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菩萨保佑,生了你,总算不愧对列祖列宗。可你爹年纪毕竟大了,说不定见不到你有孩子的那一天了,他那个性子,要是抱不成孙子,是要死不瞑目的呀!”
没那回事,我爹走的时候可安详了。
“但好巧不巧,你就这么突然变大了,还变不回去了。娘一寻思,老天爷就是为了让你突然变大,还不变成弱智,特意让你是个神童啊!”
望着王夫人眼睛里冒出的金光,卫星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啊娘?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好啦!娘已经决定了,现在就给你找媳妇!”
只见王夫人一挥手,婢女递过来四五个画卷,王夫人打开其中一幅。
“这是陈将军家的闺女,你看怎么样?”
画上一个手持狼牙棒的虎女。
卫星湖把抱在怀里的被子裹在自己身上,瑟瑟发抖,“娘,别了吧。她天天打相公,她那侍郎相公就没有一天不绑绷带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哪儿有侍郎相公,也就是有个穷书生竹马,现在还没考上功名呢。不喜欢就别贬低人家。”王夫人把画卷收起来,又打开另一幅,“这个呢?李大人的女儿,眉眼如画,多好看呐!生出来的孩子一定特好看。”
“人家那有意中人,梳起不嫁,等了好几十年呢。娘,咱就全了人家这份心吧。”
“你又知道了?”王夫人又换了一卷,“那这个呢?跟咱家门当户对……”
“他们家过两天就跟姓贾的一起造反了,全家流放,咱就别掺和了。”
王夫人把画卷都扔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孩子,从哪听来的这些!娘说了,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别贬低别人。”
“我没撒谎啊……那行吧,反正我都不喜欢。”
“那你跟娘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卫星湖哑然,
这时,顾飞舟洗漱完毕,迈着小短腿,小手手端着漱口杯拿着牙刷回来了。
沈府书房内,沈康替红枫换药,他右腿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开始慢慢长出新肉。
“你的伤还没完全好,用那样的法术没关系吗?”
“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红枫有些困惑,“你为什么要让我维持你那个小徒弟的变身法术呢?”
沈康换好药,把东西收进药箱,“你觉得他像是个孩子么?”
红枫回忆白天的场景,“的确,那不是孩子应该有的行为跟想法。”
一个大人拥有孩子的行为举止,会被人们看出来,统一称作弱智儿。
同理,当一个小孩拥有大人的行为举止,一样也是会被看出来的。
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用“神童”两个字搪塞过去的。
“你怀疑你的小徒弟,投胎的时候没喝孟婆汤,拥有了上辈子的记忆?”
“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是投胎没有喝汤,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未来还没有发生的事?”
红枫端起茶杯,突然察觉到一丝杀气,手中杯子掷出,引出杯中茶水击向屋顶,只听一声惨叫,接着一个人从屋顶坠.落。
那人蒙着面,穿了一身夜行衣,背后两把长剑。
红枫连兵器都懒得拔,一个瞬形坐在那人肚子上,手里还剩半杯茶,“大白天的穿夜行衣,当别人瞎呢?”
那人挣扎片刻,突然双手掐诀,沈康在一旁踩住他的手,法术施放被中断,那人无计可施被捆了起来。
一番审问后,那人老实交代,自己是一名散修,但修为上无所精进,这辈子只能停留在练气期底层。回到俗世又身无长物,无法自力更生。落魄街头时有人找到他,只要杀一个人,就能获得一千两黄金,他为谋生计,只能答应。
沈康废掉那人修为,将人送官查办。
红枫问:“你知道是谁要杀你?”
沈康叹口气,“是我舅舅。”
“你舅舅为什么要杀你?”
“为了两块田。”
看红枫一脸困惑,沈康微笑道:“等解决完我拿小徒弟的事,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好,听你的。”
坐在马车里的卫星湖打了个喷嚏,“糟了,不会是我娘还念叨我,要带我去相亲吧!”
顾飞舟翻了个白眼。
马车停下,车夫打开车门,“少爷,顾小公子,宫门到了。”
卫星湖擦擦鼻子,跳下马车,把顾飞舟抱了下来,“走吧,去看看老七咋样了。”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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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两人刚要走完长长的宫廊, 却被守在宫门的宫女拦住,那人是贵妃的贴身侍女,她看到少年模样的卫星湖不由一愣,红着脸,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卫星湖急忙解释, “我那便宜师父说这是天意, 大概过段时间会变回小孩子。我趁着还没变回去,给贵妃姨姨瞧瞧我这长大后的英俊模样。”
婢女张望四周, 小声说:“小侯爷, 您回去吧。这段时间别进宫,娘娘很忙,没空见你。”
顾飞舟问:“是出事了吗?”
