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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兰说：“是，老爷。”
宋一言跟在姜念后面，见状说：“爷爷，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陪你们吃早饭了。”
姜念没有再听宋一言和宋程明之间的谈话，她径直走向楼梯，朝三楼房间走去。
宋程明见姜念离开，这才重又叫住宋一言，“站住。”
宋一言走到门口处，停下脚。
“她刚回来，你就要走么？”宋程明语气有些不高兴。
他知道姜念和宋一言的这一场婚姻仓促了一些，两人从未认真相处过，几乎就见了几回面，就定了下终身之约。
他再传统，也能知道他们的婚姻出现了问题。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二人就没有想过好好维护过这段婚姻。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姜念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他想竭尽所能，让她过得再幸福一些。
“作为一个丈夫，你到底够不够合格？”宋程明拧眉问。
宋一言垂眸，他淡声说：“爷爷，也许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荒唐错误的，不是我不接受，而是我不被接受。”
他说完开门离开。
唯一的一次，他忤逆了宋程明的意思。
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姜念今天给他的刺激，从踏入宋家开始，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考量过，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
谁的命运不是被安排着的，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宋程明望着宋一言离去的背影，默默不语。
他这样安排，难道真的错了么……
二楼房间里，姜念衣服鞋子都没有脱，直接侧身躺在床里侧。
曾兰敲门，端着牛奶面包进来，“夫人……”
姜念：“给我一杯水，其余的我什么也不要。”她闭上双眼，有气无力说道。
曾兰话被打断，愣了下，最后没有说下去，只端了一杯水放在床头，就关上门出去了。
房间归于安静，无边的黑暗笼罩而来。
姜念觉得心如刀绞，她平躺在床榻上，抬头看着漆黑的天花板，眼泪从眼眶里缓缓流淌出来。
渐渐放空，她觉得世界仿佛也安静了。
也许，一切都该结束了。
——
汀城，医院天台上。
阴沉的天空灰蒙蒙地，今天大概又是没有阳光的一天。
李言津神色颓废，眸眼轻垂，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撑身靠在那里，手指点了一根烟，抬手吸了一口。
视线放空盯着一处，忽然又自嘲一笑。她转过身来，望着这座掩埋在乌沉之中的城市，似乎一切都是虚假的，不真实的。
过往那些，仿佛已经是前半生的事情了。
此刻也正在慢慢远离，最后消失不再。
唐凝从医院上来，她走到李言津身旁，伸手夺过她手里的烟蒂，掐灭。
“你是打算以后就这么堕落下去？什么也不要了？！”
李言津无动于衷，依旧望着天边的大厦高楼。
她勾起唇角，苦笑：“要什么呢？还有什么是我能要得起的？”
“时光、亲情、友情……一切的一切，难道没了姜念，你的人生就没有什么可以追求的了么？李言津，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唐凝拧眉，企图叫醒这个堕落的人。
李言津笑，她缓缓愣怔了半晌，才终于哑声道：“是啊，我从前不是这样的。”
她是个执着的人，不论是事还是人，只要执着不放弃到底，一定就能得到。
可如今，她的坚持和执着，仿佛是一场笑话。
她像是一艘沉浮在深海里，没了罗盘的船只。
而姜念，就是那只罗盘。
飘飘荡荡，她再也归不了岸了。
唐凝垂眸，忽然开口：“也许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早些看清也不算坏事，她也许终究就不属于你，你也要不起那样的人。人生还那么长，你也许还会遇到别的人，这世上，不是只有一个姜念。我看陈紫就对你一心一意，我现在才知道，你和她曾经有过一段，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弃，也许你命中注定的人是陈紫呢？”
“没有了。”
李言津淡声说道。
这世上再也没有姜念了。
她转身离开了天台，回到病房。
陈紫受了很严重的外伤和内伤，整个人只能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医生检查下来，大大小小总共有二十多处伤痕。
因为胸腔内出血，所以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紫是个孤儿，李言津当初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所以她一向是个独立要强的人，一如当年，她毅然决然离开汀城去往巴黎，没有一点犹豫。
李言津回到病房内，看了眼床上双眼紧闭的人。陈紫已经睡着了。
她没有进去，复又关上门。
坐在走廊长椅上。
伸手忽然摸到口袋里的东西，她愣了下，掏出来。
是姜念留下的那只手机。
开机，没有密码。
连上网，消息铺天盖地而来。
其中，微博上的消息最多。
手机上没有多少软件，唯一的娱乐软件就是微博。
李言津忽然想起那个“念念AJIN”，她手指点开微博，显示重新登陆。
密码是自动填充的，按下登录的前一秒，李言津忽然顿住。
账号那一栏，似乎还有另一个号。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
李言津点进去，显示需要输入密码。
她试了好多个，都显示错误，最后她输入了一串数字，居然登入成功了。
那串数字，是她的生日加名字缩写。
最新一条显示是四年前，里面大多都是文字，没有配图片。
阿津，阿津……
阿津今天给我做了糖醋排骨，酸酸的，很好吃
今天下雨，阿津没有带伞，她在西陵公交站台等了我很久。
16日晴，阿津亲了我，心情像搬倒了糖罐子……
