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不知为何一直心里不安,让他不愿再循序渐进等下去。
叶清砚终于下了决定,他上前一步:“皇上你是为何要进入虚世?”之前他问过殷崇,他说自己是来寻找一个答案,“那么你找到那个答案了吗?”
他怕殷崇是骗他,他难道也与自己一样?是身死了?
殷崇顺着叶清砚的视线,发现他盯着自己的心口看:“还没找到。但朕觉得……这个答案到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从知道自己心意开始,他已经觉得那个最开始寻求的答案并不重要了。
甚至不如面前这人的心更为重要。
叶清砚又朝前走了一步,甚至他再朝前走两步,就能靠近龙椅。
可饶是两步的距离,也算是这段时日以来两人靠得很近的时候了,近到殷崇很可能会发现他的不对劲。
旁人也许不会注意,甚至不会想到一个人会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还能存活,可阎帝不一样,他会武功,内力雄厚,加上他知道许愿池。
殷崇一开始并没意识到叶清砚问他这个问题的缘由,随着叶清砚靠近,他甚至想将面前的人朝他这边拉过来,可他怕把人吓走,所以并未动手。只是视线却也忍不住一直落在叶清砚几乎近在咫尺的面容上。
只是一开始的愉悦却随着叶清砚静静看着他,随着时辰的推移渐渐让他嘴角扬起的弧度缓下来。
殷崇的目光越来越凝重,一双凤眸越来越深,他皱着眉,视线从叶清砚的鼻翼到他的脖颈,最后慢慢落在他平坦没有任何起伏的胸膛。
殷崇原本平静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裂纹,他死死盯着叶清砚的心口。
仿佛想要凭借目光穿过一层层的官袍,触碰到他的心脏。
殷崇放在御案上的手慢慢攥紧,随后又松开,他最终将手抬起来,因为压抑的情绪,让他手背上的青筋鼓起,明明他什么也没说,叶清砚莫名鼻子发酸,他突然后悔了,如果他没有进京,也许就遇不到殷崇。
也不知二人本是同处于同一个现世。
如果这样即使他最后在虚世没能活下来,对方也不会……
殷崇的掌心最后还是贴在了叶清砚的心口上。
叶清砚没阻止。
一分一秒,最后……一刻钟过去了……
殷崇没有收回手,他就那么静静瞧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低低笑了一声,只是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什么时候的事?”
叶清砚有那么一瞬间差点没绷住情绪,他缓了缓,才装作不甚在意道:“几个月前吧,捉拿匪患时,被捅了一剑。”
殷崇敛下眼,因为叶清砚是站着的,所以他看不清殷崇的表情。
叶清砚道:“最后一关瞧着还挺简单的,之前你不也说了,虚世是虚世,现世是现世。”他瞧不清殷崇的模样,突然后悔不该说的,或者说,不该这时候说。
可他想活,正如来京的时候,以为自己第四关之后再也见不到面前的人一般难过,他想活着,头一次这般迫切想活着。
殷崇喃喃一声:“对,虚世是虚世,现世是现世。也没什么,第四关的确简单,朕是皇帝,会让你活下来的。”不惜一切代价。
最后一句他没告诉叶清砚。
叶清砚望着他抬起头时面上并无任何情绪起伏,才松口气,只要他分得清虚世现世,只要面前的人没对他用太深的感情,即使真的失败了,其实……也没什么是不是?
叶清砚:“那皇上还要将我留下来么?万一有人发现怎么办?”
殷崇:“他们发现不了,你晚上歇在朕的寝殿。”
叶清砚:“??”不、不是,就没别的宫殿了?
殷崇:“朕这也是为叶大人着想。毕竟叶大人如今是三品官,又是公认的大殷第一美男,若是宫里的宫人想爬床,半夜偷偷闯入叶大人的……再说,朕的龙榻睡几个人都够,若是叶大人不放心,寝殿里还有单独的软榻。”
叶清砚想到那画面,打了个激灵:“那算了,左右也就几日,那臣……就叨扰了,借软榻歇几日。”
殷崇一直等叶清砚离开御书房,原本淡漠的模样彻底消失,望着他离开的身影久久都未收回目光。
身死吗?
