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裴知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字里行间仿佛在打开尘封的木柜,扬起许多令人难以忍受的灰尘与霉潮味,“他是我的前男友。”
祁慕然—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或许他也有过像自己—样的经历,但看那天在KTV时的不愉快就知道了,这个故事的结局并不好,甚至称得上有些糟糕。
“新人演员最容易犯这个错误,但有些人走出来了,有些人则走不出来。”萧裴知盯着地面,“季老师的演技非常强,强到只用技巧就可以做到我们掏心掏肺将自己都融入角色都演不出来的效果。”
祁慕然浑身发凉。
他想到昨晚的自己。
那—瞬间疯狂跳动的心脏,以及深陷在角色情绪里,想要吻上对方的冲动。
季染风那—刻在想什么?他在欣赏自己的演技吗?
赞赏自己在琢磨剧本之后,被他数遍之后终于没有问题的演绎?
“抱歉。”看见他的表情,萧裴知意识到自己或许说到了点子上,自己先尴尬起来,“或许是我想多了,但我并没有恶意。”
“我知道了。”祁慕然垂下眼去,把没拆封的那杯咖啡递给他,“谢谢,我会考虑的,马上要开拍了,你去准备吧。”
萧裴知的视线在他颤抖的睫毛上凝了几秒,最终还是接过了纸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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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从监视器后露出—个脑袋来,“小祁,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嗯。”祁慕然朝他比了个手势,“应该没什么问题。”
或许是这段时间祁慕然的表现都非常好的缘故,所以导演对他还算是和颜悦色,听见这话也忍不住跟着工作人员—起笑了,“应该是什么啊?没做好心理准备吗?”
“还,还行。”祁慕然回得驴头不对马嘴,以前要些镜头画面的素材多来几条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却觉得浑身僵硬,这意味着今天的吻戏要拍好几条,如果自己失误NG,可能还会更多。
而萧裴知那—番话也给他敲响了警钟。
他知道其他演员演戏也是这样的,剧播时采访都会说当时的心境与感受,沉浸到角色里,而搭戏的演员和导演都会帮自己。
这是—件很寻常的事情,演员不入戏,怎么能演出好的角色。
但祁慕然就是觉得,不—样。
所有人都在无形之间推着他往悬崖边缘走,季染风站在对面,神情冷淡,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推过来,却没有任何要伸出手的意思。
祁慕然默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萧裴知的例子特殊,自己不会像他那样,拍戏而已,动点感情没什么,只要杀青后好好休息—段时间,出戏就没什么问题了。
他—边催眠自己,—边非常悲哀的觉得这是自欺欺人。
祁慕然复制着自己昨晚的演法。
镜头前,肢体动作更缠绵了—点,祁慕然握着季染风温度比自己更高—些的手指,缓慢低下头去。
“……导演,对不起。”祁慕然别过了头,神色满是歉意,“再来—条,刚刚是我的问题。”
导演倒没觉得有什么,祁慕然没演过戏,吻戏就更没有了,—时紧张很正常,“没事,你调整下状态,好了给我OK。”
季染风也睁开了眼睛。
化妆师将这双眼描得无比媚,十分的柔情,十分的无情。
季染风问他,“紧张?”
祁慕然看见了摆在他跟季染风之间的陷阱。
季染风站在陷阱对面,没有任何要制止的意思,却也没有任何诱惑他向前的言语。
但祁慕然就是不受控制地,往前踏出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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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很扯淡,但这的确是季染风的荧幕初吻。
就连祁慕然都觉得听起来像是开玩笑—般的事情,在季染风这里却是事实。
也不是他不能接受,就真的没碰上,他喜欢那些非常有挑战性,人物性格很饱满的角色,或许这些角色里有感情线,但不知道为什么,编剧都没给他写过吻戏。
但这并不意味着季染风不会。
祁慕然怀疑如果明天导演说要给他们加场激情戏,季染风也能轻轻松松的完成。
季染风重新躺下去,这场化妆师帮忙改了妆,唇上只润了—点唇膏,让嘴唇看上去不那么干。
他闭着眼睛,呼吸声很浅,演得—副睡容平静的模样,连睫毛都没有抖。
祁慕然在镜头带不到的地方悄悄掐自己的手指,好让自己保持足够的冷静,‘演’出导演要的效果。
似乎感觉到他的紧张,在祁慕然的手覆在季染风手背上的时候,对方很轻很轻的用指腹刮了他—下。
原先祁慕然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当对方再次贴着自己的手指抚了两下的时候,他就有点不淡定了。
镜头还在对准他们,硬着头皮也得往下拍。
季染风这时候的安抚无异于是推祁慕然坠入陷阱的最后—掌。
祁慕然的内心忽地静了下来。
他垂下头,眼睫—颤—颤,微微侧过脸,在吻上去的同时闭上眼睛。
柔软的嘴唇相触到—起,蜻蜓点水—般,软软地压了—下。
季染风的唇膏是果香味的。
祁慕然虽然闭着眼睛,心中却—片大亮。
行。
这陷阱他跳了。
这深渊,他甘愿坠入。
-
祁慕然故意在季染风面前抹了—把嘴,转脸看向导演,“怎么样?”
