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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走进了菜市场。
A区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零件，从桌上堆到了天花板。
地下的白灰积了不少，一步一个脚印。
前方，四个头顶亮得发光的教授围坐在一起，屁股底下是百万一台的仪器。
“对十。”
“对尖。”
“炸！”
“你他妈炸我干嘛，神经病啊！”
师远洋一寸一寸地冻结——他们在打牌。
旁边还站了个戴眼镜的教授在看：“你会不会玩啊，不该打这张……”
桌上的酒精炉咕噜咕噜煮着一锅泡面。
小助理往里面打了五个蛋，用一次性碗盛出来道：“老师们，煮好了。”
五个教授一哄而散，围过去吃面。
师远洋：“……”
他转身想逃走。
其中一个教授喊道：“喂，那个男娃，你是新来的助理实习生吗？”
师远洋心想我不是我没有，你们看不见我。
他面戴痛苦面具转过头道：“……老师们好。”
那个教授招了招手：“吃饭没，过来吃面，还有卤牛肉。”
其他人也都纷纷招呼他，各自拿了一碗吸溜起来。
师远洋从来没见过这幅场面，只好走过去。
刚想自我介绍，小助理就给他塞了一碗面，笑嘻嘻地说：“你好，我叫于晚，你叫我鱼丸就好。”
鱼丸长了张初中生的脸，也像是来实习的。
后来师远洋才知道，他已经在这儿待了三年了。
那个喊住他的教授就是吴明学，A区的大佬，一辈子都扑在细小零件上了。
上一世师远洋听说过这个人，第一次见他是在一个采访上面。
那个采访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记者问吴明学：“历任总实验室的负责人都是您校友，您自身也是帝军大机甲研究院士，请问您后悔担任A区负责人吗？”
在大众看来，A区是国防部机甲研究所最底层的单位。
吴明学没有因为记者的无礼而恼怒，在镜头面前笑了起来，反问他道：
“你知道国防部薪水最低的是什么职位吗？”
记者反应很快：“扫地机器人吧，零薪水服务。”
吴明学说：“那你知道普通家庭雇佣一台这样的家政机器人，每个月需要多少钱吗？”
记者说：“每天都做的话，是三千块一个月，我家里也雇佣过。”
吴明学点了点头：“全华纳的人口是十五亿，扫地机器人的普及度是百分之八十。就按照最低消费一千来算，每个家庭至少每年在这上面消费一万两千元。华纳去年的登记用户有接近八亿人，也就是说，单扫地机器人，所创造的经济价值就有可以抵掉十几栋国防部大楼。”
记者听懵了。
“而这种家政机器人的专利权，只属于A区。”吴明学轻蔑一笑，“除了家政机器人外，A区的零件还供应给各种养殖厂、服装制造厂、化工厂等等。当然，我们的主要服务对象还是军事部门。”
吴明学温和地傻眼的记者说：“听懂了吗，我们有的是钱，你说我后悔吗。”
这就是著名的“A区垄断”事件。
其实吴明学说得还算委婉，实际上A区给华纳带来的效益远远不止这些。
他身为精密零件的研发者，为后来的智能机甲零件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吴明学给师远洋介绍道：“这些都是我的牌搭……我的搭档，以后你跟着老师们好好干，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师远洋看他就像在看移动的取款机，“好的，老师。”
几个老头子边吃边聊，说是明天要带新人去搞团建，顺便拍个照应付上面。
其中一个提议去农场，可以吃烤串儿来一把农家乐。
鱼丸悄悄跟师远洋说：“你知道农场吗，离这里不远，我跟他们去钓过鱼。”
师远洋听说过那里最近几年开发了农家乐，不过没去过。
鱼丸小声说：“老师们都喜欢吃，你来这里要做好长胖的准备。”
“……好的。”师远洋说。
吴明学吃完泡面，打了个饱隔说：“小羊，现在派给你第一个任务。”
师远洋嘴里包着汤，差点呛着。
他赶紧咽下去道：“老师，您可以叫我师师，我朋友们都这么叫。”
“不行，我以前有个朋友就叫师狗，我怕叫串了。”吴明学随意地说。
师远洋嘴角抽搐，师……狗？
吴明学将碗筷放下，严肃道：“好了，现在我告诉你该怎么做。”
师远洋紧张地竖起耳朵，这是他第一份工作，可不能搞砸了。