没想到当年他与老天争命,如今,再次要与老天争人。
第61章
叶清砚从宫里出来后就去了户部, 他如今是户部侍郎,还是阎帝亲封的, 但因着上一个户部侍郎刚被凌迟,所以户部的人瞧见叶清砚这个户部侍郎,总觉得这位叶大人怕是也要步后尘。
尤其是户部尚书,更是唉声叹气,他一把年纪,眼瞧着离卸任也不远了,怎么手底下就出了这种事?上一个户部侍郎瞧着两袖清风, 谁知竟然私下里做出这种事。做就做了, 还被皇上拿捏到把柄,列了九大罪,甚至最后还是被凌迟的。
即使不是在户部凌迟, 尚书瞧着那位置,就觉得一股子血腥气。
偏偏皇上这又任命了一个不说, 但直接连升几级,皇上一看就不心诚, 这指不定皇上过不了多久就会对这位先皇还在时得宠的叶大人下手。
尚书想着叶大人那张俊美的脸, 只叹可惜,要不然, 就凭叶大人这本事, 这姿容,真想拉过来当孙女婿。
叶清砚在户部待了一整日,把户部最近的一些情况翻看了一遍, 因为事多繁琐他一时间没看完,干脆打算带一本回到宫里看。所以等叶清砚拿着卷宗打算下班时,老尚书赶紧跟上前去:“叶大人等等, 咱们一起走一起走,顺路。”
叶清砚迟疑一番,还是老老实实道:“郑尚书,我们……怕是不顺路。”
老尚书一愣:“咦,你不是住在前相爷府里吗?挺顺路的啊。”
叶清砚:“之前是顺,但是……我要进一趟宫。”
老尚书一激灵,果然!他就说,他就知道!这么晚了还进宫,皇上这是在磋磨叶大人啊,白天卖苦力不说,晚上还不得安寝,长此以往,叶大人的身子骨怎么撑得住啊?可、可他一个在皇上手底下讨生活的,想到上一任户部侍郎的下场,老尚书叹息一声拍了拍叶清砚的肩膀:“叶大人啊,你……保重。”
叶清砚张嘴还没说什么,就被发了一张珍重卡:??总觉得郑尚书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等翌日叶大人被皇上留在宫里一夜的消息传开,百官瞧着叶清砚的目光更加复杂了,甚至带了同情:好歹叶大人也是三品侍郎,结果呢,皇上不做人,竟然让一个侍郎大人给他留在宫里当内侍!
这是羞辱,这是赤、果、果的羞辱!
文人受得了这份气吗?
但这是受不受得了的事吗?这是砍脑袋与凌迟的区别,若是老老实实顶多是砍脑袋,若是反抗一二,那就是凌迟了。
叶清砚发现这两天同僚看他的目光特别奇怪,晚上再次回到宫里先去御书房陪殷崇一起回的寝殿,忍不住路上小声问了:“这两天几位大人怎么总是一副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模样,是不是我被参了?还是说,他们觉得我德不配位?升得太快了?”
殷崇面无表情撒谎:“应该不是,大概……他们从未见过像叶大人长得这般好的,多看几眼罢了。”
叶清砚狐疑:这样吗?
只有身后跟着的大总管头垂得低低的,揣着手亦步亦趋小心翼翼跟着,远了不行,近了也不行,好在其余人都跟得远远的,只是他不行,他得听着,随时听从差遣。
大总管越听越想到最近诸位大人间的传闻,只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叶大人啊,您真的想多了,他们不是觉得您升得太快,他们是在同情你可怜你,顺便还在下注您在皇上的“折磨”下能活多久。
当然,两天前他也是这么想的,甚至想的还更龌蹉。
那会儿他还以为皇上是看上叶大人了,甚至不惜以势压人要把叶大人留在寝殿,大总管甚至都偷偷让人准备了各种药,伤重的,止血的,保养的,再或者要是皇上下手太重叶大人出点什么事,他还准备了人参。
结果……结果晚上两人什么都没干不说,甚至叶大人还看完了一整本卷宗。
大总管最后都觉得自己看不懂皇上了:莫非是觉得叶大人刚从下头回京养得不够细皮嫩肉,所以再养养下口?
禽兽啊,果然皇上还是那个皇上,这不动声色就已经决定了叶大人日后的命运。
叶清砚这边猜不透诸位大人的心思干脆不去想,他随着殷崇回到寝殿后,今晚上早早就歇了,没办法,他入虚世后就是他们二人的结侣仪式。
叶清砚面上没说什么,可这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所以等洗漱沐浴过后,叶清砚坐在离龙榻不远的软榻上,低咳一声:“皇上,那臣……睡了?”
