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么突然得一喊叫,她猛然刹车,额头直接撞在了方向盘上,但好在刹住了,她揉着撞疼的额头,一面咕哝着什么情况,一面打开车门,走到车前惊讶地看到一个少年半死不活地躺在马路上,脸颊潮红,另一个男孩低着头跪着。
她嗤笑:"哎,小孩,碰瓷呢?这大晚上的咱们还赶着回去呢,明天再来吧!"
只见男孩抬起晶莹的脸蛋,蠕嗫着双唇:"求求你....带我们去医院吧....我哥....我哥发烧了....."
她这才仔细看了看躺着的少年,一直都没醒的意思,蹲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立刻收了回来,皱了皱好看的眉,环顾四周,才决定提高八倍的嗓门——"儿子!!快来帮忙!!"
陆海极不情愿地从开着暖气的车里钻了出来,见此情此景,着实楞了一下下,但看着母亲大人严肃的命令神情,只能弯下身子,帮着一起抬起了蓝延此刻软绵绵的身子,打开后座,费力地丢了进去,长叹口气,搓了搓手掌,又钻回了副驾驶。
强莉看了看后视镜:"是去最近的医院吧?"
鲸鲸把蓝延的脑袋轻轻搁在自己的腿上,抬起头应道:"嗯....谢谢你们。"
可是,这边离最近的医院也是有一段路程的,车子驶过一片漆黑的建筑工地,再过一座桥,才看到了久违的路灯,这时候的大马路,很少看到有车经过,异常冷清,他透过车窗看着那快速往后倒退的或暗或光,小心地试问:"那个....阿姨.....这车很贵吧,我们....."强大的卑微席卷而来,他没再说下去,深深低下头去。
"该不会没带钱吧?没带钱打什么车...."副驾驶传来一阵讥讽。
"闭嘴,儿子!"她赶紧制止他的牢骚,随后客气地朝着后视镜看了看,"没关系,咱不收你钱,看病还得一大笔钱呢,省着点,给你哥看好病吧。"
鲸鲸瞬间感激涕零,声音有些哽:"....谢谢你。"
"到了。"
就在鲸鲸准备晕车的时候,拯救般的嗓音突兀地响起,他松了口气,赶紧去开车门。
"儿子,你下去搭把手。"
"我要回家...."
没等陆海说完,她朝着他射过来一道寒光,他乖乖闭嘴,乖乖下车,帮鲸鲸一起抬起了蓝延的另一只胳膊,紧接着,奔驰潇洒地离去,陆海皱着眉,心里不停地责骂,但又不好说。
他和他们不熟,只能陪着他们到了急诊护士台,自己坐等候椅里默默看着。
只见鲸鲸跑过去急切地问护士:"我要挂号,我哥发烧了。"
护士抽出一支体温计,用酒精棉球擦了擦,又上下甩了甩,放头顶的日光灯下看了会才递给他,说:"先量个体温。"
他赶紧跑过去,掰开嘴,轻轻放了进去,坐着默默等时间,视线与坐在对面的陆海撞了个正着,金边眼镜多少透露着与年龄有些不符的沉稳,但他在车上说的那些话,鲸鲸一想到就心里很不舒服,莫名地瞪了他一眼。
三分钟已过,他把蓝延嘴里的温度计取出,递给了护士,她放日光灯下皱了皱眼角看着,小声惊呼:"40啊,一会加急看诊。"
一系列忙完以后,又挽着蓝延去了输液室,吊上针,他的心才稍稍放下,却四下找不到一张病床,清一色坐着的沙发,又看了看蓝延已经快支撑不住的样子,他先问护士台:"有没有床啊?"
年轻的护士抬起头看了看,摇头:"没有。"
他一下子急了——"怎么可以没有床呀?我哥已经撑不住了!麻烦你们给个床位!"
"说了没有,怎么不听...."
"喂!什么态度啊你!"他抽出一只胳膊挥了过去,叫着,"没看病人都支撑不住了吗?就不能通融一下吗!摆什么臭脸!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护士没有理会,冷漠地抓起一边的对讲机,镇定地说:"保安保安,来二楼输液室一下,快点。"
"喂!你....."他激动得放开了蓝延,迈开腿跑上前去。
只听噗通一声,回头看过去,他倒在了地板上,不省人事!
"延....."他再也不和护士争执,第一时间跑过去扶起了他,可是他没有醒过来,一直昏昏欲睡,额头的温度越发滚烫,手腕上刚扎的针口有一丝丝渗血。
鲸鲸突然懊悔不已,沉默了好久,等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才抬起委屈的脸轻声哀求:"求求你们了....给个床位吧,能躺着的就行....."
