狷敖是有双翼的,它能潜深渊,也能展翅飞行。狷敖也是狂傲暴戾的,能让它俯首称臣的人寥寥无几。
做别人的坐骑...这根本不可能。
朝宋就是知道不可能,所以才说的。
狷敖的竖瞳拉长,像是染上点儿暴戾的血腥气,显得眉目狰狞。
“...这是底线,我对你纵容,可你不能肆意妄为。”
说罢,仙尊还没来得及反应,狷敖便又化了形,它扬了翅膀就跃上浑浊的天际,锋利的爪子下抓着道人影。
第151章 情深难赋(13)
飞越了这片黑黢黢的沼泽,迷迭境深处是荒芜的陡峭石山。石缝儿里腐烂的黑土和锯齿状叶子的野草,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他们走得很小心,因为几乎每道缝儿里都藏着几条毒蛇,它们冰冷冷的吐着信子,黏腻又光滑得让人后背发凉。
“...师尊,炎鸩花在哪儿?”沈渊周遭看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别谈是花了,连别的草都没有。
唰唰——
仙尊甩出去几根银针,黑紫色的蛇被钉进了石头里,颜色怪异的血渗出来。
“就在这儿,这是炎鸩草,等它快要成熟开花的时候,锯齿叶就会收拢闭合。”朝宋随意指了指脚边的野草,浑浊的雾里,它随风摇曳着。
“往上走吧,炎鸩花在上面。”虽然看不见花,但是仙尊的语气很让人信服。
沈渊觉得太惊讶了,以至于半晌都说不出话。
他避开满山遍野的毒草,跟在仙尊身后往上走。
谁能想得到百年难遇的毒花居然长了一整座山?黑黢黢的石山,细尖的草叶沙沙作响,是怪异的静谧感。
仿佛知道沈渊心里在想什么,仙尊头也没回,声音清淡,却解释得很仔细:“炎鸩花生长周期长,习性也很怪异,近百年植株才能成熟,并且炎鸩花还会互相蚕食,同期百年成熟的炎鸩花里,最后只有一朵花能完全开放,我们要的就是完全开放了的成熟花/蕊。”
只有这种花/蕊才能与潜蛟之毒相克,都是极烈的毒物,它们生生相克。
稀薄的光线越来越暗,他们进入迷迭境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了,所剩时间不多,大家都沉默下来寻找开放的花/蕊。
比起山脚的炎鸩草,石山上的确实植株大些,叶片的颜色也更浓郁。有些稀稀落落的花苞还未绽放就已经枯死了,可能就是所谓的互相蚕食吧。
狷敖生于石山,对这种陡峭的环境很熟悉,它轻盈又矫健,把两人甩在身后,竖瞳在暗色里微微泛着幽暗的绿光。
“...吼。”喉咙里低沉的声音不太正常,像是在警告和威慑同类。
他们都发觉了不正常,于是很快跟上去。
这是一块稍微平整的坡地,两头猛兽对峙着,它们都像是蓄势待发的弓,兽瞳里冷光闪动。
“这是笑面虎...”沈渊越过狷敖去看那只怪异的妖兽,它是虎的模样,却生了一副笑脸,凶恶的兽瞳和下半边和善的笑脸很不搭,不是滑稽的可笑,反而有些突兀得陋鄙。
笑面虎似乎很害怕狷敖,它锋利的爪子紧紧的刮在冷硬的石块上,声音刺耳又聒噪。
它压低了身子,几乎是俯低在地面上,后腿在颤抖,随时想要跃起来咬断人的脖子。
相比较而言,狷敖的姿态就自然很多。它只是看着笑面虎,喉咙里低呜着,浓烈的压迫感就倾泻而下。
“它在守着炎鸩花,狷敖,把它赶走吧。”朝宋看见了笑面虎身后闭拢的炎鸩草,包围的弧形中间透着浅浅的暗红色,是很肥沃的一株炎鸩草。
得了命令,狷敖压低了身子,然后咆哮出声。滔天的狮吼里,火焰燎烧过去,笑面虎夹着尾巴跳到了不远处的石面上,不敢离去也不敢靠近。
仙尊利落的割下了炎鸩草。
“吼吼——”笑面虎愤怒的嘶吼了几声,不敢过来,只能盯着仙尊手中的炎鸩花。
锯齿状的叶片是为了保护还未开放的花苞,而炎鸩花摘下来以后,它的叶片自动的打开了,里面暗红娇艳的花/蕊露出来,飘忽的花粉里带着剧毒。
不敢剧烈的呼吸,刚刚开放的炎鸩花很艳丽,却要赶快服下。
时间过得越久,它就凋谢得越厉害。
“直接吃下它,然后运气调息,两种毒物入腹初期会有剧烈的排斥反应,不必担心,我会为你护法。”朝宋把炎鸩花递给沈渊,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不过幸好已经找到了。
不再耽搁,沈渊盘腿坐下,然后服下了炎鸩花。
入腹的瞬间,剧烈的疼痛感撕心裂肺,五脏六腑像是被撕成了碎片,沈渊灵力暴走,冷汗淋漓浸湿了衣衫。
