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李氏突然清了清嗓子。
郑成安问道:“怎么,生病了吗?”
李氏瞪他一眼,才接着说:“刚才,我和你爹商量了个事情。”
郑成安夹了一筷子,“嗯嗯,你说。”
“那个,我们刚刚想啊,你说吧,是不是把榨油这事向大家公布出去比较好啊?”李氏难得有些小心翼翼。
郑成安眉尖微跳,他放下筷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李氏觑着他的脸色,道:“意思就是,把这榨油的法子都告诉村里人。”
郑成安面色有些不虞,他对这法子本来也记得不是太清楚,还是为了这家才挖空脑筋地想,结果现在就要全交出去了?
他也不是自私,不想看别人好。
只是整个村子才有多少油菜啊,这次足足割了快一亩地的油菜才榨出了四五十斤的油,看起来有好几罐挺多的,但他知道现代那些小油坊能榨出至少一百斤来。
现在技术不过关,出油率那么低,如果全村人都知道了,那还轮得到他家去割去榨吗?
李氏叹了口气,道:“你先别生气啊,听我跟你说。”
郑成安环胸静静听着。
“你不知道,这两天我和你爹下地都总有人来瞎打听,说你不打算考科举,去写什么不入流的话本去了,我俩听了自然不高兴啊,可这整个村子的风言风语我们又管不了。”
郑成安突然预感这原因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果然,李氏继续道:“我知道,这别人私下讨论咱也挡不住,总归说得也是事实,不过让大家受点实惠以后总能不在你面前胡说八道吧。”
“而且,你刚不是说了吗?这油菜可好长了,大不了咱们自己洒点籽专门种点,再说,整个村子长这东西的可不止这一块地,虽然别的地方没有这么密集,但若汇集起来,也够大家用了。”
“要是你说得是真的的话,咱们村里以后的荒地和山上的空隙就都能撒上这种子了,到时候全都种上了不就不怕了。”
郑成安沉默不语,李氏确实是为他好,半点私心没想到自己。
此举能将他岌岌可危的口碑救回来,就是对这个家庭毫无用处。
眼下,他看着郑父和李氏都是同样一副小心又期待的样子看着他问,“怎么样?”
郑成安心下复杂,闭了闭眼,他点头道:“可以。”
此刻,他才蓦然感受到了什么是父母,什么是骨肉亲情。
李氏高兴起来,“既然这样,明天你就去找村长说说这事,总之,要在他的主持下进行,得有个见证才行,绝不能让人拿了我儿的还说你坏话。”
村长方高元?郑成安暗自点了点头,为人确实不错,公正厚道,向来受大家尊敬,由他出面再好不过了。
他们确实为自己费尽心思,什么都想到了,郑成安心下微叹,定定地看着两人,道:“多谢阿姆,阿爹。”
李氏摆了摆手,“欸,都是一家人,那么客气干嘛?再说本来也是你在书里看来的,和我们又没有啥关系,本来也是拿你的好处做的人情。”
“可这人情,终归是我受益啊。”
*
饭后,天色已经黑透,比他们平时晚得多了,几人便加快速度洗漱完毕,进了各自的被窝。
这些天太累,郑成安一直没有再讲过什么故事,今天他本来还想像之前一样,摸摸连星沐浴之后还带着些微潮气的发丝,道了声:“晚安。”
但连星却没有回他同样的“晚安”,而是捉住了他伸出的那只手。
郑成安疑惑地看过去。
连星眼中含着异常坚定的光,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他不躲不闪,看着郑成安,慢慢道:“我能……吻你一下吗?”
郑成安心神一震,连回答都忘了,连星看他没有反应,便当他直接默认了,害怕似的闭上了眼睛向他凑了过来,睫毛不断颤动,像只不断扑闪的蝴蝶,又浓又密,小刷子似的好看极了。
接着,一抹温热从他颊边一触即离。
轻轻的,软软的,像一根稚鸟初生的绒毛,直勾勾的痒到了郑成安心底。
郑成安措手不及,却本能地嗅到了某种信号,连星还没有完全退回去,他便翻身农奴一般压上了他的唇瓣。
……
郑成安有些想笑,连星平日里一副强悍的模样,到了此时却弱弱地抓着自己的衣襟,像溺水的旅人死死抓着救命稻草,仿佛一松手就会溺下去一般,那模样真是又可怜又可爱,让他忍不住地想……
……
“可以吗?”郑成安问。
连星脸上、唇上、脖颈上都染上了一层红,闻言睁开眼看了一下郑成安,却立马又闭上了,他没出声,修长的双腿却更紧地缠住了郑成安的腰。
……
郑成安原本觉得自己的床质量优越,毕竟平时怎么翻身也不会响,才不可能像连星最初睡的那张小榻,然而这天晚上,堪比小榻的架子床“吱吱嘎嘎”的响声却响了足足半夜。
*
翌日清晨,郑成安觉得自己怀里抱着的那个热乎乎突然动了动,他还没睡醒,有些不高兴的拍了拍他的臀,“别动,再睡会。”
连星想要偷偷起床的动作顿时停住,僵着身子半天不敢动。
郑成安无奈地睁开眼,凑到他脸上亲了下,“宝贝,你这么僵着我怎么睡啊?”