但是医院实在没有空闲的床位,只能借来了板车,鲸鲸再也没有怨言,起码蓝延可以舒服地躺着了,这一晚上他不敢合眼,死死盯着输液的吊瓶,生怕血倒流,陆海在看到他们被安排在了板车上以后就悄悄回去了,临走之前,特地回眸多看了一眼鲸鲸傻看着输液瓶的模样,嘴角不禁勾起,一枚鼻钉闪烁出刺目的光芒。
☆、第4章 光遇
上半夜鲸鲸根本没时间睡,一直盯着输液瓶,有时候眼皮要搭下来了,视线也渐渐模糊了,但却因心里的执念猛的惊醒,又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守着输液瓶,下半夜护士来换过一次水,他稍稍打了一个小盹儿,醒来的时候四周特别安静,再看输液瓶,滴得差不多了,喊来护士换下,就一直陪着蓝延到天亮,不知道过了多久,是蓝延恢复了意识,醒了过来,看到手边枕着的小孩,不禁笑了,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
鲸鲸感受到一阵温暖后,逐渐从臂弯里抬起头来,见到他醒了着实高兴:"你醒了,太好了。"只是他自己的声音有些粗哑。
"嗯。"
"你等我会,我去办手续,我们这就回家。"说着,鲸鲸快速起身,往护士台方向跑开了。
回到家是早晨五点多。
他吃力地抽出一只胳膊,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把还虚弱的蓝延安置在了床上:"你先休息着,我去冲药。"
蓝延疲惫地眯了眯眼,点点头,慢慢地躺了下去。
"唔——"电热水壶开了,发出急促的冒泡声,鲸鲸立刻拔了插头,拆开一包退热药粉,又在杯中倒了适度的开水,小心地端到床边,轻声细语地说:"延,起来吃药了。"
蓝延努力从床上坐了起来,迷离的视线里,他懂事地替他吹了吹冒出的热气,再递到他的嘴边,不禁欣慰地笑了,小小地喝了一口,有点烫,鲸鲸看到他皱眉的样子,关切地说:"那个....烫,你慢点....."
尽管很苦,但是他一口气喝完了,咂了咂嘴,那种暖暖的感觉沿着食管经过肠胃直至暖了全身,他感觉好很多了,斜倚在床上,笑弯了眼角:"鲸鲸长大了,呵。"
鲸鲸脸一红:"我....我总不见得见死不救吧...."话未说完,蓝延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抢先一步夺过他的手机,立刻接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哥他生病了,明天不去上班。"
"喂,鲸鲸...."
"就这样,嗯,挂了!"鲸鲸没有理会蓝延的情绪,兀自挂断了电话。
蓝延轻叹:"其实,这两天店里挺忙的,我担心搭档一个人忙不过来...."
鲸鲸抢着说——"再忙也没有身体重要!就这样,不要说了,你快休息!"说着,他一把把他摁在了床上,用很认真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久。
仿佛很久过去了。
只听他轻笑:"好",鲸鲸才松口气。
那所梦寐以求的视觉艺术鲸鲸落了榜,却被当地另一所比较知名的院校美术系录取,无疑是阴雨天出现的彩虹,蓝延这天正好休息,很早就起来,替他收拾着行李,坐公交去学校报道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鲸鲸他们乘的公交正常行驶,穿过十字路口的绿灯时,右手边突然闯入一辆玛莎拉蒂,司机猛踩刹车,由于惯性,车上的人齐齐向前倒去,紧接着,骂声四起。
"鲸鲸,你有没有受伤?"蓝延拼命爬起来,把摔在怀里的鲸鲸扶正,关切地问。
鲸鲸摇了摇头,探头张望着。
他也跟着看过去。
车上一片喧哗,司机沉不住气,早已消失不见,一阵凉风吹来,车门正开着,车的不远处传来争吵声。
有些爱凑热闹的也下了车观望。
他俩隐隐约约地听到司机在和车主斗嘴,但也没多管,蓝延张望了下四周景象,这里离学校也就一站路,决定了:"就一站路,我们走吧,这不知道要吵到什么时候。"
鲸鲸默默点点头。
下车的时候,仿佛一种神秘的声音在呼唤般,鲸鲸回过头去看,锃亮的红色玛莎拉蒂里坐着的女孩白瓷的脸蛋上架着硕大的黑色墨镜,她正紧握着方向盘,抬着脸和司机理论着什么,而那一刻,他的耳畔失去了世界原本的声音,一切都像是在演哑剧,因为副驾驶的那个人.....
一道阳光直直地射来,他眯了眯眼,没再去看,蓝延见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身后,忍不住问道:"别看了,现在的人就仗着自己多有钱到处显摆...."
"不是,"鲸鲸回过头来,沉下脸去,"好像在哪见过那个人....."
"嗯?"
