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停留,转身就走。
路修远看着远去的背影,笑了一声说:“嘴硬心软的小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选自《离骚》
第二十一章
路修远嘴角噙着笑意。
红檀木的盒子里装着精致的点心和一瓮粥。
那点心呈鹅黄色,上面印着复杂的花纹路,路修远伸手捏了一块,打量了几眼。
是山下如意坊的桂花糕,他家的生意火爆,糕点可是出名的难买。
他夜晚去了山下,竟是专门去买桂花糕的?
路修远眼神幽深,看着糕点有片刻的出神。
半晌,他放下桂花糕,又端起了白瓷碗,低头嗅了嗅:白芷,党参,当归,白芍,阿胶。
全是用中药材熬制而成,是治疗体虚的。
路修远的小手指动了动,目光又定在另一处,那是上好的梨花宣纸,里面包住的白色的粉末。
他用手沾了一点,放进嘴里。
甜的……是糖沙。
那个人怕自己吃中药苦,细心的准备了糖沙。
他从小就被父母抛下了,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过他,路修远一时间有些愣神,小声念了句楚净川。
“上次在大泽山,”这时,一直沉寂的1966突然出声,有些刻薄道,“看来没白救他。”
路修远没说话,端起白瓷碗,将里面的药膳,一饮而尽。
1966又道:“虽然他人是好人,但是你也不要忘记自己的任务。”
路修远把碗放在饭盒上,半敛着眸眼道:“我知道。”
“你知道?”1966提高声音,“那你来了这么多天,任务进度有前进过一点吗?”
楚净川嘴里有些苦,他把糖放进嘴里,有些不耐烦道:“是我做任务还是你做任务?如果我按照你的方法去做,导致任务失败,你负责?”
1966:“……”
哑口无言。
他声音吱吱啦啦了一会儿,似乎被气的卡了带,半晌,他道:“楚净川在这本书中本就是个炮灰,就算这次被你救了,但他的命运轨迹就是要死的。你能救一次,两次,难道每次你都要救?”
路修远肩膀靠窗,在窗口能看到楚净川院中的灯火,和投在窗户上的剪影。
他还没睡,看样子是在打坐。
路修远凝神看了一会,倏然笑了,轻声道:“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他死。”
一次,两次算的了什么,就算救上一辈子,那又何尝不可。
1966:“你可知道随意改变书中人物的结局,是要受主系统反噬的,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
路修远侧身倚在窗沿上注视着楚净川所在的方向,样子散漫,声音冷冽又认真道:“无论结果怎么样,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关。”
1966不说话了。
他怀疑再说下去,自己会被气到数据紊乱。
.
最近这段时间,青峰山的弟子都清晰的觉察到师兄对小师妹态度的转变。
似乎是格外针对。
比如,练剑的时候,他会专门盯着小师妹,不许人犯一点错误。
再比如,用膳的时候,小师妹迟到一会儿,就不让人吃饭。
他们觉得大师兄有点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对待女孩子呢。
然而这一个个的弟子又怂又胆小,一个个的敢怒不敢言。
直到几天后,小傻子忍不住了,“师兄,最近……你……”
他开了口,又不知怎么说,楚净山拿着棉帕在擦他的剑,眼睛也不抬:“想说什么就说。”
小傻子鼓足了勇气,大声道:“师兄,你最近是不是对小师妹太过分了!”
说完这句话,他吓得抓紧闭上眼,要死了,要死了。
他竟然吼了师兄!
“过分?”楚净川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睛看向他,寒声道,“那你说说,哪里过分?”
牧芸瑾一慌,半睁开一只眼睛,慌忙改口道:“不过分,不过分,一点儿也不过分。”
楚净川盯着他,小傻子吓得抖了几下。
“你们师兄弟,在说什么呢。”云尘生从身后走了出来。
楚净川把擦剑的帕子丢了,站起身来:“师尊。”
云尘生点头,目光看向牧芸瑾,刚好看到他颤了几下,温声问道:“芸瑾,你很冷吗?”
