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食物之于他，都品不出任何味道。
再像人类，终究不是人类。
卫霖喝了两杯就满脸通红，大着舌头吐不清字，“兄、兄弟……此去一别，就……就……”
傅寻书拧眉。
听不清。
“算了，我送你回去。”
傅寻书架着人往外走，谁料门一开，和踟躇的教官打了个照面。
两人：“……”
教官犹豫不决的表情一换，戴上了威严面具：“傅寻书、卫霖偷偷饮酒，触犯校规！每人二十圈！立即执行！”
中气十足的嗓音回荡在整栋宿舍楼，不少人打开窗，或好奇或幸灾乐祸地打量傅寻书。
傅寻书麻了：卫霖害我久矣。
*
一直到离开军校，傅寻书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教官找他是想说什么。
此时傅寻书拿着推荐表，正在前往军部的路上。
名额拿到了，但不等于就能进洛汀洲他们小队，还得选拔。
傅寻书猜测多半是让候选人比试角逐第一。
到了地方，果然是要对打，但又跟傅寻书想象中的对打不同。
不是跟其他候选人对打，而是跟洛汀洲对打。
洛汀洲淡淡扫过门外的他，顿了顿，没露出太多表情，揉着手指说：“进来。”
傅寻书出走的思绪被这声拽回来。
失落的想：他不认识我了。
洛汀洲从头发丝到脚跟都透出冷漠，气质比一年前更冷，要把一切靠近他的人冻伤。
洛汀洲说：“你们自己商量个先后顺序，一个个来，我在隔壁。”
说完就向门口走，与傅寻书错身而过时，两人都没什么表情。
候选人加上傅寻书共有五人，其中三人体格魁梧人高马大，小山似的挤压了旁人的活动空间。另一人则戴着眼镜，神色淡淡，往那一站，好像所有人欠他百八十万。
魁梧三人组率先发言：“瞧瞧这俩小豆芽菜，我们先比不过分吧？”
傅寻书目光掠过，“你们随意。”
戴眼镜的也说：“我最后。”
傅寻书的顺序就这么定了，第四。
比想象中的等待时间短。
没多大会儿，广播响起，让傅寻书去隔壁。
傅寻书进去时，那三个人或捂着下巴或捂着肚子躺在地板上，看来是被一起收拾了。
洛汀洲穿着贴身的黑色作战服，远看纤细，近看悍利，就像一头优雅舒展四肢的花豹。
三人组狼狈退场，傅寻书边走边脱外套，露出和洛汀洲一样的黑色作战服，薄薄的一层肌肉覆在小臂，曲线流畅，有种被收束起来的禁欲感。
他扯着衣领，在望向洛汀洲的刹那喉结滚动，随即坦然道：“可以开始了。”
洛汀洲：“不戴护手和护膝？”
“不用。”
于是在朝他走来的同时，洛汀洲飞速除去护膝，扯掉手套。
手套还未落地，携裹着烈风的拳呼啸至眼前。
傅寻书抬手包住洛汀洲的拳头顺势一扭，斜跨步反拧洛汀洲的手到身后，洛汀洲抬腿旋踢，当真没有一丝放水，狠狠踢中傅寻书小腹，疼得他手劲一松，洛汀洲趁机挣脱，旋身正对，两手抱住他的头往下摁，同时抬膝袭来。
傅寻书眼瞳猛缩。
他感觉到危机。
在膝盖顶上来之前，傅寻书近乎本能地锢住洛汀洲的腰，蛮牛似的抵住他胸膛往前冲，洛汀洲来不及收回腿，被他粗暴地拖行将近两米，狠狠掼到墙上。
“唔。”
肩胛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洛汀洲站稳挺腰，使了个巧劲儿让两人位置颠倒，拳捣傅寻书小腹。
傅寻书松手，抬头野兽般一口咬在洛汀洲颈侧。
洛汀洲浑身巨震，紧跟着右手腕一紧，一具骨骼梆硬的身躯挤进两腿，左腿被人钳住抬起，重心瞬间不稳，不可遏制地向后摔去。
这一摔才是惊天动地，加之身上压了个人，挫骨一样的疼蔓至全身。
坐在监控前的郁轻和赵子亦目瞪口呆。
“不是，这是我们之前救回来的那个小孩？”郁轻满脸不可置信。
赵子亦和他一样，满面惊讶，“表上写的名字是他。”
“他也太会长了吧！？”
“等等，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不应该想办法让他从洛队身上离开吗？”
显示屏中，傅寻书埋在洛汀洲颈子里，简直像个茹毛饮血的史前人类。
郁轻看得头皮发麻颈子阵痛，留下一句“我去分开他们，你广播！”就火速赶去隔壁。
咬得太狠，傅寻书尝到了血的味道。