婢女面露窘色, 没有说话。
卫星湖一拍大.腿,“你就直说出了什么事。我最讨厌别人话说一半啦!”话音刚落,小手指就被人捏了一下,顾飞舟甜甜地对婢女笑道:“姐姐我们知道啦, 我们这就回去。”
回去路上,卫星湖低头看着慢慢踱步的顾飞舟,不解道:“千年的狐狸成了精,她啥也没说, 你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还能什么事?女人的事呗。”顾飞舟穿着那种老人最爱的布鞋,小短腿迈着外八字,双手后背。
老布鞋没小孩尺码,还是去了精品制鞋坊定做的。
卫星湖以前都是平视,这回俯视后, 发现顾飞舟的双肩有些内屈和耸起,他下意识地想到了流放途中, 顾飞舟背着的那个五六十斤的枷锁,那东西太沉,受力面积却很小,全靠脖颈和肩膀撑着。
为了减轻颈椎的负担,双肩必须内屈耸起,代价就是肩膀的磨损程度会非常严重。
想到那个时候,彼此流血结痂的肩膀,卫星湖心中感慨万千。
自己跟这个老小子,相识五十年有余,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同当朝、一起同流放……
现在又一起重新回到起点,走过这漫漫一生。
卫星湖抿起嘴,少年瘦削的脸上亮起两块红晕,他伸出大长腿碰了碰顾飞舟,“走路昂首挺胸,别驼背,像老头子一样。”
顾飞舟不说话,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背,好像卫星湖刚踩过狗.屎一样。
卫星湖心里那点感动,全给这嫌弃一拍给拍没了,骂道:“你这种人,就活该孤独终老。”
离通往外界的宫门还有一段距离,两人互相嫌弃地走着,中间隔了老远,谁也不搭理谁。
这时,一阵笑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卫星湖掏了掏耳朵,“是我爹。”
他沿着宫墙听了一阵,突然在一面墙旁猛地跃起,抓住了墙沿,趴在了墙头,看到了墙角下的卫侯和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子。
卫星湖跳上墙以后,顾飞舟张望四周,这个地方比较偏僻,不会有人发现。两条大长腿悬空荡着,顾飞舟跳起来抓住其中一条,顺着卫星湖的身体爬了上去,刚好骑在卫星湖肩膀上。
他伸手抓住卫星湖的耳朵维持平衡,将小脑袋磕在卫星湖的大脑袋上。
卫星湖道:“谁让你骑我头上……”他的嘴被小手手捂住。
只听卫英说道:“乌大人,你说沈先生为人张狂,目中无人。这的确不假,但满朝上下,包括皇上在内,哪个不知道他沈康恃才傲物呢?但人家就是会念书,这有什么办法呢?”
接下来,卫英话锋一转,“可你要说沈康一身反骨,有谋朝篡位的念头,这可万万慎言。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的有证据。”
卫星湖听后,心里一阵嘀咕,“东西也不能乱吃啊!”
站在卫英对面的中年男子身穿大理寺卿的官服,有两片明显的八字胡,正是跟沈康有过节的乌兴旺。
“卫侯,先前太一宫封国教的时候,圣上为了补偿青叶剑派,让沈康将祖传的两亩药田赠与青叶剑派,但那沈康执意不肯,拂了圣上面子。圣上心中已有芥蒂。在那之后,沈康却又私下里悄悄跟青叶剑派交易了一亩田地。”
乌兴旺眯起眼睛,狠毒道:“圣上让他给,他不给;事后却偷偷给。这不是忤逆犯上么?”
卫英听后一时无言,卫星湖也当头一棒,不知该作何解释。
唯有顾飞舟嘴角一弯,蓦然而笑,自顾自说道:“好大一顶高帽子。就该让你爹说,他怎么知道皇帝心有芥蒂?是皇帝亲口告诉他的,还是他私下揣摩圣意?你爹可不知道沈康私下交易田地是不是忤逆犯上,他只知道暗中揣摩圣意是重罪,是要掉脑袋的。”
卫星湖听到顾飞舟连珠带炮说了一通,有理有据,觉得这把稳赢了,不停用意念向卫英输送吵架技巧。
但卫英似乎并没有收到来自儿子的支援,脸上露怯,伸手捂住脑袋,口齿不清道:“唉哟,乌大人,我年纪大了,头疼,听不清你在说什么,我先回去了。”
趁着乌兴旺还没反应过来,五十多岁的卫侯脚底一滑,拿出徒脚跑赢敌方骑兵的架势,一溜烟跑没影了。
乌兴旺是个旧居朝堂,四肢不勤的书生,哪里追得过卫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跑了,懊悔不迭。
卫星湖趴在墙上,虽然老爹机灵,脚滑溜走了,可是吵架却输了!
可恨!
以往他跟顾飞舟组队,见神杀神、遇佛杀佛,他只要当个捧哏,连声说“是”,接下来就是躺赢。
吵架从来没输过。
如今顾飞舟在他耳边,说了如何完美吵赢的技巧,可自己老爹却丢盔卸甲,直接送人头了。
不爽啊!可恨啊!
他好想再重生一次,让老爹把架吵赢啊!
就在卫星湖万般怨念的时候,顾飞舟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你可以带我下去了。”
“你骑我肩膀上,我不好动啊,你先下去。”
顾飞舟紧紧抓住卫星湖的耳朵,小脸一红,“下不去了。”
卫星湖一时没反应过来,呆萌道:“为啥啊?”
“我……”顾飞舟用蚊子一样轻微的声音说道:“太高了,我害怕……”
卫星湖扑哧一声笑了,笑眯眯道:“好好好,你就抓着我,我带你下去。”
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想办法维持肩膀以上不动,仅靠上臂的力量爬下墙头。
这非常困难,但他的老小子都跟他撒娇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回到侯府,卫英正在院子里耍大刀,衣服全湿了。王夫人站在一边吐槽,“嗨!每次朝堂里有什么难事,就回来耍大刀,当自己是关公呢。”
卫星湖附和道:“吵架吵输了呗。”
王夫人听后立刻回护丈夫,“小屁孩子懂什么!那跟读书人吵架,能吵得赢么!”
晚上,卫星湖躺在床上,不知怎么,忽然没头没尾地对顾飞舟说道:“我觉得我爹娘还挺恩爱的。”
顾飞舟端着枸杞热茶,坐在小木凳上泡脚,有些应付的“嗯”了一声。
“其实他们成亲的时间也不长,但是很了解彼此呢。”
“嗯。”
“你说我们有没有他们那么了解彼此呢?”
“嗯。”
卫星湖头上一个十字,他从床上坐起来,看到顾飞舟闭着眼睛喝茶,小脚脚心交互搓着脚背,怒道:“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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