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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无条件的信任着利姆露，无论是之前帮助对方伪造身份带入阴阳寮, 还是眼下要去限制芦屋道满的自由，皆是如此。
他相信利姆露不会做出那等的事情来。
得了安倍晴明的许可, 利姆露便来到一旁，打开了书阁的窗户。他双手合拢，须臾再张开的时候，有翩飞的、晶蓝色的蝶从他的手中朝着外面飞去。
安倍晴明上前几步，来到了利姆露的身边，和他一起望着那蝶扇动着翅膀朝着外面飞去的模样：“这样就可以了吗？”
“对。”利姆露回应道，“它能够将我想要传达的讯息带回去，唔，用晴明能够理解的话来说的话，可以把它当成是我契约的某一种式神就好……”
他的话都还没有说完，两个人便一起看见那一只晶蓝色的蝶居然又翩翩的飞了回来，落在了利姆露的手指上面，亲昵的蹭他，半透明的、拥有着十分好看的光泽度的翅膀轻微的翕动着。
安倍晴明颇有些新奇的打量着那一只蝶，对于这个自己以前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东西难掩好奇。
“这样就传递完消息了吗？”安倍晴明感叹着，“还挺快的啊。”
然而与他相反，利姆露的脸色却是有些不太好看。
“……不。”
他抿着唇角，回答了安倍晴明的问题。
“蝶回馈给我的是……”
晶蓝色的蝶将自己长长的、纤细的触角搭在了利姆露的手指上，而借由这样的动作，利姆露看到了蝶反馈回来的画面。
那是被无形的墙壁所笼罩在其中的平安京，就像是有什么邪佞的存在于所有人都不曾察觉之间，悄无声息的将平安京给笼罩在了其中，将这一整座繁华盛丽的都城当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利姆露一只手安抚着停在他指尖上的蝶，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朝着一旁的芦屋道满看了过去：“是你们？”
虽然只是借着蝶的视角惊鸿一瞥，但是利姆露怎么说也是和八岐大蛇打了这么好几次交道的人，所以还是敏锐的从那个结界上面察觉到了某些算不得陌生的气息。
再加上芦屋道满这不就是在眼前晃，会联想到八岐大蛇的身上，也就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一件事情了。
芦屋道满闻言，面上露出来了一个扭曲的笑：“瞧您这话说的……”
“在下不过是区区一介阴阳师，又哪里知道那么多呢？”
他的这一番话，利姆露根本连其中的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但是眼下，他根本没有什么功夫和心思再放在芦屋道满身上，而只念着外面的那一层结界了。
利姆露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这个时代里面的目的，是为了去阻止将会到来的、名为【百鬼夜行】的天灾。
可是有了此前玉藻前同他说的那一番话，利姆露便清楚，至少在他所认识的那些拥有这个能力发动百鬼夜行的妖主里面，估计没有一个会去发动百鬼夜行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所以，利姆露曾经一度疑惑，世界意志将自己送回千年之前的平安京，究竟是想要他做什么。
这一桩天灾看上去分明没有被实现的基础和可能。
但是现在，利姆露却觉得自己脑中仿佛是突然一阵清明。
足够引起百鬼夜行的……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如果是八岐大蛇的话，其所引起的百鬼夜行的确是拥有着被称为【天灾】的资格。
想到了这里，利姆露再也没有办法保持着像是之前那样宽仁和佛系的态度了。他几步上前，一把就拽住了芦屋道满。
“怎么？这是要开始动用私刑了？”
芦屋道满放着毫无意义的垃圾话，但是利姆露却根本就不在意他。
少年只是对着安倍晴明慎重的点了点头，反正已经在芦屋道满面前暴露了自己并非是人类的身份，他索性也就展开了自己肋后的双翼，一只脚踏上了窗棱，看着似乎打算就这么拽着芦屋道满的领子出去的样子。
“利姆露。”
安倍晴明喊了一声，却并不是芦屋道满以为的会制止利姆露这样的行为：“利姆露，你要带着他去哪里？”
“去叶王那里。”利姆露哼笑了一声，“没有藏马帮忙也没关系，我会把这个家伙知道的一点一点全部都给掏出来的。”
麻仓叶王的灵视在这种时候就好用到飞起了，无论芦屋道满的心里面藏了多少的小九九，想来麻仓叶王全部都能一点不剩的给他挖出来。