连星眼睛眨了眨,虽然这称呼他昨晚已经喊了自己许久,他也有些听习惯了,但是□□乍一听见,他还是有些羞,“那、那我出来你再睡。”
郑成安摇摇头,“不睡了,都醒了,还睡什么呀。”
郑成安抱着他又蹭了蹭,两人相拥而眠同盖一床被子的感觉真好,温声细语的,“你怎么起那么早啊?不累吗?那里……还痛吗?”
连星声音弱弱的,“不、不痛了。”
“你怎么这么乖啊!”郑成安稀罕地又亲了他一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调笑道,“对了,你昨天怎么那么突然啊?”
他都差点没反应过来,累了好多天,他觉得第一次这样实在没发挥出应有的实力。
连星有些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想法,可郑成安还一直缠着他问,经过这一夜他也不再诚惶诚恐,便直接说了出来:“我、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的身体。”
郑成安失笑:“你怎么会这样想?”
他明明都馋得不行了好吗?
这样问起来连星又有些委屈,眼神湿漉漉的像只泉边饮水的小鹿,“可你之前从不碰我。”
郑成安大呼冤枉,“明明是你自己抱着被子来我床上的,我以为你不乐意来着,哪敢碰你啊。”
连星道:“我没不乐意。”
郑成安笑道:“好了,知道你乐意和我亲近了,那现在呢,现在相信我了吗?”
连星抿唇,点点头:“嗯。”他昨天一直抱着自己亲,还说了好多羞人的话,他当然相信是喜欢的了。
郑成安又笑:“你不知道,我们那里哪还有什么先婚后爱啊,都是一见钟情然后约会、恋爱,接着才会成亲的,我一醒过来直接和你成亲了,总是担心唐突了你害你不高兴。”
“不唐突。”连星反驳道,不过……
“什么是约会和恋爱啊?居然婚前还能相处的吗?”
“当然了,你这么帅,要是在我们那很受欢迎的,肯定轮不到我和你恋爱。”郑成安故作失落道。
连星摇摇头,抱住他的腰:“不,只和你。”
说完他又有些酸酸的,“你呢?也很受欢迎吧?有人……和你恋爱吗?”
“怎么,吃醋了?”郑成安笑道,“我们那里优秀的人多了去了,我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没什么好受欢迎的,我还整天宅家里连门都不出,才没机会恋爱呢。”
真好。
连星不厚道地想,这样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两人又腻歪了好一会儿,一直到最后听到李氏在外面喂鸡煮饭的声音,才恋恋不舍地起了床。
第26章 抓鱼
家里现在没太多需要他做的事了,吃过饭,他便和连星一起去了河边,还是一个挺偏僻的地,完全避开了洗衣的人群。
这地方他还不够熟悉,是跟着连星来的,就见连星左拐右拐了几下,眼前豁然开朗,一条银色的缎带铺在绿茵茵的草地上,上方的山有些弧度,泼下的光亮溅在溪涧的石头上,间或有几滴迸溅出来,顺着绿油油的叶子往下滚落。
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身上,郑成安甚至有了一个猛子扎下去的冲动。
然而身旁跟着一个连星,他根本近不得这条河的身。
连星向来话少,他也不多说不让郑成安往前走的话,只是边走路边挤着他走,一直把他挤到了离河边远远的一棵大树下。
这棵树下有一块圆溜溜的石头,锃光瓦亮,像是被一村的人盘出了包浆,郑成安坐下的时候,还能感受到石头上贴合臀部微微凹陷的弧度。
郑成安:“……?”
“你这是做什么?我坐下了还怎么抓鱼啊?”
连星抿唇道:“我来就行。”
万一又掉河里就麻烦了。
害怕看到对方失望的眼神,连星紧跟着说道:“你好好坐着,我去找点树枝来。”说完不等他回答就转身离开。
“诶?”
