭是乘黄,外形肖似狐狸,他从来没有养过什么狐狸,他就是狐狸本人。
“可是,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郝可望着他,疑惑地问道,“如果你早点告诉,也不用装这么长时间的狐狸了。”
凌旭仍是看着郝可,并没有解释。
“不过也是……如果一个陌生同学家长来告诉我,他是我男朋友,要帮我恢复记忆,我肯定报警了。”郝可叹了口气。
这样看来,问题就是无解。
凌旭要帮助郝可恢复记忆,首先,郝可必须相信他才行。
要相信一个陌生人,是很难的。
凌旭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先变成狐狸,留在郝可身边。
等到获得了他的信任,成为家里不可或缺的一员之后,再想办法引起他的好奇心,让他觉察到自己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凌旭以惊人的耐心,等待着信任和好奇累积到足够多,再变成人的样子,帮助郝可恢复记忆。
这是最温和有效的一种方式。
但是如果是郝可面对这种情况,他自问是做不到的,天天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却没有办法开口说话,如果是郝可,可能会憋死。
“你……真的很笨。”郝可忍不住心酸。
笨的可爱又可怜。
明明是无所不能的大妖怪,却要为了一个渺小的人类变成宠物缩在一室之内。
“我喜欢。”凌旭沉声回答,“变成你的狐狸。”
郝可微怔,脸上泛起微红。
“又不能说话,有什么好的……”
“不用说话,你就会主动抱着我。”凌旭贴近他的脸,在他耳畔低声说,“会亲我,冲我撒娇。在我变回人以后,你就不会这样了。”
郝可脸上的红霞一直烧到耳朵尖。
仔细回想起来,在他无知无觉的状态,好像确实对着狐狸做出了许多直冒傻气的行为。
天啊,那可是凌旭!
他看恐怖电影的时候,会紧紧抱着凌旭。
他一个人睡觉害怕的时候,会冲凌旭撒娇,让他陪他上床。
他高兴的时候,会亲凌旭的额头。
生气的时候,又会捉凌旭的尾巴。
可怕,如果放在现在,他肯定不敢做出那么大胆的行动。
人类的道德,紧紧束缚着道德模范郝老师。
因此一想到过去一个月里他在狐狸面前做出的那些奇葩行为,他就感到羞愧地抬不起头。
正在心慌意乱间,郝可忽然感到心口一热,朦胧月光下,凌旭的手指正在一粒一粒解开他睡衣的扣子。
等一下。
郝可按住了凌旭的手,有些着慌地看着他:“你、你干什么?”
凌旭深深地望着郝可。
“我明天还要上班。”郝可有些害怕。
他还记得在出租公寓里的时候,他留宿过一次凌旭,那个时候,他刚刚摆脱了一直困扰着他的家庭问题,感到无比轻松,一个得意过头,就和凌旭发生了更亲密的关系。
虽然很舒服,但是……确实有点耗费体力。
而现在已经凌晨了。
而且,郝可有一种预感,这一次,凌旭等了更久,他们两个应该不会仅仅是帮助一下就结束。
理智告诉郝可,现在不行,一旦开始,明天就废了。
但是……
他的心却跳动的异常激烈,快要扑出胸腔,他怔怔地望着凌旭,明明说着拒绝的话,却用渴望的眼神望着他。
周遭的空气燥热起来。
“要不然,我们把蛋糕吃了……然后……”郝可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感觉到凌旭停留在他胸口的手在继续刚才的动作,扣子解开,睡衣散落,身体失去了衣服的遮蔽,直接暴露在喜欢的人眼前。
凌旭低下头,轻轻吻住郝可的嘴唇,遮挡住他的视线,郝可感觉到他手掌地温度,正游走在自己身上。
郝可下意识攥紧了凌旭的衣服,但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就这样继续下去吧,他也渴望着和自己喜欢的人有更亲密的接触,在他的生日这一天,他就是要为所欲为。
让约翰·洛克和教学组长一起滚蛋吧,郝老师今天就是要犯大错!
*
蛋糕在客厅里放了一晚上。
和以前所有蛋糕的命运一样,它既没有被吃,也没有好好地冷藏起来,在燥热的温度中,奶油逐渐融化,白巧克力搭出来的造型变得倾斜,一颗红樱桃从顶上掉下来,咕噜噜滚到桌子上。
暑热未退的秋日早晨,阳光如同夏天一般灿烂,斜射进餐厅之中,笼罩在一块蔫哒哒的奶油蛋糕之上。
与此同时,主卧中。
阳光偷偷爬上床脚,描绘出被子的轮廓。
皱巴巴的床单宣示着昨天晚上睡觉的人有多么不规矩,一件掉了扣子的睡衣随意地仍在地上,空气里散发着某种暧昧的气息。
床上,轻薄的蚕丝被头露出一片白皙纤薄的肩头,乌黑的碎发带着昨夜未干的汗意,黏着在贝壳般剔透的耳廓边,青年依然在疲惫的酣睡,下意识将脸埋在宽阔的胸膛边。
凌旭的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低头望着睡得酣沉的郝可。
忽然间,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震鸣声。
是闹钟。
凌旭立刻伸出手臂,将郝可的手机抄在手中,按掉了闹钟。
他感到怀里的青年动了动,发出难受的哼哼声,当他低头去看时,人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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