“啊?不冷,”牧芸瑾道,“那个师尊,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你和师兄慢慢聊。”
小傻子忙不迭的跑了。
云尘生坐在石凳上,长袖扫过青石,他看着楚净川道:“川儿,沈将军我已经安排妥当,明日你们就上路吧。”
“嗯。”楚净川点头。
云尘生看着这个徒弟,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个徒弟从小就不爱说话。
当初被他捡上山的时候,身高不足腰高,冷着一张霜雪似的脸,一天到晚也说不了几句话。
如今,眼前的人已经和他差不多高了,却依旧是那副冷眼少语的模样。
“川儿,”云尘生忽然说,“漫漫最近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
楚净川手指动了一下,片刻,接着道:“没有。”
云尘生波澜不惊的看着他,那目光似乎要把他看透,须臾,他点了点头,又道:“没有便好,她年龄小,又入门时间短你让着她一点。”
楚净川瘫着一张脸,表情有点木,最后抿着唇点了点头。
“明日出门,注意安全,”云尘生道,“若遇到什么事情,传信与我。”
楚净川:“嗯,我去把名字下山事情告诉师弟路修……师妹他们。”
云尘生盯着楚净川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第二日在路上,裴宁依旧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的,他骑在马上,对着牧芸瑾摆了摆手。
牧芸瑾没有骑过马,他抓着马绳,鬼哭狼嚎的不敢睁眼,崩溃道:“裴宁,我害怕。”
裴宁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干巴巴看着他:“你喊什么?”
牧芸瑾哭丧着脸抓紧改口,“裴宁师兄。”
裴宁看他模样,见他脸色苍白,不似装出来,他驾马与他平齐,指了指自己马道,“上来吧。”
牧芸瑾这才睁开了眼,感恩戴德的上了裴宁的马。
两人一马,格外和谐。
路修远见两人模样,又看向前方的白衣青冠的背影,眉眼弯了一下。他倏然驾马来到楚净川身侧,与他并肩。
楚净川眉眼半抬,不咸不淡道:“何事。”
路修远指了指身下的马,颤着声音道“师兄,这个马好野,我害怕。”
装的跟真的似的。
楚净川闻言,瞥了一眼马,又转眸看向路修远:“害怕?”
路修远重重的点了点头,刚想跃到楚净川马上,便听那人淡淡道:“既然害怕,那你就回去吧。”
路修远:“……”
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第二十二章
沈奕白被戴上帷帽,从外面看和正常人差不了多少,这一路上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
他被云尘生施了针,压制住自身的煞气,不会随意暴走伤人。
同样,因为灵魂被割裂,也不过行尸走肉而已,没有意识,没有知觉。
他们所要去的衢州镇江,天热又多雨,路上小道泥泞不堪,沈奕白歪歪扭扭的坐在马上,何苇航小心翼翼的拦着他。
“楚仙师,”何苇航把沈奕白的衣服整理好,看向楚净川道,“那位高人,云影仙君除了说他是缝尸匠外,还有没有说什么其他特点。”
楚净川眼皮也不抬,目视前方,“没有。”
何苇航知他话少,又道:“那问本地百姓,应该会知道。”
楚净川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一定。”
因为楚净川在同何苇航谈话,路修远主动落了一步。
他与裴宁齐行,看着前方楚净川同人交谈那冷冷淡淡的模样,偏头笑了一下,侧首道:“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牧芸瑾被马巅的昏昏欲睡,听到小师妹在同他讲话,瞬间来了精神,“谁?师兄吗?”
路修远望着前方,眸光细碎,点了点头。
牧芸瑾在裴宁怀中,他侧头说话时,头刚好搭在裴宁的胳膊上,“不知道,我入门晚,不如你问问裴宁。”
裴宁露出黑漆漆的眸子看向他。
牧芸瑾抓紧改口:“裴宁……师兄。”
路修远侧首看向裴宁。
裴宁点了点头,声音从层层叠叠的衣服下传出来,显得有些闷。
“自从我上山起,师兄就这样,”他波澜不惊的说,“听师叔说,师兄小时候更冷,像个冰雕似的,一个人打坐就是一下午,吃饭也不出来。”
路修远对此时似乎颇感兴趣,“师尊不管他?”