他哇得吐出大滩黑血来,血浇在石壁上,滋滋的腐蚀出黑烟来。
“...师尊。”好痛...痛得浑身痉挛,意识都在抽搐。沈渊抓住了眼前模糊的衣摆,只有嗅到那丝丝清冷的香气才能忘却一些痛苦。
“...会没事的,忍过去就好了。”仙尊安抚的拍着他的的后背,鎏金色的眸子好像柔和了。
...他是在担心我吧。
沈渊痛苦又难耐的想着,双臂越发抱紧了师尊。
狷敖在不远处冷眼看着,沉默得像是一滩死水。
轰隆隆,轰隆隆。
像是变天了,迷迭境里的雾气散了不少,晦暗的天空闪烁着雷电,泛着红光的撕裂看上去不正常。
石山在震动,些许破碎的落石砸下来。
“...沈渊,好些了吗?情况有变化,时间不多了,我们该出去了。”朝宋把沈渊扶起来,地震动的幅度更大了,雷声闷响,好像在酝酿什么。
“好了很多了...我们走吧。”从最开始的疼痛难忍,到现在的浑身无力,血液沸腾发热,沈渊觉得快要虚脱了,声音都是飘忽的气声。
一路避开滚落的碎石,天边的黑云越来越浓郁,朝宋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有什么呢?连朝宋都没有头绪。
雷声渐渐清晰了,电光也越来越敞亮。狂风大作,天边的巨大黑影身后托着长长的蛇尾,它落在石山上。
是只巨大的黑鹰,鹰身蛇尾,它锐利的鹰眼扫视了四周,然后视线定格在沈渊身上。
轰隆隆!
巨鹰的鸣叫声中,它扇起了翅膀,一道惊雷劈下来,正好砸在朝宋和沈渊站立的位置。
土地焦黑散发着黑气,男人在危机时刻把朝宋扯了过来,紧紧的护在怀里。
“...你在干什么?你想让他死吗?”朝宋语气冷得吓人,胸口起伏很剧烈,鎏金色总是平静的眸子里闪过暴戾的怒气。
“他死不死和我没有关系。”狷敖挨着他的下巴蹭了蹭,眸子黑沉沉的。
“这是精拾,我们偷了它的炎鸩花,它生气是应该的...他活不活得下来也看他自己,你不可能永远都护着他。”男人似乎并没有开玩笑,他眼睁睁看着天雷劈在了沈渊身上,血肉模糊的样子甚至让他觉得舒适。
“...你滚吧,你已经疯了。”朝宋猛的推开了狷敖,背影很决绝的朝沈渊过去了。
又是几道惊雷劈下来,沈渊已经预感到自己要死了,他意识模糊,血腥气很重,五脏六腑都震碎了...
轰隆隆!
是痛得麻木了吧,不然他怎么会觉得温暖呢...
“...别怕。”仙尊护在他身上,替他挡下了几道雷,后背上血肉焦黑。
“...别...师尊!快走咳咳咳...”眼泪糊了满脸,再身上再痛也没有心里痛。
快走啊...不要管他。
沈渊推不开朝宋,只能徒劳的抱着他的师尊,希望自己能为他挡下...哪怕一丝丝的伤害。
他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想要师尊替他受伤。
怎么那么痛啊...心脏像是要裂开了。
“师尊...”会没事的吧。
雷电交加,空气里血腥气浓郁,狷敖看着相拥的两个人,眸子里全是赤红的血丝。
他呼吸急促,手臂上青筋暴起,隐隐有些魔化的征兆。后背血肉模糊...他和仙尊是缔结了契约的,仙尊疼他也疼。
可他真的想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他疯了,他不会去救人的。
脑海中的暴戾放大了千百倍,他们都忘记了...三个时辰已经过去,剩下的每一口呼吸,都是毒深入骨。
狷敖是真的疯了。
[滴滴!警告!]
[警告来源:SSS+脱轨世界]
[任务目标能量波动剧烈,数值濒临崩溃,请001宿主紧急控制数值至安全范围内。]
脑子里嗡嗡的响,朝宋无暇顾及。他都警告过了顾屿,居然还是发生这种状况...
这次沈渊如果死了,任务世界就彻底脱轨了,那这个世界就必须强制销毁了...
明明一切都在按他的计划走,顾屿永远是他计划之外的变数...他控制不了他。
意识模糊了,所有的声音都好像是隔了一道屏障传过来的,听得不真切。
“...吼吼!”天崩地裂,两道黑影打得血肉模糊,远处的沼泽好像沸腾了起来,暗红色的泥浆像是血,空气里的腥味让人作呕。
最后狷敖护在朝宋身上,他眼角染着血迹,不羁的暴戾显露无疑。
精拾断了尾巴,惨厉的鸣叫着,被撕碎的羽毛落下来,天幕上酝酿的雷电亮得惊人。
“...我是疯了,可你为什么总是要逼我呢,我明明很努力的在改了。”
男人把头埋在朝宋颈窝里,喘息声很大,有些温热的触感,不知道...是血还是眼泪。
[滴滴!红色警告!]