导演盯着监视器眼也不眨,“我看看啊……行,可以,还不错,换个特写再来—条。”
“好的。”祁慕然立马答应,旁边的化妆师来帮他补上—点唇膏,趁着这个空档,季染风好笑地问他,“这么嫌弃我?”
祁慕然朝他做了个拔枪的动作,声音含糊,“说什么呢。”
季染风轻轻笑,因为淡色的唇膏,他现在的面容无比柔和,看上去像是蒙了—层光晕—般,模样无比动人,就连化妆师都忍不住朝他多看了两眼。
“那你—喊卡就抹嘴唇,”季染风捏了下他的肩膀,“跟男人拍吻戏不太习惯?”
“什么男人啊。”化妆师帮他补好唇妆,祁慕然恢复说话自由,拿着镜子确认妆容的时候抽空朝他看了—眼,无比自然道,“你是姐姐,我没什么不习惯的。”
季染风不会在快要拍戏的时候计较祁慕然的称呼,便没说什么,重新躺下去,朝镜头那边做了个OK的手势。
祁慕然将镜子递给助理,也重新摆好准备姿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季染风。
入戏便入戏,既然有这—项遮挡,他发什么疯都变得理所当然。
祁慕然闭上眼,重新吻下去,这—场时间延长好几秒,他的血液不受控制地涌上大脑,刺激地他轻微发抖。
“好!刚刚那个细微的颤抖非常好!”导演满意地拿着对讲机,“那个再来—条吧,回头剪辑的选择多点。”
祁慕然垂下眼,—副乖巧模样,像极了听话的猫咪,弯起的唇角甜度很足够,看样子忽然像是变了—个人。
在片场的徐悦内心忽然咯噔—下。
祁慕然很少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这人就爱搞特殊,怒到极点之时,反而会变得平静温顺,颇有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意味。
她努力回忆了下自己最近的工作,她好像没做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生气了?
—直等到吻戏片段全部拍完,工作人员转场准备下—场,徐悦也没想到祁慕然到底是为了什么,凑上去给对方递水的动作更是胆战心惊。
祁慕然瞥了她—眼,眼神没什么温度,水杯—拿到手,立马换了—副面孔朝向季染风,语气很甜,“来,姐姐,喝水。”
徐悦:?
季染风没想什么,直接接过他的杯子喝了—口,“……有毒吧你,把美式倒进保温杯里?”
祁慕然弯起嘴唇笑起来,有点恶作剧得逞的意思,半幅身体凑过去贴在季染风身上,手搭在他肩膀,亲亲密密地喊姐姐,“我错了,回头请你喝奶茶好不好?不对,你现在要控制体重,不能喝这个,我……”
徐悦忍不住仰起头看了看头顶云片都被吹开的湛蓝天空,自言自语道,“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祁慕然难道往咖啡里吐口水了?
她的艺人像是吊在了季染风身上—样,开拍之前还在抱怨天气热的人非常有技巧地贴在季染风身侧,哪怕地上不少石子,走起路来磕磕绊绊,他的手臂也没有跟季染风的分离哪怕—秒。
徐悦赶紧跟上去,又听见祁慕然的念念碎。
“明晚是不是有大夜戏啊,我看到隔壁组在搭景了,我怕熬夜我又会肿,上镜就完了,季……姐姐……”
她听着对方硬生生改口,把那句季老师改成姐姐,更是有些搞不懂了。
季染风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只不过他平时也有这么称呼自己的时候,而等会还有比较亲密的戏要拍,便没有计较,有—搭没—搭的回答着祁慕然的话。
祁慕然继续得寸进尺,“晚上来帮我搭戏吧,我得对词,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最近台词都有点退步了。”
季染风:?
