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幽砚有些着急地拨弄了一下小羊驼的耳朵。
亦秋连忙回过神来,下意识晃了晃脑袋,而后又在幽砚气呼呼地目光下连忙点了点头。
“知道啦,我以后不和旁人说便是。”
“小红花,你也要保守秘密哦!”幽砚又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立着发呆的小红花。
小红花点了点头,似怕幽砚看不清,便又抖了抖身后背着的花瓣。
幽砚这才放下心来,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末了,她抬眼看了看月色,轻声说道:“我得回家了。”
“啊?”亦秋愣愣地站起身来,望着幽砚迟疑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幽砚,你……你一定每天都得回去吗?”
“嗯?”幽砚歪了歪头,似不太听得懂小羊驼话里的意思。
亦秋低垂着白色的眼睫,小声道:“我就是想问问,如果你晚上不回去的话,你爹爹会生气吗?”
话音刚落,她便有些后悔了。
怎么回事啊,就这么离不开这鸟女孩吗?
“怎么了吗?”幽砚不禁反问,“小羊驼,你在这里,是不是住不习惯啊?”
小红花当即跳到地面,咻咻地写下一行字来。
——秋秋昨晚做梦也在叫你的名字!
幽砚俯身看了一眼,不禁「啊」了一声,诧异又万分感动地望向了亦秋:“原来你这么离不开我啊!”
亦秋不禁尴尬了起来。
什么?!她昨晚做梦竟然又叫了幽砚的名字,而且还被小红花听见了?
这也太丢人了吧!
老天爷能作证,她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年就完全独立了,绝对不是一个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人!
虽说,此时此刻,她确实是一个离了幽砚就活不下去的羊驼,但也不至于一睡觉就喊幽砚的名字吧……
这不是离不开,不是离不开,这只是……只是关心则乱!
她这就是怕幽砚出事嘛!
“那,那你是希望我留下来陪你吗?”幽砚又继续问道。
小羊驼连连摇头,脑袋上每一根随风飘动的毛都写着——我不是,我没有,你误会了!
摇了半天脑袋,亦秋忽然觉得有些头晕了,这才停了下来,胡扯道:“我,我就是,就是觉得地上又脏又硬嘛,所以我,我想让你……”
“让我?”
“让你帮我把这里弄软和点嘛……”亦秋说着,垂下了小脑袋瓜。
万幸,刚才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让她想到了个还算马虎的借口。
因为睡着不舒服,想要睡在软和一点的地方,这才不停在梦里念叨幽砚的名字,仔细想想,也说得过去对吧?
幽砚沉吟片刻,道:“那,那你等一下!”
“啊?”亦秋一个不留神,眼底便失了幽砚的身影。
她愣愣望向了小红花,小红花亦朝她歪着脑袋表示茫然。
亦秋在小红花的陪伴下,于这树洞的洞口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幽砚抱着一大堆干草跑了回来。
她跑进树洞里,将干草平铺在了地上,自己先躺上去感受了一下,而后从干草堆中坐了起来,随手拍了拍身上、发上沾着的几根干草,冲亦秋说道:“小羊驼,你来试试,这样是不是软和多了?”
亦秋一时无言,却又不好驳了幽砚的面子,只得慢吞吞地走上前去,在幽砚期待的目光中,趴到了那干草堆上。
真别说,这样是稍微软和了一些。
“如何?”幽砚问道。
“舒服些了。”亦秋回着。
幽砚嘻嘻笑了一声,揉了揉亦秋那毛茸茸的脑袋,站起身来道了句别,一溜烟便没了身影。
走得可真急啊……
亦秋不由得轻叹了一声,目光往旁侧扫了一眼,恰看见小红花缩在一旁,用它那小小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干什么啊?”
