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星湖一个没忍住笑喷了,脚上被踩了一脚。
回到住处,顾飞舟身上的小红点还没全部消掉,他脸色凝重。
卫星湖知他心意,安慰道:“别想有的没得了,你娘活着是好事,这辈子,你可以尽孝了,也免了那份遗憾,这不是很好吗?”
“星儿,你信我么?”
顾飞舟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卫星湖一愣,但他还是不假思索道:“我信你,飞舟,我当然信你。”
“好。”顾飞舟找来一根针,扎破了红点所在的位置,豆大的血珠流了出来。
“飞舟,你扎自己做什么?你都流血了。”卫星湖见他把血滴进茶杯里,有些纳闷,“你这是做什么?”
顾飞舟端起茶碗,递给卫星湖,“星儿,喝了它。”
卫星湖一愣,那滴血融在茶中,消失不见,但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顾飞舟不过是接触了老太后拿在手里的衣服,就得了瘟疫,他这杯茶喝下去,那必定也是要得瘟疫的。
他望向顾飞舟,只见那人眼中目光坚定。
他虽然不知道顾飞舟到底要做什么,但他知道,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卫星湖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九成。”
卫星湖心安了,九成,足够了。
他回答道:“好。”说罢将茶水一饮而尽。
是大麦茶,他喝完后还打了个嗝。
一盏茶过去,无事发生。
卫星湖从刚把茶水喝下去的如芒在背,到现在的哈欠连天,很难想象只间隔了一盏茶的工夫。
“你到底在试什么?我都困了。”
顾飞舟看他胳膊、脸上、肚皮上都没有小红点,也是一阵迷茫。
卫星湖非常心大地去睡了。
徒留顾飞舟一人对着司马仙琴给的瓶子发呆。
到了半夜,卫星湖口渴难耐,身上许多地方像是被蚊子叮了,痒得不行。
他想喊顾飞舟帮他倒水,可嗓子里十分粘腻,竟发不出声音,他想自己下床倒水,却四肢无力动弹不得。
卫星湖想,自己喝了带顾飞舟血的茶水,多半是染上了瘟疫。
他用尽全力,也只发出两声细微的咳嗽。
对面的小床上传来翻动被子的声音,顾飞舟引火折子点燃油灯,他倒了温水端来卫星湖床边,喂卫星湖喝下。
甘甜的清水湿润了喉咙,卫星湖却突然有些头晕脑胀了。
“星儿,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接下来我会说一些症状,要是你有,就点头告诉我,好么?”
卫星湖点点头。
顾飞舟一连说了七八个症状,卫星湖均一一点头,到了最后,顾飞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他拿来司马仙琴给的小瓶子,倒出药汁涂抹在卫星湖身上的小红点上,然后和着茶水让他喝下。
皮肤上被药汁涂抹过的地方一阵清凉,卫星湖喝了药水,不出半个时辰,就跳下床频繁如厕,恰如刚才顾飞舟在司马仙琴的住处时一样。
三四次下来,卫星湖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身上的红点也不见了。
“这老太后还有点本事,居然自己配出了解决瘟疫的药?那怎么当时解决瘟疫的人又是周奉远呢?”
“什么瘟疫!”顾飞舟压低声音道:“哪儿有病这么快就能好的?这不是瘟疫,是毒!”
“啊?这?”
“咱们没有得病,而是中毒了。”
第62章
卫星湖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么久了,你都没把病传染给我,原来这是毒。”
“是的,我之前就很怀疑, 为什么老太后就这么确信, 她得过病就一定不会再复发?她不跟我们一样重生了, 不可能知道未来的事情,既然这样, 她怎么去控制得不得病这个变量?”
