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屿心里掠过一个朦胧的念头,……商陆竟也是和他一样,他高大的身躯在他的拥抱下竟也是止不住发着抖的。
唇稍分,柯屿眼神迷离,商陆喘息的气息就在耳侧,“瘦了。”他说,声音低哑,指腹寻找着、触碰着他的脊椎骨,顺着游移。
“你不是喜欢我瘦吗?”柯屿抚着他的脸,眼底浮现出既难过又温柔至极的笑意。或许还有委屈。
商陆偏过脸,目光停在柯屿被他亲肿的唇瓣上,静静沉沉的两秒后,再度猛然凑上去亲吻他的下唇,吮吸地、轻啄地。
柯屿与他唇舌啄弄,吮一下,分开,又缠绵地交吻。分开时,他的目光浮现出着迷的神采,“你离我好近。”他傻乎乎地说,温热的手指顺着鼻子缓慢摩挲着向下,滑过人中,滑过被他亲吻过的上唇,停留在被他吮过的下唇上,目光再度轻轻抬起,望进商陆的眼眸中:“你离我好近……”
近到鼻息的灼热和香味他都可以嗅到,他眼神里的内容他也可以清楚地读到,他皮肤的质感他可以触摸到。
像天体远离了它为之守望的发光体,它在漆黑中寂寂地流浪了两年,终于又回到了它的公转轨道上。
第二个电话开始震动,酒保一个杯子擦了三分钟,玻璃都快给擦薄了!听见动静,他如梦初醒般轻轻地咳嗽两声,心里想——holy shit,法式热吻,twice!
柯屿摸出一张纸币压在杯底,酒保公式化地微笑点头,谢谢他的小费,贴心地说:“前面就有酒店,很近,走路只要五分钟。”
柯屿:“……”
商陆没给回应,好像没听到,只是俯身捡起西服,给无法无天无视时差的商明宝回了条信息。两人并肩走出打烊的酒吧,已经是凌晨三点,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树木在路灯下留下淡淡的暗影。两道长长的人影自当中穿过,夜空中回荡着无人言语的安静。
暧昧夹杂着尴尬。
柯屿披上了西服,两手扔插在裤兜里,清了声嗓子,“你、……”把问酒店的话咽下,改口道:“刚是明宝给你打电话?”
“嗯。”
“她这两年还好吗?”柯屿问:“有没有交男朋友?”
商陆眼神很奇怪地垂眸瞥他,“柯屿。”
“……?”
“你真的要先关心当事人的妹妹商明宝吗?”
柯屿:“……”
两年过去,这人怎么变得这么难聊天啊!
“不是不关心你,”柯屿轻声说,“只是觉得不应该这么轻飘飘地寒暄一样地问出口。”
“商明宝交男朋友了。”商陆回答他的问题,目光深沉地注视他,等着什么。
柯屿说:“是吗?是什么样的?”
商陆的神情又冷了一分。
柯屿从善如流地改口:“那明宝的哥哥交男朋友了吗?”
“没有。”商陆冷冰冰地说,“明宝的哥哥不是同性恋。”
柯屿心里一紧:“那……明宝的哥哥交女朋友了吗?”
“差一点。”
“差哪一点?”
“对方很好,只不过明宝的哥哥心里忘不掉一个人。”
“怎么忘不掉?”
商陆从摸出一支烟,夹着,在点燃前停顿一秒,冷淡地说:“想起他就胃痛。”
柯屿:“……那你吃胃药。”
商陆偏头点烟:“行,我会转告给我大哥。”
“……明宝这两年开心吗?”柯屿再度问。
“还行,失恋的时候寻死觅活,走出来了也就开心了,等认识了新男朋友,就更开心了。”
“那明宝的哥哥呢?”
“没走出来,但也挺开心的,”商陆吁了口烟,“在太平洋上遇到风暴,整个摄制组都在求爷爷告奶奶,明宝的哥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他心里的那个人知道了他的死讯,会是什么表情?”
柯屿一愣,一股骇人的惊痛从心脏深处抽出,像抽出了他这个人的骨头和筋,一行眼泪直愣愣地从右眼眶滑下,商陆垂目看他,目光温柔,语气很无奈:“他还活着。”
柯屿说:“我知道,”他很快地抹掉,“明宝哥哥的两年,就是这样开心的?”
“收了一个好苗子,心情也还可以。”
说的是纪允。
“我十七岁的时候,就没有他这么幸运。”
商陆笑了笑:“你要是真的会这么想,这么比较,你就成为不了今天的你。”
“还是会羡慕。”
“羡慕什么?羡慕他对谢淼淼求而不得,一个喜欢老男人,一个喜欢大姐姐?”