看着连星慌忙离开的样子,郑成安不禁莞尔,随即道:“好,那你快去快回。”
恍然间,郑成安有种身份错乱的诡异感,自己像是乖乖巧巧等待丈夫回家的小媳妇。
明明他才是娶人回家的那个啊!
淦!
连星的力气很大,轻而易举便从树上折下一段坚硬的树枝,“咔擦”一声清脆爽利,郑成安看着那根有自己小臂粗细的枝干,觉得哪怕自己过去也不一定能一下折断,但连星却一副毫不费力、轻松无比的样子,让他不禁在想,连星得有多大力气啊?
不过转瞬他又释然,若是力气不大,他也不可能打到一头野猪回来啊。
连星又在旁边用锋利的石头磨了磨枝头,将其磨成长长的尖状,而后走了回来,路过郑成安的时候冲他笑笑,也不说话。
好一个安静的美男子,郑成安心道。
不过他并不会乖乖听话,而是主动接过了连星磨好的树枝,想要把连星按到他刚才坐的石头上。
但他按了按。
没按动。
“……”郑成安无奈道:“你昨天都没休息好,还是你去坐着歇会吧。”
连星摇摇头:“我不累。”而且现在精力充沛,让他再上山打头猪都行。
郑成安睁大眼睛,威胁似的望着他。
连星唇肉紧抿,对视了一会,最终落了下风,委屈地退了回去,坐在石头上看郑成安抓鱼。
郑成安兴致盎然,捋好衣袖和裤脚,踩进凉凉的河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肆意的玩过水了,甚至连怎么叉鱼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等到他认真起来,已经过了好几分钟,郑成安却猛然发现,因为自己方才的动作,身边的鱼儿都跑光了!
他又折腾了一刻钟,额头的汗都要冒出来了,然而还是没有抓到哪怕一条能塞牙缝的鱼。
郑成安有些挫败,尤其旁边还有自己的夫郎目不转睛的盯着,让他压力倍增。
他都不敢抬头去看。
“哗啦”一声,他站立的旁边突然有了波动,水光粼粼,泛起涟漪。
抬头看去,竟是连星。
下水之前连星把裤腿挽了起来,露出一截小麦色的肌肤,整个小腿一览无遗,结实的三头肌绷紧。
此刻他手中不知何时又磨了根尖锐的树枝,害怕郑成安责怪他下水,先发制人道:“我来帮你。”
郑成安泄气,也没有立场再说他,毕竟光靠他的技术,恐怕一上午都抓不到呢。
点点头,郑成安嘱咐道:“小心些,注意安全。”
“嗯。”
接着连星便认真起来,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原本柔和的气质霎时变得锋利起来,眼神凌厉如鹰隼,紧盯着猎物不放,一旦有鱼进入了他的视线,他就会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掌握住时机,锋利的枝干扎下去就崩出一团血雾,接着被流水冲开,浑身凝练如猎豹般敏捷的气势也仿若被流水冲开一般消散,他举着手中叉住的鱼向郑成安示意。
郑成安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动作浮夸地拍手叫好:“这么快就抓到啦!连星好厉害!”
语气仿佛是在称赞幼儿园里得了小红花的小朋友,偏偏连星受用无比,还有些羞涩地垂下了头。
接下来的时间简直像快进一样,郑成安只觉得那些鱼儿在自己面前和连星是两副面孔,一副精得要命,一副蠢得要命,不然怎么解释连星啪啪啪的连叉三条鱼。
最后他都快抱不住怀里的鱼篓了,里面的鱼哪怕扎得浑身血淋淋也依旧不屈地挣扎跳动着,连忙道:“够了够了,连星别扎了。”
两人便都上了岸。
上岸后郑成安想从连星手里把其他的东西接过来,这是正常男性在面对心怡之人该有的殷勤,但连星把他的手按住了,还说出了本该由他说出的荷尔蒙满分的那句话:“太脏了,我来。”
郑成安心脏怦然一动,有种骤然被丘比特之箭射中的矛盾感,略有些局促般放开了手,讷讷道:“好。”
可这不应该啊,明明他俩都互通心意了。
他逃避般将视线移开,就看到了连星还裸露在外的双腿以及光着的脚,眉头一蹙,半蹲下`身,将连星挽起的裤子放下,又往旁边够了够身子,把连星脱在一旁的草鞋提了过来。
连星有些受宠若惊,本来夫君愿意为他俯身折腾这条脏兮兮的裤子就够让他不安了,但这不安中又有些难言的喜悦,哪怕有些不合适,他还是自私了一回,可郑成安竟然要给他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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