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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迟疑了些许，才点头示意让人放黎宇进来。
黎宇一进门，便看见一位身着道袍的道士，站在圣上身侧。
想必就是黎皇后安排在圣上身边的莫道士吧？白发白须，倒是长得仙风道骨，只是眉目之间有些许轻蔑的戾气。
“黎宇？怎么来了，你这段时间是去哪里了？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
圣上的语气，明显与之前不同，带着防备和疏离，兴许是听了黎皇后的枕边风，又听了莫道人的灾祸之星一说吧。
“黎宇，参见圣上。”
黎宇半跪行礼，话音未落，便听见高公公一声尖利的呼声。
“皇后娘娘驾到——”
朝政向来是不让后宫干涉的，而现在黎皇后冒着被群臣责难，也要前来，很明显是为了他。
黎宇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那美艳的妇人，美目之间，忧心忡忡，莲步轻移坐到圣上身边，“圣上……”
“皇后怎么来了？”
“本宫……”黎皇后扫了底下黎宇一眼，假意忧愁地垂下眼眸，“担忧有脏东西……对圣上不利。”
圣上一听，面色更加阴沉，拍了拍黎皇后的手，不怒自威的眼神俯视着底下跪着的黎宇，并没有让其起身，而是开口问道。
“你这几日去哪里了？”
“回圣上，因那日有暗影偷袭，黎宇不慎受伤，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便一直在外养伤。”
圣上似乎是想起这一事，有些迟疑地问，“为何不在丞相府养伤，要跑到外边去呢？”
“因为那些暗影，似乎是奔着黎宇而来，黎宇不知道是如何惹上这些暗影的，在未弄清真相，及幕后主使之前，担心会把灾祸引到丞相府内，所以才不敢在家中养伤。”
黎宇早已想好应对的话术，俯身用诚挚的语气说道。
圣上一听，倒也合理，但依旧没有放下警惕，“你可知京城最近的流言？”
“是，黎宇正是为此而来。”黎宇缓缓抬起头，“听闻，近日有流言说，黎宇是恶鬼降世，意图祸乱京城。”
周围臣子窃窃私语着，似乎对此事有所耳闻。
“对此，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黎宇认为，有可能是那群刺杀黎宇的暗影背后的人，为了迫害黎宇，伪造流言，为的就是孤立黎宇，逼黎宇就范。”
“荒谬！”黎皇后知道他想辩解，先一步打断他的话，“你的意思是，本宫在欺君！莫仙师在欺君！整个京城的黎民百姓都在欺君了！”
圣上本觉得黎宇的话有道理，但一听黎皇后这般充满忿意的话语，不由得按住她的手，“皇后莫要着急！”
“本宫怎能不着急，这恶鬼害了宇儿！宇儿可是本宫的亲侄儿……本宫万分宠爱的孩子……却叫这恶鬼给夺了身子！噬了心魄！而这恶鬼，现今还想蒙蔽圣上！”
黎皇后这般说法，让众臣子们都不由得感慨咂舌，看着黎宇的眼神更加惊恐。
“圣上若是不信，可以验明黎宇真身，黎宇并未欺瞒圣上，此事必是有人想要借此除掉黎宇。”
黎宇态度恳切，诚挚的语气，又让圣上不由得迟疑。
“圣上，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求见。”
场面已经够混乱了，圣上一听还有人前来求见，不由得冷下脸来。
“不见，让他们先待着，朕还有要事处理。”
然而并没有等侍卫回报，便听见外边有人吵闹着，沈子睿一把推开前边挡路的侍卫，踏进殿里。
“父皇！”
他一早就听说许久未见的黎宇前来，想必是为了京城流言一事，在路上见着了沈皓然，便一起前来。
圣上本来思绪就乱了，一见自家太子竟然擅闯殿内，不由得有些气愤，“不是让你们不要进来了吗！都下去！”
沈子睿丝毫不管阻拦，跪下行礼，朗声道。
“父皇，此事肯定是有人在背后作祟！黎宇怎么可能会是恶鬼降世！究竟是谁传言这种事情的！”
要知道，黎宇可是那种拼上性命，也要救别人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流言中的恶鬼。
黎宇一怔，看着沈子睿难得认真的侧颜。
“子睿，连你也不相信母后吗？”黎皇后假意受伤的语气。
“皓然，参见父皇。”沈皓然跟着跪下行礼。
场面万分混乱。
“怎么皓然你也跟太子一起胡闹！”圣上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由得咳嗽了起来，“够了！别吵了！”
“此事真相扑朔迷离，各持一言，各有说法！黎宇是丞相府的公子，既是如此，那就交由丞相府判决！定于今日午时场前！朕只做旁听，不做干涉！”