“稍微等一下。”
安倍晴明出声，却并不是什么良心发现想要把姑且还是自己同类与同僚的芦屋道满给解救下来——他毕竟是可以在一开始就说出“利姆露想要什么书我可以直接从阴阳寮里面给你拿出来”的人，从一开始屁股就是歪的。
所以他喊住利姆露，也根本不是为了将芦屋道满从他的手下捞出来，而是从自己的袖子里面摸出来了一张符，手指轻巧的动作了几下，折叠成了一个五角星，随后递给了利姆露。
“拿上这个。”安倍晴明在芦屋道满震惊的眼神里面，十分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道，“这是能够将你的身形与气息遮掩的符咒，带上它，即便是你带着芦屋大人在平安京上空飞行，也不会有什么谁发现了。”
利姆露于是欣然的接下来了那一枚五角星：“多谢啦，晴明。”
“……这还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啊，安倍大人。”
芦屋道满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没有想到，您居然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还真的是与我平日里面了解到的那个[安倍晴明]相去甚远呢。”
对于芦屋道满的这一番话，安倍晴明只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芦屋大人同我也并没有多少的交集，莫不是就当认为自己了解晴明是怎样的人？”
他们相互对视，面上的神情俱是皮笑肉不笑，比狐狸还要狐狸。
但是芦屋道满高深莫测的神情，以及同安倍晴明之间的对峙并没有能够维系太久，便已经被利姆露一把提着从窗户跳了出去。
“那我先走了~”
“一路顺风。”
安倍晴明站在窗口，笑眯眯的看利姆露的身影远去，才收起来了自己面上的笑意。
“那么接下来……”
“太阴。”
使役风的神将出现在他背后：“晴明大人。”
“要麻烦你陪我一道去看看……那封锁了整个平安京的结界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血红的祭祀
这或许是芦屋道满第一次如此的接近天空。
一直以来, 天空都被认为是至高的、独属于神明的自留地，偶也会有一些大妖拥有着能够接近的能力——但是那些大妖无不是拥有着连神明也畏惧的力量，甚至是在某些地方原本就被当做神明供奉的存在。
换句话来说, 这是人类永远都没有办法触及的、只能够仰望的地界。
而如今，芦屋道满居然被这样带着在空中飞行, 手指间是穿过的风, 还有白色的、带有着潮气的云雾，放眼望去能够看见地面上的一切, 是那样的渺小。
这就是……飞翔在空中的感受吗？
这就是拥有力量的感受吗？
芦屋道满的心下生出了某种野望。
他也想要拥有这样的力量——这样的, 能够蔑视其他的一切存在, 能够这般高高在上的力量。
野心在男人的心底开始恣意的生长和蓬发，郁郁葱葱，到了最后成为了参天大树。
他会得到力量的……更多、更多的力量。
利姆露的速度很快, 再加上平安京也就那么点大，没用上多久的功夫便已经出现在了麻仓叶王的家宅旁。
当利姆露接近的时候，一蓝一红的两只凶恶的厉鬼从空中突兀出现, 本是凶戾的面相却在看清楚了来人是谁之后缓和下来。
“利姆露大人。”
这分属于麻仓叶王的两只式神恭恭敬敬的同少年打了一声招呼。
他们虽然是由凶恶的厉鬼在被麻仓叶王收服之后化作的式神，但是却绝不愚蠢。
一方面, 他们清楚的知道麻仓叶王对于面前的少年是如何的看重, 甚至是专门的叮嘱过他们应对利姆露的时候需要包邮的尊敬的态度；而另一方面，利姆露本身的力量也是如此的强大浩瀚, 有如星海，对于将弱肉强食发挥到了极致的妖怪来说，尊崇对方、畏惧对方，是根本不需要理由的一件事情。
“叶王在吗？”
利姆露一只手拖着芦屋道满, 向着前鬼与后鬼询问。
前鬼与后鬼于是对视了一眼。
“叶王大人在后面的屋子里面，只是……”
回答利姆露问题的前鬼有片刻的迟疑。
因为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在麻仓叶王匆匆的从外面回到家中之后，便打开了这一间宅子里面所有的阴阳术与阵纹，拒绝和抵御外界的一切，更是将他们两个召唤了出来权当做“门卫”。
而前鬼和后鬼也同样知晓，在更里面一些、距离麻仓叶王更近的地方，则必然是实力比他们强劲、同时也要更得到麻仓叶王信赖的凤凰火。
如果换成是别的什么人的话，前鬼后鬼自然是会没有丝毫犹豫的执行麻仓叶王此前的吩咐，可是利姆露终究是不同的。