"算了,可能看错了。"
校门口。
高高挂起了横幅,红底金字异常醒目,拖箱带包的学生们鱼贯而入。
他们俩站着望了会。
蓝延这才把装满行李的袋子递给他,并一只手郑重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微笑着说:"别紧张,和同学们好好处,特别是一个寝室的,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嘛。"
鲸鲸点了点头:"嗯。"
蓝延想了想,说:"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鲸鲸摇头:"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的。"
"好,有什么事打我电话,我空了就回。"
"好,那我进去了。"
"去吧,星期五下课了我来接你。"
他们在校门口告别,蓝延匆匆往回跑了,鲸鲸望着他的背影好久没回神,他瘦了,真的瘦了,就这两年陪他成长的这两年,他为了他们俩的这个小家,不停地操劳,若不是他让他换工作,他还会继续无休止地加班下去。
他鼻子酸酸的。
深深吸了吸,扭过头去,拽起蛇皮袋就往校园里走去。
茂密的林荫道,一颗一颗圆形的光斑投射在甬道上,时而跳跃,时而乖张。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着,说笑着,提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
鲸鲸是为了蓝延才考的美术系,他知道他喜欢美术,却不愿意再读书,偶尔自学绘画,既然他把得到教育的资格给了他,那他就得为了他完成他的梦想,这也是他自己的梦想。
一阵急促的马达声涌了过来。
他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一辆车快速地擦过,他往旁边踉跄了几下,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与此同时,车子停了。
他揉了揉摔疼的腿,慢慢爬起来。
"嘿!这是马路!不是你家,看着点!撞死不负责——"
被这句话着实气到了,鲸鲸快速地大步上前,恶狠狠地瞪住她——"撞了人还有理?这是学校!"
"哼。"她冷哼。
他这才注意到她是刚才和公交车司机争执不休的女孩,身边那道熟悉的目光,那副熟悉的镜片,虽然他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他清楚地记得,两年前。
鲸鲸嘴倔:"有个破钱了不起?臭显摆。"
女孩探头看了看他手里的蛇皮袋,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撇起嘴角:"乡下人。"话音刚落,她开启了油门,跑车发出强大的马达声便消失不见。
他紧紧握了握拳头。
原本不错的心情被打破,但他没多大在意,走在宿舍楼的路上,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坏心情带给新室友,拖着袋子走上楼梯,转角处,袋子却破了一个大口子,他懊丧地垂头,真倒霉,肯定是刚才车子刮蹭到了,好在装的都是衣服,衣服挡着口子,没有重要的东西掉出来。
三零三,门虚掩着,他轻轻敲敲门才推门而入,整齐而对称地摆着四张床位,是那种书桌与床铺二合一的风格,下面是书桌,上面是睡觉,最前面一张书桌前的男生听到门的动静,往这里看了过来,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瘦瘦小小的样子,穿着白T恤,抬着迷茫的眼睛望着他。
他立刻端上笑脸:"你好,我是新来的,我叫洛鲸鲸,园林设计系。"
"哦,我叫余望望,环境工程一年级新生,很高兴认识你。"
这人看着挺好相处的呢,鲸鲸兀自想着,但是除了说这些,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不是很会社交,更不会交朋友,只能默默无言地走到最里面一个空的书桌,抬头看了看上面空的床铺,就决定这儿吧,于是他把袋子放在了书桌的底下,拿出一条厚的毛毯铺在了床上,还好蓝延给他带了一条薄被,不至于半夜挨冻,忙活好了,他舒服地躺在了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突然想起了什么,腾地从床上坐起:"对了,开学典礼什么时候去啊?"
余望望正埋头奋笔疾书,闷闷的声音从底下传来:"十点。"
鲸鲸说:"一会一起去吧。"
余望望沉默了几秒钟,从鼻孔里"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鲸鲸扒着梯子下来了,身子稍稍上前才看到他正在写着长篇大论,全是用英文写的,写着写着停下来,翻翻旁边厚厚的英汉词典,他忍不住问:"你写这干嘛?你不是....."
只听门被嘭地踹开,紧接着一阵豪气响亮的嗓门闯了进来——"余望望!我让你办的事好了没有!"
两人猛然一惊,同时朝门口看过去,一个留着整齐利落的板寸、皮肤黝黑的少年直冲了过来,对底下的余望望低吼着:"还没做完?都两天了....."
鲸鲸一下来了气,用力推开了那个人推搡的胳膊:"做什么呢?说话客气点。"
他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在鲸鲸此时不悦的脸上,粗糙地盯着看了好久,才开口问了句:"你谁?"
"哦对了,我忘了介绍了,他是洛鲸鲸,刚来我们寝室,园林设计一年级。"余望望立刻站起来,挡在了鲸鲸身前,岔开话题说道,又转过身对鲸鲸介绍,"他是江织,英语系二年级...."
4/32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