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衡见淤青揉开了,收了手,直起身来。
他离开,辛朝阳发热的脑子彻底冷却下来,抬头说:“是啊是啊,您的教诲我肯定记一辈子。”
楼直男,不愧是你!╭(╯^╰)╮
楼衡只当不知道他在腹诽自己,洗了手,用酒精擦了擦,又拿医用棉花浸了酒精,说:“把手给我。”
没曾想,一回头就看到辛朝阳跪坐在床上,向他伸出两只手。
特别乖巧,还……没有穿衣服,白的晃眼。
楼衡:“……”
楼衡的心跳漏了一拍,咳了一声,说:“举着不累吗?”
他不敢把视线往下放,让辛朝阳把手放下,拉起他的一只手,盯着手肘的伤势,认真地处理起来。
辛朝阳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看着他给自己消毒,上药;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拉着纱布,一圈又一圈地缠上自己的伤口,耐心又细致。
辛朝阳心里暖暖的,抬头看楼衡低垂着眼睛,认真的侧脸,一时失了神。
楼衡给他缠好纱布,对上他的视线,笑问:“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辛朝阳让他眼里的笑烫了一下,忙移开眼睛,“没有,就是……”
他定了定心,又仰头看楼衡,感动道:“楼哥,你太好了。除了家里人,我没想过我还能遇上你这么好的人。看来爷爷说的是对的,你遇上多坏的人,就会遇见多好的人,命运也是遵守能量守恒定律的。”
楼衡眼中笑意微顿——他说的坏人,是当年绑架他的人吗?。
无意提起这样沉重的事,他转开话题道:“你爸爸说你之前也差点被人打了,怎么回事?”
说起这事,辛朝阳就想叹气。
“就是我之前的学校,它是私立学校,和十一中完全不一样。
大部分学生都是像我这样混毕业证的,读两年出国留学的也不少,剩下的就是学校招进来撑升学率的。
有几个家境特别好的,爱搞小团体,总是聚在一起在学校搞些有的没的。无聊了,竟然还从家境不太好的同学身上找乐子!
和他们比起来,赵孟明都得靠后。
毕竟他们一个停留在生理方面的伤害,另一个却是精神层面的折磨。虽然都不是好人,但后者性质更恶劣。
他们是在毁灭一个人的人格,楼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所以,你又见义勇为了?”
楼衡已经猜到后面的事了。
辛朝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算吧……”
楼衡将他手心摊开,用棉球小心清理,见他被酒精刺激得疼了,还给他吹了吹。
风拂过手心,是那样温柔。
这样的楼衡,让辛朝阳特别有倾诉欲,和他说起过去的事都不觉得丢人了。
“我也不是爱管闲事,要伸张正义什么的。就是他们欺负的是我的同班同学,他以前还帮过我的,都欺负到我面前来了,我总不能当看不见吧?我就把他们凶走了——”
“凶走了?”
楼衡挑眉,低头问他:“怎么凶的?像上次凶莫小秋那样?”
辛朝阳害臊得不行,“哥,你别笑我啊!”
“没有笑,你接着说。”
楼衡没笑出来,只眼里带着笑,给他手心抹药膏。
辛朝阳乖巧地继续:“你知道我以前跟着家教上课,不经常在学校的。我怕他们还欺负我同学,就和校长反应了下情况——那个校长是我爸爸以前的同学,我爸带我和他吃过饭,还留了联系方式,我就给他打电话了。”
“嗯,然后呢?”
楼衡给他贴了一道敷贴,又取来纱布,简单地缠上两道,免得他又擦碰到哪里,弄疼了手。
辛朝阳说了后来的事。
“那些人就被学校批评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是我告的密,等我去学校那天堵了我,还把我同学拖过来。
——是真的拖!
就在地上,在很多人面前把他拽过来,推到我脚边。
楼哥,你不知道他们有多过分!
更过分的是,他们自己不动手,就让那个被欺负的同学来骂我,还要他打我,他们在旁边看戏。
实在太坏了!
要不是我刚好落了东西在车上,我爸爸来找我,不然……”
辛朝阳想起当时的场面,还是觉得太可恨了。
怎么能那么欺负人呢!
楼衡皱眉,“你那个同学骂你了?还和你动手?”