黎宇心里咯噔一下，有些诧异地看向圣上。
周围其他人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沈皓然听着，也不由得蹙眉，看向黎宇，显然他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
这下……麻烦了。
第九十章 烧死他！
知事府雅间内，桌前火盆正燃烧着，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火焰吞噬薪柴的声音。
冷秀容将手上的传书看完之后，便投进火盆之中，灼热的温度，却丝毫没能化掉他眼底的冰霜。
——还是没有找到那个人。
就算他翻遍整个京城，都没能看见那人的身影，半点线索都没给自己留下。
或许于那人而言，自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朋友”罢了。
一想到这里，眼中的寒意愈加深沉，是就算映着灼热的火光，也没能照亮的深渊。
连心也缓缓坠落，慢慢停止跳动。
“不好了！郡主！”
涵儿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着冲进房内，小脸已经被冷风刮得通红。
“怎么了。”
平静无起伏的语气，是男子特有的磁性嗓音。
“刚刚，我在外边听见林竹说，郡马回来了！”
冷秀容一怔，还没有来得及问话，便被涵儿一通话给压了回去。
“因为京城流言一事，圣上怀疑郡马的身份，便任命丞相府审处郡马！现在全部人都赶过去场前了！”
心脏一悸，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冷若冰霜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就连指尖，也忍不住轻颤。
场前，是东耀国历来公开审处罪人的地点。
……事情竟然严重到整个地步吗！
冷秀容赶紧起身，让涵儿备马车，他要前往场前看看情况。
马车疾速朝着场前驶去，车内，黎秦一身官服，心里有些不安地攥着衣角。
方才一下早朝，他就乘上归府的马车，回到了知事府，还没有下车，便听见林竹一边从远处跑来，一边叫喊着。
“公子！不好了！”
从林竹口中得知黎宇出事，他便立刻让车夫折返，往场前驶去。
明凌宫内，门窗紧闭着，里头温度舒适，画眉鸟在男子膝上毛茸茸的毯子里蹲坐着，疲乏地点着头。
男子轻轻用衣角覆着画眉鸟，陷入了沉思。
外边不知为何，异常嘈杂，沈亦轩静默地抬眸，“外边在吵什么？”
“回殿下，似乎是少公子被押往场前了。”外边侍从轻声回答。
“……谁？”
似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沈亦轩再次确认，语气有些难以言喻的愕然。
“少公子被押往场前，等候丞相府审处了。”
门被猛地打开，侍从看见自家殿下一脸阴沉和不悦地站在身后，冷声开口。
“备马车，准备劫人。”
……哎？侍从有些发懵，从未见过自家殿下这般怪异的举动，愣了一秒后，看见自家殿下不悦的眼神，不由得吓得嘴瓢。
“是……是！”
俞使宫内，冷慕情裹着被褥坐在榻上，有些无趣地望着外边的积雪，这东耀国的冬天怎么比西蜀国要冷得多。
就连比其他同类抗冻的赤赤都已经冬眠了。
——完全不想出门，她已经待在宫内好些天了。
正当她无趣地数着外边叶子上的雪花时，便看见自己的哥哥开门进来。
“刚刚宫里的人都在传……”
从冷渊寒口中得知了黎宇一事，冷慕情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眸，与冷渊寒对视一眼后，便起身前往场前。
事情愈发严重，一传十，十传百，京城百姓全在议论着。
“什么呀？交由丞相府处置丞相府的少公子？肯定会偏袒的吧？那个纨绔子弟作恶多端，又仗着自己是丞相府少公子，深得皇后娘娘的宠爱，怎么会被惩处？”
“不是呀！我可听说，那纨绔子弟被恶鬼附身吃掉了，也就是说，那根本就不是少公子，皇后娘娘和丞相夫人恨不得拔了那恶鬼的皮！”
“快快快，赶紧去场前，圣上要惩处那个恶鬼了！”
沈子睿本想前往场前，却半路被黎皇后拦截了下来，关进太子府。
“等一下，母后这是做什么？放我出去！”沈子睿拍着门，有些气极，“母后！”
黎皇后丝毫不理会沈子睿的呼喊，而是冷冷对旁边的人说道。
“让人看好太子，不能让他出来，若是太子出来了，就全部拉出去斩了吧。”
“……是！”
底下跪着的侍从们浑身颤抖着。
从未受过这般对待的沈子睿，气急败坏地拍着门，“放本太子出去！”
现在黎宇已经被押往场前，而他竟然被母后关了起来。
什么恶鬼降世，扰乱法纪，沈子睿认为那一切都是流言，所以并未理会。