说不定，他们那一位实际上脾气并不好、给人的感觉也相当可怕的主人，就是会在这个少年的身上网开一面呢？
前鬼后鬼犹犹豫豫，不敢妄动，却也不敢去询问麻仓叶王的意思，事情一时之间似是陷入了僵局。
利姆露皱起眉来，想到了之前麻仓叶王匆匆离去的焦急身影，不免有些担心：“叶王他没事吧？是我现在不方便去见么？”
“这……”
前鬼后鬼哪里敢越俎代庖的做出回答。
就在他们急的满头大汗、支支吾吾的档口，一道声音响了起来，将他们自这样的境地当中解救：“当然不存在那样的道理。”
身上随意的搭着一件雪白的中衣、看上去像是匆匆披上的、连发冠都来不及束的麻仓叶王从回廊后面走了出来，对着利姆露颔首微笑。
“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拥有直接来找我的权利。利姆露。”
阴阳师温声道。
“在你的面前，我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之前，没关系吗？”
利姆露还是记挂着属于自己的绿之王权的力量涌入了麻仓叶王身体里面那件事。
不知为何，在听到了他这样说之后，利姆露觉得麻仓叶王唇角的弧度像是又上扬了两分，整个人都透露出来了一种奇异的、无法理解的开心。
“那力量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伤害，不如说反倒是对我有着不小的帮助。”
被主动赠与的、来自于世界基石的力量——这对于任何一种生命来说，都是一份不可多得的机遇。
哪怕是长虫得了也能够跃入风云当中摇身一变成为神龙，更遑论是原本就拥有着过人的天资和智慧的麻仓叶王。
他的眼底闪烁着灼灼的光彩，看上去却并不意欲在这一件事情上面过多的谈论什么，只是转而用十分自然流畅的语气和态度，转移了话题。
“利姆露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他这样说着，视线落在了利姆露身后抓着的那一坨上面，随后略惊奇的挑了挑眼眉——虽然不知道这个震惊的动作里面，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就是了。
“啊，这……”麻仓叶王轻咳了一声，像是在借此掩饰自己面上的表情，“这不是芦屋大人么？”
“是芦屋道满。”
利姆露肯定了麻仓叶王的话。
然后，在芦屋道满感到不可置信的目光里面，麻仓叶王就像是安倍晴明那个屑一样非常自然的无视了明显是受困于人的自己，上前去对着那身后肋翼都没有收起来的、明显不是人类的少年嘘寒问暖、关心备至。
反正是完全没有要搭救他的意思在里面。
甚至于看麻仓叶王那个样子，芦屋道满有理由相信，眼下即便是那个叫做“利姆露”的少年提出要把自己给杀了，麻仓叶王也一定会在旁边笑眯眯的递刀，然后和安倍晴明联手一起，两个人帮忙毁尸灭迹。
如今负责守护人类的、作为顶头翘楚的两位阴阳师——难不成就是这番模样么？！
那一刻，芦屋道满甚至觉得，自己这个与八岐大蛇勾结、将整个平安京都当做为了邪神的诞生而奉上的祭品的人，都要比这两个家伙靠谱。
当他这样想的时候，芦屋道满看见原本注意力只落在了利姆露身上的麻仓叶王猛的转过身来，视线投向了自己。
“……我大概明白，师兄带他来我这里是为了什么了。”
年轻俊美的阴阳师眯了眯眼睛，眼尾涂抹的朱红色的眼影有着极为浓稠艳丽的颜色。
麻仓叶王闭上眼睛，微微的偏过头去，像是在倾听着什么一样，片刻之后睁开双眸，眼底似有冷光划过。
“二条城、金阁寺、三十三间堂、应天门……”
他一个一个的报出了这些地名。
“全部都是平安京之下的地脉，恪守着古旧的封印。”
但是现在，这些在灾厄当真到来之前就已经弯了膝盖软了脊梁的人类却先一步的，反转过来去对付自己的同胞，仿佛这样就可以同他们区分开来，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
麻仓叶王几乎要笑出声来，为了面前的芦屋道满，也为了其他的那些把自己奉献给了八岐大蛇的人类。
这是——多么渺小的存在啊。无论是力量，还是心灵。
这样想着，麻仓叶王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了一旁还在等着自己告知讯息的利姆露。
耀耀灼灼，强大而又美丽。
麻仓叶王想，这才是他心目当中……所应该有的姿态。
恰巧与麻仓叶王四目相对的利姆露歪了歪脑袋：“怎么了，叶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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