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津愣了下。
来人是姜念。
姜念撞上人,抬眼看见她,忙说了句:“不好意思。”
目光里没有任何停留,姜念从她脸上移开视线,抬手拉开门进了接待室。
李言津怔住,站在门口。
明明就在眼前,她轻轻撞上来,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又很快移开,就好像从来不认识一般。
李言津绷紧下颌线,紧紧抿起薄唇。
姜念,到底是你健忘,还是你果真无情?
眼底最后一丝余温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愈加浓烈的漠然。
李言津离开乐金,开车疾驰而去。
接待室内,姜念推门进去,刚刚曹庆志让助理叫她。
“曹总监,你叫我?”姜念站在门口,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曹庆志,她抬头敲了敲旁边的玻璃门。
曹庆志转头看见她,嗯了声。
刚刚李言津让他拿合同的时候,他以为有什么事,就让助理去叫了姜念。
姜念走过去,曹庆志问:“你认识李言津?”
姜念愣了下,明明是个陌生的名字,可一瞬间却又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
她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曹庆志皱眉:“不认识,那为什么时光要签你?”
姜念狐疑,“签我?什么意思?”
“我只是猜测,明天你去一趟时光总部大楼22楼。另外,选秀的事情你先暂停一下,前两天签的合约,作废了。”
姜念着急,她还没有正式录制,为什么突然就解约?
“是我哪里出问题了吗?”
曹庆志莫名烦躁,本来还以为捡个便宜花瓶,谁知道揽上这么件麻烦事,他不耐烦道:“等明天去了时光再说吧。”
他想起刚刚李言津的态度,又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姜念,打量片刻,忽然问:“你真不认识李言津?”
姜念摇摇头。
“就是刚刚出去的那个人?你是不是得罪她了?还是,你背后有金主?”曹庆志小声地问。
圈里这种事,其实见怪不怪。
让他好奇震惊的是,这人居然是李言津?
姜念努力回想着,刚刚在门口撞上的人,那张脸,那个眼神,她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可她的确是不认识。
她问:“她是明星吗?”
曹庆志嗯了声,说:“大名鼎鼎的李影后,不过这几年没怎么活动了。”
她抿了下唇,轻轻摇了摇头,抬眼又问:“今晚走红毯活动的两千块钱,什么时候打给我?”
曹庆志窒了下,本来他还挺好奇,李言津要是她背后的金主,没准还能让她在时光那儿说上话呢!
瞧着缺钱的模样,是他想多了。
曹庆志站起身,“过两天吧。”
合约都泡汤了,还敢来和他要钱。
第六章
“查到了吗?”李言津站在窗前,看着玻璃窗外的大雨,淡声问。
助理:“我顺着姜小姐的简历,查到她曾在英国的伯明翰音乐学院学习过一年,后来因为个人原因休学了。”
李言津顿了下,“休学了?”
姜念喜欢音乐,专业能力也很强。毕业前那会,她就记得姜念申请了一个国外的音乐学院,只是连她也不知道,那所学校居然是伯明翰。
她为次准备了很长时间,做了很多努力。
那又为什么上了一年,就休学了?
