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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顾恒却忽然提起，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接。
顾恒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着痕迹的紧了一下：“说他进了医院。”
“……他怎么了？”叶新心里颤了一下。
“伤心过度，不吃东西。”
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上海交通堵塞严重，这条路红绿灯又多，顾恒踩了一脚刹车，车子稳稳的停了下来。
叶新知道周荣是什么心情，他也刚刚经历过，如果当初叶女士不是在外面晕倒，而是在家里，他都不敢想象有没有周荣那么坚强。
“…那我们吃了饭，去看看他好吗？”他锁了屏，目光落在人行道上匆匆而过的行人。
“嗯。”
绿灯亮起，顾恒松了刹车继续行驶。
在超市里买了些补品和食材回到基地时天已久黑了，叶新去厨房忙活了一阵子，出来就看见叶女士正拉着顾恒看肥皂剧。
这部剧他已经陪叶女士看了不下十遍，每次看完她就忘，叶新差点都能把剧情给背了下来。
于是给一旁正黑着脸皱着眉的顾恒剧透道：“这女主又要摔倒了。”
叶女士投来吃人的目光：“去去去，一边儿去，不要剧透。”
转头又跟满脸写着拒绝的顾恒说：“别听他的，这女主哪有这么傻，动不动就摔…”
话还没说完，女主果然摔倒，而且还撞进了男主怀里，两人来了个360度机位的特写，尬到令人发指。
叶新端着菜出来，啧啧啧两声：“才三集摔了不下十次吧？我想想，整部剧丢东西好像就丢了20次，意外吻几次来着？五次吗？”
顾恒眉头皱的更深了，迫不及待的问：“可以吃饭了？”
言下之意，赶紧救我，我眼睛需要净化。
叶新看了眼厨房：“在看两集估计就可以吃了。”
电视机内的声音不大，却能听见女主做作的台词：“哥哥，我真不是有意的，要不你摔一次在我怀里，咱们扯平了。”
辣眼睛，辣耳朵，叶新选择转身回厨房。
不多时顾恒也面如罗刹的走了进来，假装端了几个碗清洗。
语气僵硬的道：“我来帮忙。”
客厅叶女士喊了句：“恒恒，等吃了饭我们看《山谷里的野百合》吧，奶奶最喜欢这部剧了，那女主可太惨了…”
顾恒不应声，看了眼时间，还有一小时疗养院的车就来接人了，这才松了口气。
叶新手里拿着铲子抱胸打量着他：“想不到恒哥也有怕的东西啊。”
虽然那东西自己也怕。
顾恒白了他一眼，继续拿碗筷端菜。
吃晚饭时叶女士滔滔不绝的讲着她野百合的剧情，说什么闻者伤心听者流泪，边吃边念叨。
顾恒感觉一顿饭吃下来耳朵要废了，叶新却听得乐乐呵呵，还时不时的问两句，讨论剧情，装的好像很感兴趣似的。
吃完饭收拾完刚好疗养院的车来了，叶新有些依依不舍的挥手。
其实也还好，私人疗养院设施好环境好，叶女士想来随时都有司机接送，他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好像被人抛弃了般。
若不是基地里不方便她调养，他或许不会同意她去那边吧。
叶新目送完叶女士后又和顾恒一起开车往周荣所在的医院前去。
“乌乌~”
在车上手机震动响起，叶新愣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喂，你在哪儿呢？我刚看了热搜，你这打得也太骚了吧，那把亚索我跟你说····”
电话声有点大，叶新往窗户边挪了一下，捂着听筒小声说：“我在外面呢…”
林宇觉得有些奇怪问：“说话不方便？”
“嗯，有点。”
“顾恒在旁边呢？”
“……是。”
车内没放音乐，除了操控方向盘的细微声响，只剩下他电话听筒的声音，空间不大却把林宇的嗓门放到了极致。
顾恒面上毫无波澜，就像根本没有听见般。
“你还没开始追呢？”林宇恨铁不成钢的道：“都这么久了，一点进展都没有？”
“……咳咳咳”
“咳什么呀，我知道你说话不方便，这不是我在说嘛，反正他也听不见。”
他说的一本正经头头是道，应该是在乘车，旁边有些嘈杂，嗓门也吼得大。