柯屿委婉地抗议:“淼淼喜欢我的时候,我还算不上老。”
“现在也不老。”商陆掸了掸烟灰,“你在我这里始终是二十九,现在我们同龄了。”
心跳猝不及防地便漏跳了一拍,柯屿心动得一时之间找不出话。
“不知道明宝的哥哥有没有决定原谅心里那个人。”
“不知道。”
柯屿的情绪好像被玩弄,从死亡的心惊跳到无声的心动,又从心动跌至到了谷底,“……不知道亲什么亲。”他含糊地抗议。
商陆听得一清二楚,无奈地瞥他一眼,夹着烟的手指在柯屿额上点了点:“不知道原不原谅,但知道看到他心里心动。”
柯屿今晚像个人工智障,提问得都又直接又杠:“怎么心动?”
“看到他难过心里也会不争气地跟着难过,看到他伤心也想去立刻就跟他重归于好,但是情绪归情绪,理智归理智,明宝的哥哥承受不了第二次了,所以这一次他不是那么勇敢。”
第三次走这短短几百米了,这一次更快,感觉只是咫尺的距离,便已经到了那个有红绿灯的斑马线路口。
柯屿问,嗓音不自觉地低,“你酒店订在哪里?”
商陆一手勾着西服,一手夹着烟:“没订。”
“没、”柯屿仰面看他:“没订?”
商陆勾了勾唇,眼底晦暗深沉地锁住他:“没订。”
“你刚才说——”柯屿蓦然懂了,尾音吞下,他仓促地扭过头,看着红绿灯上的秒数,揣在裤兜里的手攥紧,但掌心那么潮,潮得他又根本攥不紧。
“那你睡哪儿?”
“现在找酒店也来得及,”商陆淡漠地说,眼神松了,在飘渺的烟雾里淡淡地望着柯屿:“或者说——”
“柯老师愿意收留我吗?”
柯屿嗓子干得说不出话,心跳得比戛纳初见商陆时还要激烈。绿灯亮了,他低头往前走,耳边听到商陆在他背后的一声笑,“喂。”他遥遥地喊他,收敛了玩笑神色,“下次见。”
柯屿脚步停住,就在斑马线的正中间。地面湿漉漉地泛着光,水洼里倒映出酒店高耸气派的楼体灯,他一双手捏紧了又松开,蓦然转身——披在肩上的西服滑落,他猛地奔跑向商陆,撞进了他的怀里。商陆被撞得闷哼一声,两条胳膊却已经紧紧抱住了柯屿。
柯屿捧着他的脸,狠狠地吻他。
商陆回应他,比他更凶,箍着他的腰,把他吻得向后深深折仰。
一场交通等由绿变红,又由红变绿,只有一辆空的士疾驰而过。两道身影几乎是半跌半跑地冲过马路、闯入旋转门,在明亮的水晶灯下与礼宾擦肩而过地问好。电梯就停在一楼,半秒后,叮声响,梯门开合,没入两道彼此拉扯的身影。
房间在二十三楼,行政楼层。电梯极速上升,银色门上倒映出密不透风的深吻。商陆的手如有魔力,重重地滑过身前,便轻巧地解开连片贝母衣扣。喉结被他深深地吮吻啃咬到发红,柯屿发出难耐的喘息,站立不住,手掌猛地拍上纤尘不染的轿厢壁,在上面留下一个潮湿的、意犹未尽的掌印。
到了。
唇分开几分,商陆抚着柯屿的额发,虎口卡着他的下颌,凝视他一秒,很轻地、近乎做梦般的说了一声:“宝贝。”
脚步声消失在铺了厚重地毯的长廊上。
第162章
意识快陷入昏沉时,商陆仍没有放过他。至于到五点日出后,自己是如何洗过了澡清理了满身的污秽,又是如何被喂下温水润过嗓子,又是如何被轻柔抱进床上的,柯屿一概不得而知。他像个病人,在被商陆悉心照料。
柯屿阖上眼睛,透过垂顺的纱帘,伦敦清晨苍白的天光照射在他苍白的脸上。商陆弯腰取过床头柜刚给他喂过水的杯子,自己喝完了剩下的水。转身要走时,被柯屿抓住了手腕。
刚才还被干得软绵绵的人此刻不知哪来的力气,眼睛也睁开了,视线像手摇镜头一样飘忽,勉强锁住了商陆的脸。
对方居高临下,端着水杯,挑了挑眉:“看来你还有精力。”
一开口才知道嗓子沙哑得不像话,柯屿直白地问:“你该不是打算提起裤子就走吧?”