助理轻抬眼瞥了下窗前的身影,点头说:“是的,联系的人说她似乎生了一场大病,还……丧失了一部分记忆。”
李言津愣了一愣,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在乐金,遇见姜念的时候。
她的眼睛里满是陌生,疏离。
原来是失忆了……
她在英国的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助理觑她侧脸,知道总裁大概是认识那个叫姜念的。
不然也不会昨天半夜,突然让她去调查。
邵助理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提醒她说:“总裁,上午十点钟,策划部有一个会议,资料都帮您备好了。”
李言津:“推掉。”
助理愣了下,她跟着总裁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她推掉工作过。
“是,总裁。”
“待会姜念过来,你让她直接进办公室。”李言津轻轻扬眉,看着室外越下越大的暴雨。
邵助理轻怔,随即道:“好的。”
姜念一大早起早从酒店出发,她暂时还没有住的地方,依旧住在之前曹庆志给她安排的酒店里。
她不知道时光传媒为什么突然找上来,如果综艺的工作泡汤,她大概率要露宿街头。
撑着大伞,姜念冒着大雨走到曹庆志发给她的地址。
她看了眼时间,八点半。
整理了下衣服,她走进大楼。
前台已经提前吩咐过了,一听叫姜念,直接引着人去了VIP电梯,上了顶楼。
22楼顶楼,是时光的高级办公室。
也是李言津一人的办公地,平时除了专人,其他人是没有资格和权限上去的。
姜念有些忐忑,她想起昨晚撞到的那个人,曹庆志和她说过后,她又去网上搜了这个叫李言津的人。
她的确是个影后,还是时光传媒上市公司的老总。
她不明白,这样一个和她毫无交集的人,为什么突然找上她。
上了电梯,直达二十二楼层。
刚出电梯,办公室旁的秘书处就有人看见她,她站起来,礼貌微笑道:“姜小姐,里面请。”
姜念拿着还滴着雨水的伞,踌躇了下。
秘书见状,微笑道:“姜小姐,这个先给我吧。”
姜念将手里的雨伞递给她,说了声:“谢谢。”
姜念推门进去。
办公室很大,很安静。
窗旁站着个人,背对着她,姜念认出来,这人是李言津。她身形高挑,一头冷棕色波浪卷,灯光在她身上渡上一层淡淡的冷光,整个人浑身透着疏离和冷淡。
“你好。”姜念先开口。
李言津听见熟悉的声音,眉梢轻颤了下,她垂眸看着雨水滴在玻璃窗上,汇成一条水流,滑落至消失。
她回过身,眸光落在眼前人的脸上,淡淡开口:“姜念……”
声音低沉干净,只是透着凉意。
姜念不知道怎么了,那道声音像是冲进了身体里,让她浑身为之一颤。
她轻眨睫毛,没有开口,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空气似乎有一瞬间静止。
李言津默默盯着她,清澈澄明的眼睛里,透着一种纯良的无辜。
这双眼睛里,她看不到姜念有过一丝一毫的波澜。
眼睛不会骗人。
姜念的确是失忆了。
连同着过去所有的事情,她全都忘记了。
包括她这个人。
李言津薄唇抿成一道细线,下颌绷得极紧,眼底渐渐染上沉意。
她曾无数次想过,再次见到姜念的时候,她会恨她,报复她,让她狠狠后悔曾经抛弃了自己。
将这三年来,她所受的折磨苦痛,全部都还给她。
可她从来没有想过,姜念会忘记这一切。
三年的恨意,似乎是一场笑话。
她怎么也忘不掉的过去,姜念却轻易就这样忘记了。
她不甘心。
姜念似乎意识到李言津眼底的恨意,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权贵,她抿了抿唇,终于开口:“李影后,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冰冷没有温度的声音,将李言津的思绪从过去拉回。
她盯着姜念,眸光微凝,眼中有不明的意味。
李言津转身朝沙发走去,长腿轻迈,语调漫不经心道:“姜小姐,和乐金签了合约?”
“是的,也是贵公司旗下的综艺。”
来之前,姜念做过功课。
李言津倚在沙发里,翘起二郎腿,沉声说:“我不认为姜小姐有资格参加我们公司的综艺。”
姜念怔了下,“你什么意思?”
李言津勾唇笑,“字面意思。”
姜念抿住唇,她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人。
“我是签了合约的,你们如果违约,是要……要……”
“要什么?要赔偿么?”李言津接过她的话,好笑道,“姜小姐签字前,难道没有仔细看过合同条款么?里面根本没有违约条款。”
她还和从前一样天真。
三两句就被别人耍的团团转。
姜念咬住唇,“你想怎么样?”
李言津抬手敲了敲茶几,上面有一份合同,她开口:“这儿有一份新的合同,姜小姐可以看下。”
姜念愣了片刻,狐疑着上前拿起茶几上的文件合同,她翻了下,这是一份经纪约,两年制的。
时光答应让她出道,后面一系列的代言,影视剧,全都是附带承诺给她的福利。
条件是——
做李言津两年的情人。
第七章
姜念没有说话,只紧紧盯着手上的协议。
倚坐在沙发里的李言津,姿态慵懒,她轻抬眼睨着面前的人,窗外大雨瓢泼,轰隆一声,有雷电闪过。
“姜小姐觉得如何?”她淡凉的音色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响起。
姜念抿唇,李言津在趁火打劫。
李言津大概已经从曹庆志那里知道,她缺钱。
可即便这样又如何,她难道要为了钱,出卖自己的道德么?