顾飞舟把小药瓶拿在手里, “因为她早就知道,这不是病,而是毒。她手里有解药, 所以她才不怕。”
“明白了!”卫星湖一拍脑门,“那个周奉远根本不会看病,所以他并不是治好了瘟疫,而是误打误撞找到了解药。治病的药不可能只有一种, 瞎猫碰到死耗子的可能性很小,但解毒的草药只有一种,这就说得过去了。”
顾飞舟满意地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卫星湖立刻摇摇不存在的尾巴, 伸出右手,两人默契击掌。
但其实顾飞舟心里还有其他疑虑,为什么元儿也中毒了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哭声,是燕无忌。
卫星湖跟燕无忌呆久了, 对这小孩的各种反应都很熟悉,他天生共情能力就很好, 这下立刻反应过来,老七这是被人欺负了。
两人出了门,看到燕无忌哭成一个小花猫,正扑在司马曜怀里哭个不停,他手里是一个坏掉的玩.偶。
那玩.偶还是最初的那个旧玩.偶,他搬来贵妃宫里后,找了照顾他的宫女把玩.偶缝好了。
只是被封好的地方,如今又被撕拉出一个大口子,棉絮一点点往外掉。
两人走近一瞧,发现燕无忌的领子被人掀开,脖颈处的鳞片被人拔掉一块,有个小小的出血点在渗血。
“那几个熊孩子有完没完呢?”卫星湖拳头硬了,“怎么一天到晚地欺负人啊?”
他抬腿想出去理论,被顾飞舟拦住了,顾飞舟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卫星湖会错意,以为顾飞舟让他别多管闲事,心里有些不开心。
但他绝不会在外人面前拂顾飞舟的面子。
于是只能压着嗓子,安慰燕无忌道:“哎,没事,很快就过去了。”他目前能胸有成竹的,也就是未来的事了。
但落在司马曜耳朵里,就颇为扎耳,他年纪最大,个子最高,居高临下地问道:“什么很快就过去了?”
“我……”卫星湖一懵,不敢说出个所以然来,顾飞舟解围道:“我们的意思是……忍忍就过去了。”
“忍什么忍!”
非但司马曜发出大喝,就连卫星湖心里也颇有微词。
他又神色复杂地看了顾飞舟一眼,但见那人还是神色如常,他虽然有许多抱怨,却也只能嚼碎了先咽在肚子里。
如果是他被人欺负了,他绝对相信顾飞舟此时的隐忍,一定是为了更好地报复。
但这事只关乎燕无忌,卫星湖就不清楚,顾飞舟这么做是不是只是为了高高挂起了。
毕竟这个人一直都这么精致利己。
司马曜冷哼一声,“被人欺负却要忍下来,这是什么道理?我把你们揍一顿,你们也忍了试试?”
空气里火|药味很浓。
这时,燕无忌哭得更厉害了,他拉着司马曜的袖子,抽抽噎噎地说:“曜哥哥不要生气,不要吵架,都是我不好。”
在他心里,司马曜是大孩子了,如果要打架的话,卫星湖和顾飞舟这样跟他一样的小孩子,肯定是要吃亏的。
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谁的年纪大,谁的个子高,谁就厉害。
司马曜拿出手帕给他擦眼泪,心疼地哄道:“不哭了不哭了。”
“怎么回事啊?”贵妃脸上贴了四五片黄瓜,慢慢悠悠地走出来,声音里透着不耐烦,“烦死了,怎么一直在哭啊?”
她天生一个娇小姐,又没有生养过,对自己不喜欢的陌生小孩,自然也谈不上有多大耐心。
燕无忌似乎很明白这点,立刻把眼泪擦掉,把坏掉的小玩.偶藏在身后,乖乖巧巧地摆手说:“没有事。”
这种和年龄不相符的过分懂事,让在场三人心中郁郁。
贵妃不是傻的,她看到燕无忌脸上的泪痕,又通过海拔高度看到他背后藏着的玩.偶,立刻明白是什么事情。
但她不想管,她把燕无忌抓过来,用食指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可别给我惹麻烦啊。”
燕无忌点点头。
贵妃这才松开手,把脸上的一片黄瓜拿来吃了,转头回了寝殿。
燕无忌低下头,温柔地把坏掉的玩.偶抱在怀里,司马曜蹲下身看着他,摸摸他的头说:“今天曜哥哥陪你一起睡好不好?”
“好……”那回答伤感,没什么精神。
卫星湖跟着顾飞舟回到房间,他心里压着火,只等关上门就一顿乱喷!