叶新不知道顾恒有没有听见，只觉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忙说：“那个…我现在有点事，你要是没事的话…”
“有事啊，怎么没事。”林宇拒绝挂电话。
“……那你快说。”
叶新想立刻就把电话摁断。
“哦，差点忘了正事儿，我明天会来上海参听个讲座，一起吃个饭吗？”
吃饭就吃饭，整那么多话，叶新额角已经开始冒汗，回道：“那行吧，明天我来接你，你把时间给我说。”
林宇不客气的道：“好的，那你到时候记得把顾恒也叫上，我还没见过他本人呢，好歹我们是青梅竹马，有了新欢可不能忘了旧…”
“嘟…嘟…”
林宇看了眼手机：“挂的够快啊，小子，现在越来越没礼貌了。”
转头看了眼到站的地铁，拉紧背包袋子跟打仗似的在众人中突破重围挤了进去。
叶新挂了电话，表情很不自然的别开看车窗外。
应该没听到吧。
顾恒习惯性的将左手肘搁在窗边，手掌放在嘴唇处，光线很暗，看不到他此刻已经压不下的嘴角。
叶新有些不自然的开了窗户，春日里的夜风很凉爽，吹走了他刚才的燥热。
周荣住的医院就是上次叶新体检的医院，所以叶新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指示牌去了住院部。
院内光线白的有些刺眼，鼻腔内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
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另一间病房有人心电监护出了异常。
护士推着治疗车健步如飞的去抢救危重病人。
这一层楼的医生护士几乎全都去进了那屋。
他们只好一间一间的找。
整层楼都灯火通明，只有角落有一间病房关着灯，叶新站在门外看着暗沉的房间，轻声喊了句：“周荣…”
他有预感周荣会在这间房。
床上的人发出了轻微的声响，但没有说话。
顾恒想要去开灯被他拉住了手：“先别开，让我先去看看他。”
“嗯”顾恒知道自己并不像叶新那么能言善辩，也不如他会安慰人，只好听他的退了出去。
叶新站在床头，拧开保温桶：“我给你做了些吃的，你尝一点吧。”
对方不说话，饭菜的香味弥漫开来，床上的人却纹丝不动，仿佛已经是一个死物。
“听阿姨说，你几天没吃东西了。”叶新拉了凳子坐在旁边。
“叶新…”
周荣的嗓音沙哑：“你走吧…我不吃。”
叶新静默了半刻。
隔了许久又长长的舒了口气：“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
床身的人身形一滞，嗤笑一声：“羡慕我什么呢？羡慕我气死了爹？羡慕我这么不孝，两年后才知道父亲的死讯？”
他说的气若游丝，中气不足，想发泄却没有力气。
叶新双手捏紧放在腿上，看不见他的表情，背影却显得那么孤寂：“羡慕你至少得到过他们的爱。”
“我从小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从我记事开始世界里就只有叶女士。”
床上的人呼吸停顿了一秒。
叶新仰头，目光眺望向前方的白墙，遥想当年自己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叶女士说，见到他的时候外面下着大雪，鹅毛大雪覆盖住了整个小镇，叶女士裹着大衣出门扔垃圾，听到婴儿的哭声，很微弱，微弱到路过的人都能忽略的地步，她却听见了。
不足半月的他身上裹着单薄的毯子，身上爬满了蚂蚁，浑身是伤，偏偏又冻得全身发红，发紫的嘴里嘤嘤呀呀的努力发出声响，好像马上要被冻死了却又不甘心被冻死，叶女士说她从没见过如此坚强又倔强的小孩。
后来叶女士将他抱了回去，取了新名字，叫叶新，希望自己能给这倒霉孩子一个全新的世界。
等到叶新长大了些，对于父母之事有些懵懂，也困惑过。
叶女士那时候没有解释，而是默认。
他语气轻松，在黑夜中却悄悄红了眼眶，他安慰道：“没有人的生活是一番风顺的，事情已然发生，不如尝试着接受他。”
这是叶女士给他讲的第一个道理。
“你父亲并没有被你气死，而是用他的方式在爱你。”
“如果真的不愿意让你去打职业比赛…他就不会瞒你了…”
“他从心底里也是希望你能做喜欢的事情，好好打比赛的不是吗？”