很奇怪，本来应该尝不到味道的味蕾，在这瞬间活跃起来，渴求更多。
广播适时响起：“四号傅寻书测验完毕，请立即离开。”
广播那人的语气比先前通知傅寻书来时更急切。
傅寻书低笑一声，抬起头来，在郁轻赶来分开他和洛汀洲之前，用鼻子蹭了蹭洛汀洲的耳朵，亲昵又残忍的低语：
“骗子。”
第117章 番外二：末日模拟器⑥
“他下手也忒狠了！”
洛汀洲的宿舍里，郁轻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看这伤口！皮肉外翻，咬合力不错啊。”
洛汀洲翻了个白眼：“再说就把你丢出去。”
“别啊队长，我给你上药呢。”
“我自己可以。”
“可以什么，你后背的伤你自己够得到？”
成功将了一军的郁轻扬起头，骄傲的神情在看见洛汀洲后背触目惊心的淤青红肿以及深刻的刀伤后变成咬牙切齿：“那三人简直有病，偷藏刀具，还一起上！有没有点军人的素质！”
说的是那三个魁梧壮汉。
赵子亦边翻书边说：“小队长的资格就那么多，我们不和白队合并，就会一直占着名额，别的队两年出不了一个小队长，嫉妒呗。”
郁轻哼道：“还有傅寻书，他居然都没发现队长你受伤了！还一个劲儿把你往墙上抡！”
洛汀洲无语：“你这个抡字，把我形容得像个物件。”
郁轻手脚麻利地上药打绑带，末了坐到洛汀洲跟前，“队长，你真决定要傅寻书啊？看他那样子入队就是刺头，不好办吧。”
洛汀洲穿衣的动作迅速流畅，根本看不出他受了怎样的伤，“有什么不好办的？你们也看到了，论综合实力、身体素质，他还在我之上，其余四人差得远呢。”
“可是……”
赵子亦咳嗽一声打断郁轻，“队长需要休息了，郁轻，我们出去。”
说完，不由分说带着郁轻离开。
门外，郁轻给了赵子亦一记肘击：“拉我出来干嘛？”
“你没看出来吗，队长对那个傅寻书很上心，你劝得动么你？”
“哪里上心了？”郁轻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赵子亦却老神在在不欲多言。
屋内，听着两名队友离去的步伐，洛汀洲挺拔的背脊如山崩般垮塌下来，额头抵着枕头细细抽气。
很奇怪，明明已经上了药，为什么颈子上的咬伤还会痛？犹如火灼，滚烫鲜明。不消片刻又仿佛坠入冰窖，寒意从伤口延展全身。
洛汀洲一会儿热得想解开全部扣子，一会儿又冷得恨不能再添三床棉被。
在这冰火两重天的境地，他的思维不听使唤，神志时而清明，时而混沌，迷迷糊糊间，耳畔似有人在一声声念叨：
“骗子。”
“骗子。”
“骗子……”
*
傅寻书被广播“请”回去后没多久，忽然想起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咬了洛汀洲！
AS-897病毒可以通过伤口侵入人体，变异时间因人而异，普通人最多能撑两小时，受过特殊训练的人也不过坚持一到两天。
傅寻书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方才洛汀洲就在眼前，激烈的搏斗激发了血性，毁灭与打击欲占据上风，做事全凭本能，全然不计后果，倘若洛汀洲发现伤口不对前去就医，昆仑基地就会发现他们的基地成员在一个较为平和的日子莫名其妙染上病毒，届时层层清查，绝对会查到他头上。
人类的生活尚算有趣。
傅寻书暂时还不打算回到同类当中。
所以身份必须捂死！
*
洛汀洲宿舍内。
熬过那阵子忽冷忽热的劲儿，洛汀洲整个人都湿透了，宛如被人从水中捞起。
湿哒哒的额发黏在额头，汗水顺着脸颊淌入脖颈，内里黑色作战服的圆领周围全是水渍，连身下的床单都浸出大片濡湿痕迹。
他浑浑噩噩地起身往外走。潜意识告诉他应该去军医处，找俞枫或者随便一个军医开药，但他手软脚软，按了门把好多次才打开，抬脚一迈，竟直接往前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身体又开始变冷了，抱着他的这人连心窝处都是冷的，洛汀洲挥舞手臂想要挣脱，却被来人反剪双手推进房间。
“啪嗒。”
关门声外加落锁声。
随后“刺啦”一声。
窗帘合拢，挡住天光。