——你就是不想她走嘛。
“才没有呢。”
亦秋应着,闭上了双眼。
她想,明早起来,一定会沾上一身的草。
小羊驼的日子,真是越过越艰苦了。
以前是睡不上床,现在是用被褥打的地铺都不配了,只能睡睡不知从哪拾来的干草堆。
这待遇差距,让亦秋不由得想起了一句俗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虽说幽砚不是鸡也不是狗,就是个屁股和嘴巴都带刺儿的鸟,她也绝不可能嫁给幽砚。
可事实就是,幽砚过得好,她便过得好,幽砚过得不好,她便也过得不好。
看来驼与鸟之间,还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不过,她也没什么好嫌弃的,毕竟那小丫头过得再怎么不好,也还是把自己所能寻到的一切,全都尽数捧到她的面前了。
她只是一只,一无是处的小羊驼啊。
第110章
听说,一个人晚上会做很多很多梦,可有些梦,是不会留存在记忆里的。
可有些梦,却清晰得像亲身经历一般。
来到这个奇怪幻境的第三日,亦秋从一个可怕的梦境之中醒来。
她梦到了与幽砚分开的那一日。
身后,是快要将她吞噬的五色灵光,身前,是不愿将她松开的幽砚。
一个意识告诉她,有些事若不在这时候说清楚,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哭喊着把这一路的欺瞒尽数告诉了幽砚。
可此时此刻,留给她的时间多短啊,她甚至来不及为自己的改变多做解释,唯能在最后说出一句——对不起,我骗了你。
下一秒,她看见幽砚眼底一闪而过的茫然、愤怒,以及深不见底的哀恸。
“不要管我了。”她说,“不值得……”
就像上一次,她在芜州的那个石穴之外,对洛溟渊和江羽遥说出某个真相时一模一样,努力剖开卑劣的自我,一心期盼着对方能够心安理得地将她抛下。
这分明是她所期望,也能够预料到的结果。
毕竟,只有傻子才会选择同生同死,她是傻子她知道,但幽砚又不傻,不是吗?
可明明什么都预料到了,真当幽砚松手的那一刻,她还是忽然感觉,有一种「被全世界所抛弃」的孤独感,似洪水猛兽般,将她淹没、啃噬……
那种绝望,好真实,真实得她自梦中挣扎着醒来之时,眼边的毛全都是湿润的。
小红花趴在她的面前,歪着那颗小到就算歪起来也不怎么明显,而且一点也不可爱的脑袋。
透过那一层薄薄的水雾,亦秋能看到它眼里的好奇与担忧,却还是被这近距离的对视吓了一大跳,下意识颤抖着自干草堆上弹跳了起来。
小红花当即背过身去,改用背上的小花对着亦秋。
“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亦秋连忙解释起来,“就,就是,有点突,突然……”
刚从梦里睁眼,便看见了一只大蜘蛛,脑子都还沉浸在伤痛里没回过神来,试问谁又不觉突然呢?
——你怎么了?
小红花写字问道。
“没,没怎么……”
——你又在喊幽厌的名字了。
又喊了……有什么好喊的啊,一个梦而已,真是太不争气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幽砚在身旁的每一个夜晚,她要么睡不着,要么睡得不安稳。
搞得跟个刚和老母亲分房睡的小屁孩一样。
其实这么说也不太对,毕竟她小时候最大的愿望,便是拥有属于自己的一间卧室,晚上把门一锁,聊天刷视频也好,追剧看小说也罢,谁都管不了。
所以,她甚至无法形容这种莫名其妙的依赖。
她只知道,这样的依赖,对一只羊驼而言是正常的,可对一个人类来说,应该算不得什么好事。
“别告诉她。”亦秋轻声说着,抬头望向了树洞之外。
昨夜睡得早,今日便也起得早。此时此刻,洞外天色将明未明,还萦绕着一层山雾,远方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朦胧。
小羊驼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干草,见抖不干净,便又走到草堆外,用力蹦了几下,最后以一种十分高难度的姿势,用蹄子一点一点将身上残余的干草扒拉了下来。
就算是只羊驼,她也是只爱干净的羊驼。
她这般想着,伸展了一下四肢,慢吞吞地走出了洞外。
此处树木稀少,视线勉强算得开阔,她仰头向往远方,不由得陷入了一阵沉思。
意识消散之前,珠子里透出的五色灵光,是来自翳鸟的力量吗?
那颗珠子到底是什么?究竟又为谁而准备?为何能将她与幽砚拽进两千五百多年前的一段过往?
而且这段过往是属于幽砚的,所以到底是珠子里暗藏了这段过往,还是珠子会唤醒入境之人的过往,而后将其困锁其中,反复折磨?