裴宁默默思忖片刻,看了路修远一眼道:“师尊收下师兄以后,就去了后山闭关,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师叔在带师兄。”
牧芸瑾在马上也不老实,他细细索索的扭转身子,一抬头,和裴云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裴宁:“……”他无语了片刻,干巴巴的道:“你就不能老实一会儿?”
牧芸瑾眨了眨眼,转移话题道:“所以,师兄的本事其实都是师叔教的?”
裴宁点了点头。
其实在他看来,师叔和师兄更像是师徒,而师兄对师尊……更像是一种执念。
路修远念了一遍他刚才说的话,“执念?”
他微垂着眸子,声音和寻常没有什么区别:“师叔为什么离开?”
裴宁摇了摇头,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师叔风若云去云游之后,青峰山的大小事务就落在了楚净川身上。
他一句不吭的抗下了所有的担子。
楚净川同何苇航交流完,余光里看不到路修远的身影,顿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回首,就见三人相谈甚欢。
他见路修远的笑脸,颦了一下眉,手牵了一下缰绳。
路修远见人,弯了弯眼睛:“师兄,你是在等我吗?”
楚净川凉凉的看了一眼路修远,整个人都在透露着信息无一不在表达:你在说什么屁话?
接着,他转向牧芸瑾,眼中晦暗,声音冷漠:“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牧芸瑾被那眼神看的抖了一下,他努力的缩着身子,直到后背碰到什么,才想到自己此刻正窝在裴宁的怀里。
退无可退,他伸手扒拉住裴宁用来遮面的面纱,挡在自己脸上:“没什么,没什么。”
裴宁:“……”
楚净川对他这个小师弟一直都是挺照顾的,毕竟一个人能活的这么傻也是一种福气。
他有些无语的看了牧芸瑾一眼,最后一言不发的走了。
片刻,牧芸瑾偷偷的露出头来,他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小声对裴宁说:“你有没有发现师兄刚才的目光特别吓人?”
裴宁垂首,能看到他的乌黑的头发尖,他的头发有些乱了,有一撮头发随着说话的动作一翘一翘的。
牧芸瑾当然注意不到裴宁的目光,他自言自语的说着:“大师兄的脾气越发捉摸不透了。”
“嗯。”裴宁有点强迫症,想把他那缕头发压下去,只是手抬起来的那一瞬又发觉有些别扭,又放了下去。
“难道!”他猛然一抬头,一惊一乍道,“是因为咱们和小师妹说话?”
裴宁:“……”
牧芸瑾道:“师兄讨厌小师妹已经如此地步了吗?连说话都不准了?小师妹也太可怜吧。”
裴宁:“……”
他目光看向前方一红一白的身影,漆黑的眸子快速闪了一下。
.
“师兄,”路修远骑在马上,“你等等我呀。”
楚净川眼皮也没抬一下,声音却如玉石击冰,格外的冷冽:“你又来找我干什么?”
这话刚一出口,他自己就先顿住了。
听着有点不对味。
果然,路修远闻言,笑了一下,“师兄,你这是,吃醋了?”
“呵。”楚净川冷笑一声,“你哪只眼看出来的?”
路修远两只手指微分,点了下自己的眼睛:“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挖了吧。”楚净川,“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直接了当的说人眼瞎。
路修远非凡没有生气,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他凑近了些许,小声道:“眼睛挖了的话,还怎么看师兄?那我岂不是要天天受着相思之苦了。”
有病。
楚净川不再打理他,只是小手指却微微蜷缩起来。
.
一行人到达镇江县的时候已是黄昏,两侧张灯结彩,似乎在准备什么节日。
一条街上,小贩吆喝声,叫卖声不绝入耳。远远望去,房屋参差不齐,房檐鳞次栉比,与食物所散发的腾腾热气辉映在一起,满是人间烟火。
楚净川牵着马停在街头,看着街景有些入神,半晌他微微侧首,刚好看到路修远从他身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楚净川:“……”
看个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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