洛汀洲察觉不对，但浆糊一样的脑子让他像呆子一样傻愣愣地坐在地上，昂首望着不请自来的某人。
眼神聚光不到半秒又迅速涣散，连来人的容貌都看不清。
如果洛汀洲还清醒，他就会知道，他的情况就跟中了SA-897病毒的人一模一样。
病毒会率先攻击人的大脑，把人变成傻子，再改造人类的身体。
恍惚间洛汀洲听见一道叹息和一句嘀咕：“我也不想变成这样的。”
那声音停顿半秒，又道：“是你先招惹我。”
接着冰凉的手掌抚上他的侧颈，拨开湿漉漉的发丝，撕下创口贴，露出狰狞的咬伤。
洛汀洲打了个哆嗦，身体骤然由冷转热。
大脑直接被突如其来的高温烧到宕机，嘴唇半张，无意识地呢喃：“热……”
*
傅寻书倾身靠近，闻言顿了顿，神情再三变化，稍作犹豫，还是将人打横抱起。
他本意是想把人放到床上，但眼神瞥去，见床被湿了大片，不由露出嫌弃的表情。
好在单人宿舍都配了独立卫浴，傅寻书的脚步在床前稍滞，接着大步迈向卫生间。
扒下衣物时，怀里人乖得不像话，只一个劲儿往傅寻书怀里挤，滚烫柔软的躯体贴着他的，似乎要把他也给点着。
傅寻书深吸两口气，动手扒下洛汀洲身上最后一点布料，然后迅速扯开自己的衣物。
火热与冰冷相触，身体的热度立马平息，洛汀洲满意了，紧紧抱着傅寻书的腰，从他身上汲取凉意。
傅寻书则埋在洛汀洲侧颈伤口处，咬破舌尖吻在伤口。
“！”洛汀洲瞪大眼，猛地奋力挣扎起来。
傅寻书早有预料，两条胳膊死死钳住洛汀洲，上前一步靠近墙，把人禁锢在墙壁和怀抱之间。
被他咬或抓伤的人会感染SA-897，人类目前还没有研发出解毒剂，但傅寻书的血能暂且压制病毒，让病毒失去活性，沉寂在人体内，不被检测出。
只是这个过程十分痛苦。
任凭丧尸血在自己体内流窜，那感觉就像是从内自外打碎了重组，前面经受的疼痛与其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洛汀洲一开始还有力气挣扎，到后来只能一抽一抽地忍受，如同濒死的鱼，生理性的泪水混着汗，半数糊到傅寻书身上。
直到怀里人不再抽动，傅寻书于是知道，“治疗”结束了。
傅寻书安抚地亲了亲洛汀洲伤口周围的皮肤，像家里大猫给二猫舔毛一样，带着小兽般的脉脉温柔。
“好了没事了，结束了。”
说着，无意识地偏头，拿唇角印了印洛汀洲的下巴尖。
然而当他抬首，看着已经昏过去洛汀洲，以及那发红的眼角，瞬间心脏像被人抓紧，酸软发麻，还带着一丝懊恼。
如果他能控制好自己的本能，也不会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
傅寻书抬手摸了摸洛汀洲的眼尾，不料却在那里抹上一道血色。
不知不觉间，狭窄的卫生间已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
傅寻书放在洛汀洲后背的另一只手摸到一手黏腻。
打开掌心一看，傅寻书的脸色刷地变了。
*
“洛队脖子上的伤你咬的？”
“是。”
“后背的呢？”
“我不知道。”
“伤口不能碰水，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傅寻书飞快说：“不是碰水，是汗水……”
“你觉得我会信吗？”俞枫抬起头，平静地与傅寻书对视。
傅寻书垂首：“应该会信……吧。”
俞枫摘下眼镜，唇角勾起一点淡淡的弧度，语气听起来无奈极了：“傅寻书，你可真是……”
“队长！”
“洛队！”
闻讯赶来的赵子亦、郁轻二人“砰！”的撞开军医处大门，没分给挨批评的傅寻书半点目光，直冲病床上的人。
郁轻还要开口，俞枫冷冷道：“再说话就去外面站着。”
郁轻登时不敢造次。
虽然一年前他们小队是俞枫和白涂的救命恩人，但共事一年后，还没人敢在俞枫这里放肆。
末日的医疗兵紧俏得很，医术好、能随队出任务的医生更是香饽饽。
俞枫转头就把问题抛给赵子亦二人：“知道洛队后背的伤是怎么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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