若是前者,那么翳鸟想要对付的便是幽砚,若是后者,那便是她与幽砚意外踏入了一个用去对付金乌扶桑的陷阱。
要是系统还在就好了,能问问话也好啊,虽然大概率只能问出一点废话。
亦秋想到此处,不禁将属性栏又调出来看了一眼。
一开始还能看到好感度,昨天便只剩下了体力和健康,今天倒好,全部变成了问号。
“宝才?”亦秋试图呼唤系统,得到的,却是全然陌生的提示音。【系统正在努力升级,请宿主耐心等待。】
看起来,这个幻境真是把系统屏蔽得死死的,都要针对性「努力升级」了。
也不知这宝才需要升级多久,虽然总说它屁用没有,可真到完全用不了了的时候,又多少感觉它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用处的——
至少,算是个随身图鉴,能告诉她那破珠子是啥玩意儿,现在又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此,她便能不那么一头雾水了。
人在望着一个方向发呆的时候,时间总是会过得很快。
四周的天色一点一点明亮了起来,雾气似也一点一点渐渐散去。
远方太阳徐徐升起,月亮却并未很快落下。
这是亦秋第一次看到昆仑山的日出,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看到日月同辉。
要是幽砚在就好了——尽管那鸟女人活了那么久,像这种算不得稀奇的景象,于幽砚而言一定没少见,八成看完便会送她一句「无聊」。
她正于心里想着,便忽然被揉了揉后颈。
那突如其来的触碰并未将她吓着,反而给她带来了一丝欣喜。
冰凉的指尖,温柔的触碰,从来都是属于幽砚的。
小羊驼缩着脖子转过身去,身后之人也开玩笑似的,两只手掌半抱着她的后颈,随她一同转起了圈圈。
她能听到身后细碎的脚步声,也能听到少女努力憋住的笑意,甚至可以看见那带着补丁的破旧衣摆,却始终看不见那与她玩闹的少女。
亦秋也不知自己到底转了多少圈,终于在小脑袋瓜开始犯晕之时,看见了那个今天暂时还算干净的红发少女。
幽砚将双手背于身后,身子向前俯了些许,望向眼前傻愣愣的小羊驼,弯眉问道:“刚才你在看什么呢!”
“太阳和月亮都在天上。”亦秋也不生气,只抬头又看了一眼天空。
“每隔一段时日都会这样。”幽砚说着,也随亦秋目光望去,她没有说出什么「无聊」「常见」一类的话语,只是于嘴角扬起了一丝暖意,轻声说道,“你也觉得很美,对吧?”
昆仑山很美,无论日出日落,白昼或是黑夜,都有属于它的独特之景。
奈何这也曾活在光明之下的女孩,到底还是踏着荆棘,一步一步从仙山走到了魔域。
有那么一瞬间,亦秋似在小幽砚有些迷离的目光中,看见了自己十分熟悉的神色。
那种感觉,就像是那个时而很好,时而又很讨厌的鸟女人回来了。
可那一瞬的迷离稍纵即逝,幽砚回过神来,低头抚摸起了小羊驼背上的毛毛:“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说着,快步跑进了树洞里的干草堆旁,掌心灵光一闪,便变出了一张「床单」。
或许,那可以称之为床单。
它实在是太破,也太不规整了,一看就知道,那是一些破烂衣服和不知道做啥用的布料,东拼西凑后缝到了一块儿的产物。
幽砚将它铺在了干草堆上,回身拍了拍跟在身后的小羊驼的后颈,道:“我回去后想了想,这些干草可能会扎到你,就又给你做了这个!”
亦秋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感动,便见幽砚又变出了一碗热乎的肉粥和两个包子。
亦秋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眼泪,又一下涌了上来。
“你眼睛又不舒服了吗?”幽砚皱了皱眉,眼底藏不住担忧地问道,“不会是我的毒影响到你了吧……”
亦秋听了,连忙假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没有,我刚睡醒都这样!”
幽砚松了一口气,盘腿于铺好床单的草堆上坐下,道:“来吃东西吧。”
小羊驼点了点头,走至少女身侧,乖巧地趴下了身子,目光望着幽砚掰包子的手指,一时忍不住问道:“你是哆啦A梦吗?”
“啊?”幽砚撕包子皮的手忽而停滞了一下,“什么,什么诶梦?”
“那是一只蓝色秃顶的大脸猫,它胸前有个小口袋,不管大雄想要什么,它都能给他变出来。”
“我是钦原啊,是鸟,不是猫。”幽砚显然听不懂眼前的小羊驼在胡言乱语什么,眼底却没有一丝不耐,反而很是欣喜地笑道,“你不是羊驼吗?怎么又提到大熊了?”
少女说着,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不自觉吃掉了自己刚撕下来的那块包子皮:“不过,猫和熊做朋友,也是挺有意思的,就像……就像我和小红花,还有你,你……你叫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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