第一次手工制陶，虽然成品不好看，但有我最诚挚的祝愿。阿津，我想爱你一辈子，十辈子，来时前生，生生世世。
……
27日雨，阿津，我该怎么办？
阿津，这个世上，再没有人，像你这样爱我了。
阿津，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了，你会不会恨我？
……
从下看上去，李言津心里泛起酸涩。
其实，那时候她真的是打算要和她说明的。往事历历在目，她慢慢忘记的事情忽然又再次浮上心头。
说好了要爱她一辈子，十辈子的人，怎么就轻易说了放弃了呢？
为什么……
她不怕生死，即便妥协换来的这一刻平安，难道就真的是她想要的么？
——
翌日，宋氏山庄。
宋程明起得早，瞥见三楼紧闭的房门，忽然问了句：“怎么还睡着，昨日有起来吃饭么？一天一夜，不吃东西，人怎么受得了。时差慢慢倒，又没有重要的事情，去叫起来活动活动，吃些东西。”
曾兰低头说是。
她转身上楼去敲门，敲了半天也没有听见里面有人应她，最后只好推门进去。
宽大的床上躺着人，身形瘦削，被子盖在身上，也仿佛是一具没有生气的纸片人。
“夫人，夫人……”曾兰轻喊，抬脚走向床边。
她一连喊了多少声，可床上的人就是没有反应，她这才觉得不对劲，下意识抬手摸床上人的脸庞，温凉的触感，吓得她连忙冲出去。
喊道：“夫人她，她好像没有气息了……”
刚走到楼下的宋程明，听见三楼的呼喊声，整个人踉跄了下。
客厅里的宋一言听见声音，也立时变了脸色。连忙冲上楼梯，冲进房间里。
“姜念，姜念——”宋一言拼命喊她，可她听不见。
视线忽然瞥及桌旁的药片，他拿起看了眼，是安眠药。
她居然吃了安眠药自杀。
没有犹豫，宋一言抱起床上的人，奔出房间往外走，“去医院！”
宋程明连忙叫人，跟着一块儿上了车，直奔医院抢救室。
姜念被推进抢救室，宋程明拄着拐杖站在那里，脸色惨白，一动不动。
刚刚那一幕，忽然让他想起了梦之走的时候。
也是这样悄无声息，没有一点征兆，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上，他下了飞机奔往江城，是去见她的尸体。
姜念的身上一直有梦之的影子，他第一次看见姜念那张和梦之如出一辙的脸时，就知道姜念是梦之的孩子，没有一点怀疑。
他把曾经留在梦之身上的遗憾，全都都寄托在了姜念身上。
梦之用她的生命去证明了一场失败的爱情，她看清了那个懦弱的男人。她的爱情里不容背叛，所以她放弃了，放弃了她的爱情。她是个要强的人，他也从来没有想到梦之会那样做，如果他当初坚持将她接回来，也许她就不会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异乡。
他害怕梦之的悲剧在姜念身上重演，所以才让宋一言不惜一切代价将人接过来，可为什么，依旧是这样的结局。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
为什么，却在他的生命里一次又一次的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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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抢救室内，姜念一直被抢救到了下午，手术室内灯光熄灭，医生走出来。
医生是一个英国男人，头发金黄微卷。
宋一言见状，连忙起身用英语问：“怎么样了？”
医生：“已经进行了洗胃，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她服用的剂量过多，又失去了最佳治疗时间，所以……虽然她没有失去生命，但是会一直昏迷不醒，就算醒来后，我们也不知道到底会有一些什么样副作用。现在我们要做的事，就是等她醒过来，再做全身检查。”
宋一言垂眸，点头说：“好的，谢谢医生。”
宋程明听见“没有生命危险”后，悬着的心这才放松下来。他拄着拐杖走到手术室门口，透过玻璃窗看着房间里躺着的人。
她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神色安详，就那样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仿佛是当初梦之的模样……万幸，姜念还活着。
“姜念在汀城，到底经历了什么？”宋程明忽然开口问。
他只知道姜念在汀城喜欢上了一个人，和当初的梦之一样，他只以为她们全都遇人不淑，什么爱情，不过是那些人的欺骗和谎言，那样的感情，脆弱的不堪一击。
他不知道，自己竟将姜念逼到这样的境地。
她宁愿放弃生命，也不愿跟着宋一言回来。
那个人，真的值得她这么对待么？
宋一言也瞥见房间里的人，淡声说：“是很早之前就认识的人，那人在汀城，等了她三年。”
宋一言不了解那个李言津是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是个有毅力的人，从底层滚打摸爬，十年磨一剑，一手创立了自己的事业，到达今天的地位。
旁人不明白这种经历，可他知道，这其中需要耗费多少时间和心血。
宋程明默言，只静静立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宋程明和宋一言一直守在医院里，一把老骨头亲自看守照顾姜念。可床上的人，一直没有醒来。
他拄着拐杖坐在床前，盯着床上的人怔怔发愣，忽然门外有人推门进来。
“姨公——”
宋一言闻言，瞥见来人是孟怡双。
孟怡双是宋程明妻子那头的亲戚，按照辈分，算是宋一言的表妹。
孟怡双长得可爱，漂亮，小时候常到宋家来玩，宋程明很喜欢她，后来姜念嫁进宋家后，她一直和姜念走得算近。
“怡双。”宋程明没有心情，只淡声应付了声。
孟怡双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来，递过去。
宋程明愣了下，信封厚厚的一叠，他接过，拆开来，里面是一大堆的照片。
只露出一个角，那照片里的情景就让他触目惊心。
宋程明照片拉出来，瞥见照片上小女孩儿的面容，那张和梦之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捏着照片的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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