吴明学神秘地靠近他，压低声音说：“你出门之后，看看附近有没有人，最好贴着墙走，那样可以避开摄像头。”
师远洋的心扑通直跳，暗想我曹玩这么大的吗。
难道刚来就要让他去当间.谍，盗取别的实验室的机密？
啊啊啊，他应该怎么办！
服从的话，万一被抓到就死定了；不服从的话，他现在就死定了。
他顿时脸色都白了。
吴明学继续说：“然后左拐进入楼梯间，记得一定不要坐电梯，坐电梯会碰到熟人。你下楼到五楼之后……”
师远洋紧紧地盯着他。
“把垃圾扔到B区的垃圾桶里。”
“？”
“我们区的楼管大妈很烦人，每次都不让我们扔泡面桶。”吴明学皱着眉头说，“你扔到B区去，记得用那个装污染废料的黑色垃圾袋，那样他们就会直接送去销毁。”
师远洋倒吸一口气，人差点被送走。
第48章 红衣犯人。
吴明学见他的脸忽青忽白的，以为他是害怕，出声安慰道：
“没事的，别慌，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要是被抓到了，你就说自己是安保部新来的，千万别连累A区。”
师远洋：“……”
如果说他因为那次采访，还对A区抱有点期待的话，那么那一点点期待已经在此刻消失殆尽了。
“……了解。”他收拾了泡面桶，出门丢垃圾。
吴明学在背后说：“这小羊，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
鱼丸边嚼着牛肉干边点头：“我刚来的时候，也没这么胆小。”
师远洋膝盖一弯，差点跪倒。
完成了第一件事后，吴明学紧接着又给他安排了第二任务——打扫实验室仓库。
师远洋没想到他们还有个仓库，本以为A区实验室就已经是仓库了。
毕竟那堆到屋顶的材料和一地灰尘，没点年头是积累不出来的。
鱼丸把他带到隔壁仓库时，他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拥挤。
大概二十平米的库房，从货架到地上，全都堆满了未拆封的器材，甚至没有下脚的地方。
“快要过年了，领导可能会来视察。”鱼丸撸起袖子说，“我们俩今天要负责把这里整理出来。”
师远洋目瞪口呆：“这里多久没打扫过了？”
鱼丸习以为常地说：“也就一年多吧，去年领导没来，我就没弄。”
师远洋咳了咳道：“就你一个人的话，也太辛苦了，我去打水。”
鱼丸对他笑了笑：“听说你是帝军大的，这次联赛还取得了不错的名次，让你做这些，你会觉得不舒服吗？”
“怎么会，我对实验室完全不了解，多积累一些是应该的。”师远洋说完，便转身去打水了。
鱼丸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人辛苦劳作了一天，累的腰酸背痛，将库房里里外外弄了个干净。
期间有个戴眼镜的教授还来了一趟，让他们针对库存器材分类做个表，然后又让师远洋协助他做一个零件抗压测试。
晚上六点时，鱼丸从食堂叫了几份工作餐上来。
仓库打扫得差不多了，师远洋趴在小桌子上吃饭。
鱼丸嘴里含着东西，跟他把A、B、C三个区都八卦了一遍。
“C区有三个负责人，许助理你知道吧，他是总实验室的，同时也是C区的负责人之一。”
师远洋点头道：“我知道，C区那几个好像都是吴老师的老同学。”
鱼丸忙做了个“嘘”的手势：“这话你可别被吴老师听到，他最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了。”
“啊？”师远洋看了那个采访之后，还以为吴明学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鱼丸撇了撇嘴道：“上次他们同学聚会，他还来找我问我们今年的总收益，那天晚上光是背报表就背了几个小时，准备到时候装逼唬住他们。”
“噗。”师远洋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没想到吴明学是这样的。
鱼丸接着说：“结果没想到，他们一桌八个教授，全都背了报表，然后那场饭局整整吃了三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吴老师脖子都粗了一圈，嗓子也哑了，活像是参加了一场辩论赛……你敢相信吗，几个研究院院士，为了攀比全都偷偷熬夜背报表……”