“抱歉,打扰了。”姜念将手上的合同扔在茶几上,冷冷道。
随即迈脚出了办公室。
李言津目光平和,望着茶几上被她甩下来的合同,嘴角轻勾,挂着一抹讥诮。
姜念,三年前你为了钱抛弃我。
如今又为什么不能再为了钱,出卖一次道德?
姜念心跳如雷,出了办公室就径直朝电梯间走,秘书在她身后喊了声“姜小姐”,她头也没回地就进了电梯离开。
她知道,得罪了李言津。
连乐金那头的工作也会泡汤。
出了电梯,刚走到门口,外面狂风暴雨,她才想起来,伞还在楼上。
她站在门口楼层屋檐下,凉风带着冷意吹在脸庞上,心一瞬沉至谷底。
包里忽然响起手机铃声。
姜念低头看了眼,犹豫片刻后才接通。
“喂。”
“你在哪里?”
姜念眉眼淡淡,“不用你管。”
“我是你妈,什么叫不用我管,你和宋一言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回了汀城。”
姜念没有做声,那头狂躁的声音继续响起,“你要把你妈逼上绝路么?”
“三年了,难道还不够么?”姜念听见电话那头每回都是这一句,她抑制不住心里的怨恨,高声指责道,“爸爸因为你连命都搭上了,为了你虚荣体面的生活,让我嫁给一个陌生男人三年,我不是你敛财的工具!我受过了这样的生活,现在你还要我搭上一辈子的自由么?!”
姜母怒极,“这是你身为姜家人的义务,你是我养大的,从小到大,我没有一点亏待过你,吃穿用度衣食住行,哪样不是最好的?我疼你,培养你,不是让你和我对着干的!”
姜念轻笑,这就是她的家人么?
有时候她甚至想,如果她直接死在三年前的那场车祸里,是不是就可以摆脱这一切?
姜念没有再听下去,直接挂断了电话,将号码拉进了黑名单里。
眼睛里蒙上一层泪雾,她努力忍住不让它掉下来,外面大雨倾盆,她没有再犹豫,直接冲进了雨地里。
高楼之上,李言津站在窗前,看见大雨里的身影,微微攥了下拳头。
助理从外面进来,刚要开口提醒总裁待会的会议,却听见她先一步开口:“楼下的人不知道给她拿把伞么?”
助理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总裁说的人是刚刚离开的姜念。
助理会意,忙开口说:“我去联系一下姜小姐。”
“不用了。”李言津忽然又道。
她盯着窗外渐渐走远的身影,眸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疏离冷漠。
李言津,才不过刚开始,你就心软了吗?
比起她做的,你这些又算什么?
“准备开会。”
视线从窗外收回,李言津没有再想姜念,迈着长腿直接出了办公室。
大雨里,姜念顺着记忆跑到姜家老宅。
院子大门紧紧锁闭,里面花园长满杂草,大门上贴着老旧的封条。
三年前,她父母离婚。母亲悄悄转移了姜氏所有股份,携款逃出了国,父亲被迫成了失信人,姜氏一夜之间破产,欠了巨额外债。
父亲无力偿还,为了不连累她,只身从七楼跳下来,成了植物人。
一夜之间,姜氏连同她整个家,支离破碎。
为了躺在医院里的父亲,也为了救回父亲耗尽一生心血的姜氏,姜念被迫嫁给了宋一言,妄图能解救这场不可挽回的局面。
可即便如此,父亲还是走了,姜氏也没有了。
她不愿再受母亲逼迫,做一辈子的傀儡。
她和宋一言做了协议,答应半年内,偿还当初宋家救助姜氏和父亲的七百万,他就同意和她离婚。
结束这场有名无实的商业联姻。
她知道自己也许做不到,可还是毅然只身一人离开宋家,回到汀城。
这个她曾经生活过的城市。
车祸丧失了记忆,她不知道前半生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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