殷崇背对着他不知在做什么,嗯了声。
叶清砚无声叹息一声,从那天让殷崇知道他现世没有心跳之后,殷崇瞧着的确与之前没有异状,可他还是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说了,可当时脑子一热,还是说了。
叶清砚一向入虚世快,所以他不知自己彻底睡着后,原本一直背对着他的人转过身,视线落在他身上,许久没开口。
寝殿里只有他们二人,偶尔只有沙漏极轻的细细流沙的声音,外加一个人的呼吸声,而另外一个,却是并没有。
殷崇站起身,直到到了他身前,低下头,伸出手,手指极轻地落在叶清砚的鼻息上方。
原本应该拂在他指尖的呼吸却是半分也无,只剩下对方闭着眼,嘴角带着笑意,仿佛生死对他而言并不在意。
殷崇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再放在龙榻上,拉上一旁的锦被替他盖上后,才走出了寝殿。
殿外的大总管正在打哈欠,突然听到动静立刻站直了身体:“皇、皇上。”
殷崇冷漠看他一眼:“去冷宫。”
大总管一怔,浑身一僵,很快回过神,半个字没敢多言,立刻在前头带路。
只是心里却极为不安,自从三年前皇上篡位成功后,并未设置后宫,当年后宫包括皇室那些人,能杀的都杀了,剩下的都贬得贬,流放的流放,永不许回京。
但虽说后宫已经早就空了,但每年皇上都会去冷宫一趟,但今年还没到时候,皇上怎么去了?但不知为何每次皇上去过冷宫,整个人都格外的阴沉,像极了刚篡位成功那段时间,整个人阴气沉沉的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而不是一个正常人。
大总管其实听过关于皇上的传闻,说是皇上自幼就不受宠,也不受待见,甚至极为招先皇厌弃,这导致连宫人都能随意欺负。可如今却是无人敢,甚至说当年只要是欺负过皇上的,都没能落得一个全尸。
大总管送阎帝到了冷宫外,那里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因为里面无人,所以显得格外的阴森可怖,但大总管知道里头怕是藏着一个人,还是皇上让人关着的,毕竟偶尔会有死士来呈上一封关于冷宫的信,只是皇上从未打开过,直接就烧了。
但是一年又一年,周而复始依然固定会有人送来。
殷崇继续朝冷宫里去,大总管却没敢继续跟着,守在那里,低着头,甚至不敢乱看。
殷崇一直往前走,明明里面无人,但经过长长的回廊最后停在一处时,门扉无声无息自己打开,继续朝前走,依然是只要他靠近,就有人在暗处为他将门开启。
瞧着无人,却是铜墙铁壁一般。
一直不知走过多少道暗门,最终停在一间石门,密不透风,只有一扇窗棂,但里头昏昏沉沉无声无息的。
殷崇就站在那里,暗处的死士躲在暗处将身形隐藏的极好,并未出现打扰。
殷崇挥挥手,顿时候无风自动,很快,那些影子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殷崇从始至终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他并未看向唯一黑着的窗棂,而是侧着身静静瞧着前方的墙壁,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连呼吸都是轻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
殷崇终于开口:“我要成婚了。”
对方的呼吸终于变了,却至始至终都没能发出半分声响,或者说是无法发出。
殷崇也不介意:“从我出生起,你就视我为仇敌,说我最终会克父克兄克弟克尽身边近亲之人,是孤家寡人,天煞孤星的命,是最被世人厌弃的命格。我觉得你说得对,最后你口中的那些人,皆死在我手上。就像是你,不也是想死也死不了。这三年来,你活得大概很痛苦吧,一国之君落得如此下场,想必比当年我受过的痛苦更加难受百倍。”
说到这,殷崇终于将视线转到窗棂,仿佛隔着这道窗能看到里头的人,“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让你痛痛快快的死。”
半个时辰后,殷崇从冷宫再次走了出来,大总管头垂得低低的,半个字不敢多言,果然皇上每次来这个地方都挺可怕的。
叶清砚从虚世醒来时天还未亮,他打了个哈欠,身边放着吉服。
大概是听到动静,有近侍立刻在外恭敬询问,叶清砚只上次试了一下吉服并不太会穿,太过繁琐。
他让人进来帮忙穿好吉服,等戴上玉冠,这才发现已经过去不少辰,外头天已经快亮了。
叶清砚好奇朝隔壁看了眼,依然无声无息的,若是往常,他这边刚醒,殷崇早就起了。
“少宗主还未起?”叶清砚问了声,这厮不是跟他在现世一起歇下的?
近侍应了声,他们也挺奇怪,只是少宗主的事不是他们应该多问的。
叶清砚看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干脆起身打算去隔壁看看。
第62章
叶清砚到隔壁时里头依然无声无息的, 近侍也守在外面不知所措,他们这几日能看出少宗主对结侣的重视,可眼瞧着吉时要到了, 结果少宗主竟然还未起?
他们想敲门却又怕扰了少宗主被惩戒, 正一筹莫展刚好看到叶清砚,立刻一脸喜色俯身行礼:“叶公子。”
叶清砚一看他们这模样哪里不知,瞧着依然紧闭的房门,干脆上前推了推, 结果门应声而开,他先在门上扣了扣, 里头无人应答。
叶清砚清了清嗓子:“少宗主你醒了吗?我要进去了?”
依然无声无息的, 这让叶清砚心里隐约生出一股不安, 不会出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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