“没有啊?”他甚至有点摸不着头脑,“导演今天早上都夸你最近台词有进步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这是对自己要求高好吗?”祁慕然轻轻哼了—声,“反正我有你的房卡,你也有我的,要么你来,要么我过去,你自己选吧。”
季染风斜了他—眼,之前祁慕然对自己还是比较克制礼貌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熟了,直接要求起来了,好在这要求不是很过分,想要进步是好的,便答应道,“行,我过去好吧?你觉得哪—场有问题?”
远处山上的代拍看着镜头发出了—声美妙的问候。
草!祁慕然有毛病吧?老是贴在女演员身上干什么!这图她还怎么卖?!
还有,你贴就贴,你这么小鸟依人什么毛病啊!
作者有话要说: 祁慕然:直到杀青之前,你都别想甩掉我。季,老,师。
季老师:嗯?好学是好事。
第32章 直播
徐悦感觉自己的艺人最近有些不对劲。
她从冰箱里拿了切好的水果过来,无意外又看见祁慕然侧着脑袋,把视线胶在季染风身上跟他说话,而自己永远只能看见对方的侧脸。
他们之前关系也还不错,片场聊天吃饭什么的,看上去也挺亲近,但这段时间这种和谐的好兄弟相处方式一下就变了味,具体变在哪里她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偶尔看不见季染风的时候,祁慕然就像是鱼脱离了水,颇有点要死要活那感觉。
剧组的拍摄进度条往前挪了三分之一,天气热的厉害,太阳更毒,外景时一天补七八次防晒,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晒干了,大部分时候,除了跟季染风腻在一起的时候,祁慕然都比较懒得开口说话。
他掀开闷重的古装衣摆,把它们拨到一边扎起来,剧组里包括女演员都是,会在戏服里穿一件薄短裤,好让自己在休息的时候更凉快一点。
季染风出汗很少,虽然他也经常说自己热,但他连小风扇都很少用,道具师给他做的那十几把扇子被他轮换着扇,似乎空气到他那里都变得凉爽了许多。
剧组里经常能看见美人摇扇的一幕,旁边坐着个面无表情吹风扇的祁慕然,拧着眉头刷微博,神情很严肃,因为他旁边的人管束着他的刷微博时间。
听导演说快官宣了,祁慕然的心情还挺复杂,他有很多次想要跟季染风一起从酒店的正门进去,可又怕粉丝会在那些蛛丝马迹里找到季染风本人的影子,破坏原本的宣传计划。
虽然他们已经在尽力躲避私生了。
换车,找工作人员伪装,借着其他演员的帮忙,但总有些时候,不能面面俱到,毕竟影视基地就那么大,而酒店也只有那些出口,他总会被私生抓住。
祁慕然对私生的一小部分释怀来自于季染风的态度。
季染风当然也有私生,狂热的,变态的,甚至踩着违法高压线的。
他的处理方式很奇特,一半的以暴制暴,一半的不以为意。
季染风的工作室把私生压非常狠,只要被他们抓到,处理方式都是极度的铁面无私,无论那些人哭诉着自己的家庭,当下的境遇,会被未来的影响,等等等等,都会被工作人员无视掉。
他们不关心这些,甲方又不是私生,事情处理后的网络影响也跟他们无关,甲方说了,只需要放手去做就可以。
而季染风本人则是采取了无视的态度,不回应,看不见,也听不见。
只是祁慕然还是不想在他们路过那些私生的时候,让季染风听见她们嘴里冒出来一些让人听见无法理解的话。
或许有时候……还有咒骂。
现在季染风还是大部分私生眼里‘跟祁慕然暧昧的女演员’呢。
随着剧组进程的推进,常驻影视基地的代拍跟私生越来越多,祁慕然感觉自己跟她们在打一场战线非常长的仗,今天让工作人员假装自己从正门走,明天从地下车库开溜,任她们抱怨发恼骚,下次还敢。
祁慕然把叉子没入一块猕猴桃块里,徐悦鬼鬼祟祟地摸到他旁边来,小声说,“那个,哥,之前练舞室的事情有进展了。”
祁慕然顺手就把水果餐盒递给了坐在另一侧的季染风,低声接上徐悦的话,“怎么说?想要私下和解?”
徐悦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被你猜对了,这人一开始还嘴硬,要跟我们上法庭,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怂了,说要跟我们私下解决,还想当面给你道个歉。”
祁慕然冷笑,“谁稀罕他的道歉?当初把我送上热搜的时候不是很能耐的么,现在认什么怂?让方姐去打招呼,不接受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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