周荣身子开始抖动，慢慢的开始啜泣起来：“可是…如果我当初不跟他吵架…不离开他…会不会…”
叶新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背：“周荣，生老病死是没办法控制的，就算你没有吵架他一样会发生。”
“可是…至少我还能多陪陪他…我…每次拿奖杯的时候都好想给他打电话…”他哭得越发大声，声音因为情绪波动憋的断断续续。
“他一定很后悔生我这个儿子吧…我真的错了…我对不起他…”
叶新哄着道：“你还有母亲啊，你母亲承受了那么大的压力，你不振作起来，你让她怎么办？同时失去两个至亲吗？”
周荣听到这句话哭得更加撕心裂肺，用力将自己裹进被子里。
走廊里一头是正在抢救病人的兵荒马乱，一头是懊悔中的静谧无声。
顾恒靠在门栏，双手抱胸，眼尾泛红，墨黑的眸子氤氲着雾气。
他有好几次想问这个名字的来历，都忍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叶新提起自己的身世，虽然描述的云淡风轻，他却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所以奶奶出事时他才那么绝望，才会说只有她一个亲人了，从小到大唯一的亲人，如果真的就在那天消失了，他该怎么办呢？
周荣的情绪逐渐控制，叶新开了灯，周妈妈正好也买了些吃的回来。
周荣看到周妈妈心一下软了，开始主动进食，叶新这才松了口气。
顾恒一直在外守着，叶新给他们母子腾了空间退了出来。
回家的路上，叶新看着窗外的景色，听到顾恒叫了一声：“叶新。”
叶新回头，刚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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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语气轻柔的道：“比起他们，我更心疼你。”
夜色正好，汽车缓慢的行驶在车水马龙的街道，路灯车灯汇聚成绚烂的色彩，晚风拂过叶新的脸，几缕秀发轻柔的在额前拍打着。
顾恒轻踩刹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叶新忍不住问。
他发现顾恒从医院出来脸色就不对了，叶新分不清他是生气还是什么，或许是今天见到了周荣，心情才变得如此沉重。
顾恒捏着方向盘，目光散漫的看着前方，像是在想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车停的地方属于闹市区，又正值高峰期，后面不一会儿就有人按喇叭催促。
顾恒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远方，等到车尾的喇叭声越来越刺耳，他才踩了一脚油门，开车离开了。
叶新从没见过他如此复杂的神情，一时间车内气压因为他降到了最低，似乎周边的空气都快凝结成冰。
顾恒绕过拥堵路段后，开的很快，窗外的风猛灌进来，刮得人生疼。
他不自觉的捏紧了扶手，一直到了基地车库，他的一颗心才稳稳的落了下来。
叶新下了车，脚下还有些发软，顾恒已经迈开长腿往大门走去，他忙叫了声：“恒哥。”
眼前的人很高，很瘦，却不是单薄的瘦，而是干练的瘦，只是背影就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车库里的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在听到叶新说话时就停了下来。
“你··”他小心翼翼的踌躇了半刻才问：“没事吧？”
见他不说话，叶新又说：“周荣他会没事的。”
“还有袁博豪，一切都会好起来，比赛还会有，冠军也会有。”
前方的人微微垂着头，双手插在裤兜里，光阴笼罩住了他的内心，显得孤寂又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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