说话的功夫,辛朝阳的左手已经处理好了。他摸了摸鼻子,把右手递给楼衡,尴尬道:“他是迫不得已。”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不在学校的时候,他们变本加厉地欺负我同学,把老师批评的怒火都发泄在他身上了。
而且他爸爸,就在欺负他的人的爸爸公司上班。他们就威胁他不照办的话,就要辞退他爸爸,让他爸爸找不到工作,在京市混不下去什么的。
他就骂我了。
哥,我没法怪他,你不知道他多可怜。
他骂我的时候,还一直哭,一直说对不起。而且,他最多也就说我多管闲事什么的,因为他不肯骂难听的话,那些人还拿蓝球砸他。
他们真是太过分了!
以别人的痛苦为乐,看他哭了,还笑得特别大声,还拍视频。
我简直——我简直不敢想象,他们走出学校,步入社会之后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就你会体谅别人的难处。”
楼衡熟练地给他处理伤口,问他:“你认为,你那个同学就没有错吗?”
辛朝阳闻言,一腔愤懑都噎在了嗓子眼里。
他抿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妈妈也问过我这句话。”
“她说,为什么学校这么多人,他们别人不欺负就欺负他。我听了之后,就很不高兴。受害者有罪,这是什么道理?就算他性格软弱,好欺负,这是他的错吗?他被恶魔亲吻,就是他的错吗?”
辛朝阳看着楼衡,想要一个答案。
楼衡轻叹一声,对上他带着些倔强的眼睛,说:“软弱不是错,但逆来顺受就是了。”
楼衡给他包扎好手肘,拿过内裤帮他先穿上,又将衬衫披在他肩膀上,这才在床边坐下来,一边给他右手手心清洁,温和地同他讲道理。
“听你说来,你的这位同学已经被霸凌很长一段时间了。他有反抗过吗?他求救过吗?为什么他身边的人对他的遭遇视而不见,只有你这个偶尔才到学校的人,对他伸出援手?”
辛朝阳被他问住了,“这……我不知道,我没想这么多。”
“那我们不讨论这些,就说说你同学本身吧。”
楼衡对他充满耐心,抽丝剥茧地和他分析:“他处于弱势地位。第一,他家境不好,欺负他的都是家境好的孩子。第二,他父亲受人掣肘,随时可能丢掉工作。”
“对,就是这样。”
辛朝阳点头。
“我们先说第一。”
楼衡给他吹了吹手心,让酒精挥发得更快一些。
“起点,不代表终点。
他的成绩能被你们学校特招进入学校撑台面,至少说明他的智商没有问题。
私立学校的重点培养,他日常接触的同学,有很多途径可以让他改变自己的人生。他做不到,反而和同学关系一团糟。
这是他能力不足。”
辛朝阳忍不住说:“能力不够也是错吗?”
楼衡也不在意他打断自己,温声说:“能力不够,却想要自己能力范围外的东西,还为此连累别人,就是错了。或许,你可以去了解一下,最开始的时候,是他先接触的那个小团体,还是那个小团体主动找他的麻烦。”
听了辛朝阳的描述,楼衡对那个少年人的品性保留态度。
“你是说?!不可能,他怎么会——”
话没说完,辛朝阳想到什么,脸色有些变了。
“怎么?”
楼衡趁他分心,给他涂抹碘伏。
“嘶……”
辛朝阳疼得回过神,但这会儿也顾不上了,急声说:“楼哥,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一些事。那些家伙被校长抓去办公室的时候,一直骂齐言骁是贱骨头,还说他之前跟狗一样跪舔他们的时候,怎么不说欺负他了……还骂了很多难听的话。齐言骁一直哭,我就……”
“你就护着他,觉得他是正义的一方?”
楼衡拿纱布给他缠上。
辛朝阳复杂地叹口气,把头磕在楼衡肩膀上,郁闷道:“难道他真的……哥,我还是没办法把他想得那么坏,要是误会了怎么办?”
楼衡给他缠好纱布,伤就都处理好了。
抬手撸了撸辛朝阳软软的头发,他说:“先不管是不是误会,我们来说第二点。小太阳,你说,如果他爸爸知道孩子因为自己受人威胁,被自己老板的儿子这样欺负,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会怎么做?”