[任务目标死亡,世界崩溃,请尽快紧急撤离。]
第152章 情深难赋(14)
你为什么要逼我呢...
滴答滴答,洞穴里的水声清脆又安静。
灼心般的热度,整个人像是要烤焦了。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肉,血腥气凝固了,喉咙里血干涸得涌不出来,堵得人开不了口。
“...呼呼。”什么东西在耳边磨蹭,濡湿而稍微粗糙的触感时不时划过脸颊。
我是死了吗...这儿是哪儿?
朝宋睁开眼睛,是一片漆黑。除了微弱的滴滴答答的水声,他什么也听不见。
“...呼。”兽类带着倒刺的舌头舔舐着他的脖颈,倒吸凉气时牵动全身的伤痕,朝宋连呼吸都颤抖得厉害。
“...狷敖...是你吗?”毛发的触感很熟悉,还有头顶的角...连舔舐的力度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难道还没死吗?
朝宋抬了抬手,触到了兽类的前肢。“...这儿是哪儿?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来。”
没有得到回应。
狷敖对于他醒了似乎很兴奋,尾巴舒适又慵懒的扫在朝宋的小腿上。
哼呲哼呲的细微喘息声,它像只巨型猫科动物,步伐轻巧又慵懒,垂着大脑袋在朝宋脖颈处嗅嗅,稍微有些扎人的毛发从耳边扫过。
然后狷敖抬起一条腿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朝宋胸口染着血迹的衣襟上,它的目光像是在看什么,锋利的兽爪下是朝宋微弱的呼吸。
风一吹,似乎就散了。
情况很糟...
朝宋知道他们还在这个世界,没有死也没有离开,但是他的灵力溃散了,像是一盘散沙似的握不住也凝聚不起来...他眼睛还看不见了。
是啊,他看不见了。
虽然能判断出来这是个洞穴,而洞穴里光线差是很正常的,可朝宋捕捉不到丝毫的光...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连狷敖在黑夜里绿色的眼睛他都看不见。
总会有办法的,但现在紧要的是...他得喝点水。
粗糙的舌头刮得朝宋很疼,他无力的推了推狷敖埋在他脖颈处的脑袋:“...给我一点儿水喝。”
狷敖原本是安静的,听了朝宋的声音和那触摸的动作,它棕色的兽瞳亮起来,把尖锐的爪尖收进了肉垫里,然后前肢力度不大的控制了朝宋作乱的手。
“...吼。”它整个身子都压在朝宋身上,微微晃动的尾巴兴奋又欢快,像是在为朝宋给予它的回应而高兴。
后背的伤血肉模糊,朝宋觉得和狷敖有些无法沟通。他脑袋里阵阵空白,疼得张着嘴无声的喘息。
“...先给我点儿水好吗?”他现在想活下去,不想被渴死。
狷敖按着朝宋舔了很久,对他的挣扎视若无睹。
“...水...给我。”
狷敖觉得它捡回来的雌性似乎很难受,漂亮的衣袍染上血污,头发散乱,但还是很美...
身上冰冷冷的触感它也很喜欢,想抱他...但是他很虚弱,声音抖得不行。
雌性一直在说“水”,可是它没有水。
于是狷敖舔了舔他干裂的唇瓣,唾液湿润了苍白的唇色,这个雌性身上都是甜的,惨白又单薄的唇上更甜。
狷敖太喜欢他了。
“...别闹了...你正常一点儿行吗?”后背抵着冰凉粗糙的石面,带着倒刺的舌尖从脸颊滑到脖颈,兽类的尾巴灵活的缠绕着他的小腿,尾尖的毛发搔得脚踝发痒。
朝宋呼出的气息都带着血腥气,他疼得冷汗直流,每吐出一个字都破碎又颤抖。
“...狷敖...起开点儿。”或许那几道天雷没有将他劈死,但狷敖可能会把他压死。
胸腔要爆炸了,他现在虚弱的状态根本经不起这个体型的兽类莽撞的动作。
“咳咳咳...顾屿...你想让我死吗?”朝宋双眸涣散,冷白的手指攥紧了狷敖身上的毛发,却发觉手底下有些湿漉漉的,还带着黏腻的血腥气。
...对了,他一时间忘了,仙尊和狷敖缔结了契约,他身上的伤是会反噬给狷敖的。
很不正常...意识逐渐被痛觉吞噬,但朝宋脑海里还是一闪而过这个念头。
狷敖很不正常。
.
再次醒来依旧是黑暗,或许他没有昏过去多久,全身的经脉都像是碎成了一段段,怎么都拼不起来的那种。
原本浩瀚深沉的灵力溃散决堤,现在朝宋只能感受到如死水般的平静。
他看不见,耳边也是嗡嗡作响,鼻翼张得再大,也还是窒息的昏沉感,干裂的唇瓣无力的吸入着灼热又血腥味的空气,没有比这更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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