“哈哈哈哈哈哈。”师远洋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鱼丸翻了个白眼：“后来我给他煮了三天冰糖雪梨汤，他才能勉强说话。”
师远洋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鱼丸又说：“反正，以后你少提C区的，也别提许助理，吴老师会吃醋。”
真是个好玩的教授，师远洋笑着应了。
鱼丸吃饱了，活动了一下筋骨道：“其实不怪吴老师，我也觉得C区的人可傲气了，尤其是那个秦飞，整天拿鼻孔看人。”
师远洋一愣：“不会吧，我白天在许助理办公室的时候，他还给我倒咖啡，感觉挺有礼貌的。”
“屁的，他也就会在老许面前装。”鱼丸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平时理都不理我们A区和B区的，一副拽到天上去的样子，狐假虎威。”
鱼丸拍了拍他：“洋洋，你比赛一定要加油，把他给我压下去。那样你就为咱们实验室争口气了。”
师远洋哭笑不得。
吃完晚饭后，两人的关系也拉近了许多。
鱼丸对他说：“你一会儿就先下班吧，剩下的我来收尾。”
师远洋刚才看见隔壁灯火通明，好奇道：“老师们都还没下班吗？”
“他们经常搞到很晚，年底业绩压力大。”鱼丸说，“你以后主要跟着吴老师，他也是个工作狂，经常搞到凌晨才回去。”
这一点，A区和总实验室倒是很像。
南琛也是个工作狂，经常不顾身体通宵做实验。
国防部的数栋大楼里，实验室大楼总是最晚关灯的，有时候甚至彻夜不灭。
其他部门也给他们起了个外号，叫“不夜楼”。
师远洋放下筷子道：“没关系，你们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叫我。”
他新来第一天，领导没走就先走了，总感觉不太好。
鱼丸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别担心，以后要你加班的机会多着是。今天你先回去吧，吴老师说怕你累着，明天起不来。”
师远洋便点了点头，“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当然了，很重要的安排。”鱼丸眨眨眼睛道。
回家之后，师远洋累得洗完澡就扑倒在床上。
今天一直在搬东西，他两条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
404边搜索按摩手法，边帮他揉捏手臂。
“这种事你就该拒绝，你是去当技术工种的，又不是搬砖的。”它蹲在床前说道。
师远洋哀嚎一声：“轻点轻点，要断了……这哪能拒绝啊，我还是个新人，总得慢慢做起。不过，我们实验室还是挺有意思的。”
他又想起举报信的事，对404说道：“你这段时间好好待在家里，尽量别出门乱晃。”
404说：“你不回来，也没人带我出去，我就陪阿姨下楼散散步。”
师远洋这才放心了一点。
睡前，他照例给顾重阳打了个视频过去。
但对方估计是有事，十分钟后才发消息回复他。
师远洋：【怎么不接啊，还想跟你吐槽今天遇到的奇葩教授呢。】
顾重阳：【刚才在和伯父吃饭，不太方便。】
师远洋：【哦，那下次再视频吧，你在家还好吗？】
顾重阳似乎不愿多聊：【都好，你呢，今天发生了什么？】
师远洋发语音给他，说了一天的神奇经历。
两人聊到很晚，最后师远洋按捺不住困意，倒头睡着了。
第二天，他特地收拾得正式了一些。
穿了件休闲西装外套，配上皮鞋。
因为昨天他看见吴明学他们都穿着衬衫，自己的穿着显得略过学生气。
结果到了实验室，师远洋傻眼了。
五个教授全都穿着运动裤和冲锋衣，正在各自收拾登山背包。
鱼丸也打扮舒适，一包一包地往袋子里塞吃的。
吴明学看见他，喊道：“来得正好，小羊，你也背一个包，帮我们装点渔具。”
师远洋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走过去道：“我们这是要出去？”
“这孩子，不是跟你说了今天团建吗。”吴明学抱怨道，“等下我们一起去农场。”
师远洋心想我知道要团建啊！可是正常的单位，不都是下午抽.出几个小时搞团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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