商陆失笑地叹息了一声:“怎么,跟戛纳影帝约炮,还要负责陪睡?”
柯屿没力气了,手顺着他的手腕滑下,与他手指相勾,半梦半醒地嘟囔:“要是我死在这里了,你就等着进监狱吧。”
商陆原本是想去再倒一杯水,听他这么说,无奈地放下了杯子。玻璃与柜面发出清脆的磕碰声,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微屈的指侧在柯屿脸上刮了刮:“怎么死的?被干死的?”
柯屿不理他,背着身侧躺着。商陆结实的手臂从柯屿枕下探入,让他能枕着自己,继而把他整个人翻面捞进了怀里,摆弄得轻易,像摆弄小小的鸟。
“不准我走,上次怎么走得这么干脆?”商陆亲了亲他浅睡中的眼睛,又垂眸看着柯屿。他看上去果然累极了,眼睫在注视下轻轻地颤动,呼吸清浅绵长。
两年前的事,也不能算上次了吧。柯屿心里朦朦胧胧地想,更深地贴入商陆怀里。他的身体总是很热,带有天生好闻的气息。
结果是大意了,再醒来时,房间里已经没有了人。
残阳透入,在白色埃及棉床单上留下近乎珠光般的金黄,被子半边都滑到了床下,柯屿翻了个身,摸到了空空如也早就冷透的另一边。脑子里像被刺了一下,他蓦地翻身坐起,紧张的视线在卧套里环视一周,没看到衣物。
“……商陆?”他吞咽了一下,叫商陆的名字,嗓音发紧。
很安静,只有冷气运转的声音。
像害怕打开一个早就知道结果的魔盒,柯屿下床的动作反而很慢。他慢吞吞地掀开被子,脚踩上地毯,有一种不真实的触感。商陆是去买早餐了?念头滑过,柯屿率先嘲笑自己,现在是下午四点。那么也许他有事出去了,这没什么大不了……柯屿这样想着,边喝水边在套房内转了一圈。
昨晚上的胡作非为还残留痕迹,让人看了脸都要发红。柯屿喝完了一杯水,蓦地想起商陆入睡前的最后一问——
「不准我走,上次怎么自己走得那么干脆?」
柯屿一怔,杯子抵在唇边哭笑不得……他不会这么无聊,就为了报复自己吧?
床头柜上压了一张小小的字条,不起眼,柯屿五分钟后才看到。上面写了简短的一行字:
「有事先去法国一趟,醒了给我电话」
柯屿给他拨语音,商陆接得很快:“真能睡。”
柯屿:“……你是不是故意制造恐慌?”
商陆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隔着话筒一声笑:“我不是给你留字条了吗?”
“你可以放在更显眼的地方。”
“床头柜还不显眼?”商陆手抵唇轻轻咳一声,戏谑道:“怎么,该不是你怕我不告而别,吓到六神无主了。”
柯屿冷着脸,重重搁下水杯:“想多了,下次要留言麻烦给我发微信。”
“不好意思,我喜欢书面的方式,”商陆扶着方向盘,正开车去拜访某位法国某位小众电影节发起人的路上,暮色从车窗上后退,他漫不经心地说:“你留给我的「我喜欢你」,我还收着。”
这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连柯屿都要思索一下才能想起。是台风天的南山岛,那时候刚在一起没几天,要离岛时,他留了一张这样的字条在他行李箱里。
柯屿心里不是滋味,末了,也只能意味不明地说:“……我以为你早就丢了。”
商陆无声地笑了笑,语气一变:“我到了,回头再联系,巡演途中好好休息,别再喝这么晚了。”
柯屿听出他要挂的意思:“你不回英国了吗?”
“不了,这边有事,”商陆顿了顿,声音略低了些:“之后就直接回国了。”
“那你让我给你打电话,是干什么?”
商陆笑了一声:“确定你没被我干死在酒店。”
心里的失落铺天盖地,柯屿一时没有说话,听到商陆说:“总而言之……总不是为了听一听你的声音。”
这回他没再等回应,径直挂了电话。柯屿握着手机发了五秒的呆,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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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在欧美主要城市之间巡演,排期为半年,每地常常为连演三天。在皇家莎士比亚剧院的演出其实是邀请制,并不能算常规意义上的公开首演,真正的首演是在伦敦西区,将在后天举行。三天的票早就一抢而空,因为柯屿的明星效应,现场一清早就来了许多留学生拉横幅应援,但并很守序,并没有哭天喊地含口号,也没有举着灯牌大张旗鼓游街,只在蹲守到剧团的大巴车时爆发出小小的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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