“啊……”
这一点,辛朝阳都没有考虑过。
楼衡有点想叹气了,捏捏他的脸,说:“如果他爸爸为了自己的工作,宁愿儿子给别人当狗,你再可怜他不迟。”
他站起来,帮辛朝阳套上袖子,给他扣衣服扣子。
辛朝阳闷闷不乐,说:“哥,我没办法反驳你的判断。”
“之前,我爷爷觉得学校风气太差,让我爸给我办了退学。
我走之前还问过齐言骁的情况。
我爸说他得了那几家的赔偿,已经出国留学了,会有一个好的发展,让我别再管齐言骁。我妈妈就是那时候问我那句话的……
他们当时,可能就在暗示什么了。”
楼衡说:“那就回去问问你爸爸妈妈。”
他并不赞同辛家家长的隐瞒。
只是隔离双方的接触远远不够,哪怕会伤害到辛朝阳的情绪,也应该对他说出真相。
否则,这个亏不是白吃了?
辛朝阳丧气道:“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楼衡笑了笑,没有说错或没错,只告诉他:“小太阳,他不是你的责任。别人的人生,好与坏,都是自己的选择。你明白吗?”
辛朝阳摇了摇头,“不是很明白……哥,如果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我想,我还是没办法沉默。”
楼衡闻言,会心地笑起来。
少年失了一只眼,却看不到黑暗,心性至纯至善。
这再好不过。
他只愿,这孩子能永远向着太阳,逐光而行。
第31章 喜欢上他
辛朝阳看不懂楼衡的眼神,却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温柔。
他忍不住也笑起来,问他:“哥,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楼衡帮他把裤子也穿上,而后直起身,抬手敲了敲他的额头,说:“楼老师再教你一句话——不在其位不谋其职。”
“你的同学在学校有老师负责,你当时看到他被欺负,应该当场给校长打电话,让他直接到现场处理,而不是自己出面。你只是同学,能做的很有限,同意吗?”
“同意。”
辛朝阳点头。
楼衡接着说:“比如今天。莫小秋的安全有警-察负责,有她家长负责,甚至是学校老师,都有一定责任。但你没有。你找该负责任的人来做这件事,就是尽了义务了。”
辛朝阳忙说:“我知道要报警,就是怕来不及嘛。”
“为什么来不及?”
楼衡面露无奈,“出事的地方在商业街,时间是上午十一点,他们即使有妨碍莫小秋人身自由之嫌,也没有堵住她的嘴,只要莫小秋喊一声救命,就能惊动十七八个人。你觉得,他们来得及做什么?”
辛朝阳:“……”
好有道理。
楼衡继续说:“而且,我不是很理解,是什么让你认为莫小秋是好欺负的?只因为她是女生?她可是一句话,就让你挨了打。”
“…………”
辛朝阳羞愧难当,讨饶道:“哥,我知道错了,真的!你就别教训我了,你再说,我得找条地缝钻下去了。”
楼衡张了张口,愣怔住了。
须臾,他笑叹道:“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可以这么多话。小太阳……你吓到我了。”
他摸了摸辛朝阳的头,心有余悸道:“一想到,如果我来晚一点,我就慌。”
辛朝阳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后,他忍不住笑了,笑眯了眼睛。
他踮脚,仰头用额头贴上楼衡的额头,用鼻尖蹭了他的鼻尖三下,才退开说:“Don’t be afraid,everything is OK。”
楼衡:“……”
楼衡缓缓找回心跳,问他:“这招,跟谁学的?”
辛朝阳笑眯眯地说:“我小时候被吓到,约瑟都是这样安慰我的。”
“哦……”
楼衡难得有些无所适从,左右看了下,才说:“我,先去洗个手。”
辛朝阳完全不知自己刚才撩乱了一池春水,挥挥缠着纱布的左手,说:“楼哥你去吧,我喊里尔他们进来。”
楼衡到了洗手间,将水龙头开到最大。
听着水声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低咒一声:“我疯了吗?”
*
出了这档子事,午饭当然是没法一起吃了。
拒绝了辛朝阳去他家做客的邀请,目送他上车离开,楼衡在大街上站了一会儿,转身去了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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