门“啪嗒”一声被用力关上,卫星湖撩起袖子,凶巴巴的话已经跑到喉咙口,就要跑出来了。
一回头,看到顾飞舟拿针扎自己,他心一惊,立刻跑过去,急道:“怎么扎自己了!”话语里全是关切,那些凶巴巴的话全忘到脑后了。
顾飞舟没说话,拿出几张珍贵的符画,把血擦在符画中绘有红色朱砂的地方。
卫星湖起初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看到他把血擦到第三张符画上的时候,终于明白了。
他拦住顾飞舟,“好了好了,你有多少血啊,用我的。”他找到自己手臂上的红点,扎破了弄一滴血,擦在符画上,却笨手笨脚地擦到空白的地方了。
顾飞舟嫌弃道:“好了好了,你别给我帮倒忙了。”
卫星湖站在一边,心虚地不敢说话。
六张符画擦血完毕。
顾飞舟把符画叠起来,“上次我不过是碰了老太后的衣服,就中了毒,想来这毒除了口服,还可以通过皮肤接触进入人体。咱们今天把这几张东西送给那几个家伙,这事就算了了。”
“他们能收么?”
顾飞舟萌萌道:“咱们是小孩子,又什么都不懂的,就说分享个好东西呗。”
卫星湖撇撇嘴,“别对我这么说话,真恶心。”接着他屁.股上被踹了一脚。
两人偷偷地从狗洞钻出去,卫星湖稀奇道:“右相还能钻狗洞呢!”
“去!”
钻出狗洞,两人手拉着手去害人了。
另一头,司马曜哄燕无忌睡下,确认燕无忌熟睡以后,他面容平静,漆黑的双眸瞬间化为幽绿的蛇瞳,细密的鳞片从他鬓角、耳后、双手……冒了出来。
烛火让纸窗成了一块幕布,原先孩童的影子突然一阵变形,变高变大宛若成年男子不说,竟还变出一条蛇尾,曲折缠动。
烛火熄灭,纸窗顿开,一个黑影窜出屋顶,不知所踪。
淑妃宫内,三个熊孩子拿着从燕无忌那里抢来的玩具,玩得正欢。
淑妃给他们送来了牛乳,看人桌上一块黑色的鳞片,皱眉道:“这是什么?”
三个熊孩子不敢说话,淑妃让人把鳞片扔掉,骂道:“以后不许把脏东西带回来。”
母亲走后,三个熊孩子愤恨道:“该死的小杂种,害我们被母妃训斥,下次再见到他,就该多拔掉他几块鳞片。”
“哥哥说的对,他的鳞片这么恶心,就该被拔掉。”
盘踞在窗外大树上的蝰蛇瞳孔震动,蛇尾的逆鳞微微颤动,隐现光华。
毒蜥不知何时爬上了对面大树的枝头,“愤怒吗?想吃了他们?”毒蜥嘿嘿一笑,瞳孔发光,“那就不要隐藏自己的怒火,咱们是妖,妖吃人,天经地义。”
蝰蛇仍然犹豫,吐了吐信子。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毒蜥顺着枝头爬过来,“把他们吃了,缓解伤口的溃烂,带领妖族联军攻上天庭!蝰蛇,你是妖王,这是你的责任。”
蝰蛇依然犹豫,这时,屋内又传来密谋。
“可是那个司马曜老是跟他在一起,母妃说了,不可以得罪司马家。”
老四拍拍胸口,“这怕什么,那姓司马的又不可能一辈子住在宫里,等过段时间,咱们撺掇母妃跟皇后请命,让司马曜回家,那不就行了?”
“哥哥真聪明!”
蝰蛇的瞳孔突然收缩,他真正的逆鳞不是有人要欺负燕无忌,而是把他从他身边赶走。
恐惧激发了他妖类的本性!
他张开双颚,尖锐的蛇牙在月光下闪着光芒!
*
卫星湖和顾飞舟已经派送了三张符画,那几个大的皇子都想跟定国侯府搭上关系,见到卫星湖也只有笑脸。
不管他们心里到底怎么想,至少都伸手亲自接过了卫星湖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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