毕竟他向来都不信鬼神之说，所以这个流言于他而言，也就是个玩笑，听听就算了。
没想到，竟然有人会以此来陷害黎宇。
那个会为了救人而不惜让自己受伤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是什么恶鬼？
沈子睿依稀记得那天狩猎场，黎宇为了救他，挡在他的面前，肩部，背部都中了暗器。
——开玩笑，怎能让他再次受伤！
忆起那带着痛苦表情的面容，沈子睿有些担忧地攥紧掌心，恶狠狠地一脚踹开紧闭的门。
“咚”的一声，门锁被踹坏，摇摇欲坠。
守门的侍从惊愕地看着沈子睿，便见他一脸恶狠地笑着。
“我看谁敢拦我。”
那杀意过于骇人，众侍从只能跪在地上不敢阻挠。
场前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头，全是看热闹的京城百姓们。
圣上，黎皇后位居上座，丞相夫妇位居左侧，其余人则待在右侧。
为了避免有人趁机行刺，场前被重重围栏以及侍从们围得水漏不通。
沈皓然看着跪在台上的黎宇，被斗篷遮掩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黎宇被押着来到场前，跪在台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周遭严密的防守，以及重重围栏之外看热闹的人们。
视线从那些指指点点的人们，落到了台前左侧的丞相夫人身上。
看着那张美艳的脸上露出无比憎恶的表情，如同梦里见到的那般，让黎宇有些恍惚。
一瞬间，竟然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
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着。
“真的是少公子耶！那个渣滓竟然也有今天！报应！”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这恶鬼真该死！”
随着一声案板响，众人停下了小声议论，观望着台上的状况。
丞相数落了一番恶鬼的罪行，就同在殿上听过的一般，没有区别。
——是精心编制好的谎言。
围栏外的人们听着，不由得低声议论着。
那些刺耳的言论乘着风，挤进黎宇的耳朵里。
“你看！这家伙果然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鬼！老天爷怎么还不把他收了！”
“就是就是！应该替天行道！”
丞相严正厉词地数落了一番黎宇的罪行后，注意着周遭的人群反应，讥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黎宇开口辩解，“此事必是有人……”
可没有等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便听见外边群情激愤，人们议论的声音盖过了他的辩解声。
“这家伙就是个祸害！烧死他！”
“对！没错！恶鬼就应该烧死！烧死他！”
有人混在人群中，挑起话锋。
黎宇辩解的声音被人群愈发高昂的声音盖过。
就连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的辩解声。
那些人试图用尖利的声音，盖过黎宇的辨言。
没有任何人去阻止那些捣乱的人群，就连圣上也难以预料，人群竟然会这般激愤。
或许是被那些人愤怒的话语挑起怒意，其他人也跟着更复怒喊。
“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沈皓然蹙眉，盯着人群中最先挑起话锋的那几个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望向黎皇后。
他已经准备好人手，只要局势不明朗，便直接救下黎宇。
——就算会让大家都误会他是恶鬼，也要护着他离开。
黎宇跪在台上，听着周围震耳欲聋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声响。
人们群情激愤，反复怒喊着，要求治他的罪。
他本来还打算辩解，但一听周遭人声鼎沸，完全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不由得安静下来，盯着外边的人群。
圣上见丞相完全没有控场的意思，只能咳嗽几声，示意全场安静。
可那些人群依旧没有理会，反倒是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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