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对方有所求,而且还是不顾伤害到自己的情况下的过分要求,所以才找到他。
讽刺,又好笑。
“我不做,”祝余声音冷淡,站在沙发前说给那两个人听,“以后也不用来找我。”
“小,小余…”女人慌乱着就要上前,“你听妈说,这个手术它没有关系的…”
傅辞洲把人拦住,拉着祝余就往外走。
祝余低着头,没有方向感地全跟着傅辞洲。
想离开这里,去哪都行。
“那是你亲弟弟!”女人推开祝钦的阻拦,在他身后尖叫道,“你要看着亲弟弟去死吗?!”
祝余不想听。
他的脑子里浑浑噩噩,直到踏出院门,这才像是缓过了劲来。
“心脏难受吗?”傅辞洲把他带去大院后门的屋檐下,“是不是热的?我给你去买瓶水?”
祝余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墙上摇了摇头。
“墙上有灰,”傅辞洲拉过祝余手腕,让对方靠在自己身上,“来抱抱。”
他的双臂环住对方,说出了一句有些过界的话来。
按着平常,下一秒傅辞洲就该再加一句解释或反转。
可是这次他不想说,他不想欲盖弥彰的试探,他就是想抱一抱祝余。
祝余自然也乖乖地给抱。
他把脸枕在傅辞洲的肩上,轻轻吸了口气。
这两年里,他们不是没有拥抱过。
比这亲密的,比这用力的,很多次。
但是这是最温柔的一个拥抱,是傅辞洲能拿得出手的、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
手臂环着对方,不是勒不是挤,更不是男孩子之间拥抱式的较量。
他甚至连力气都不敢多用,只是虚虚地把对方揽进自己怀里让其依靠。
祝余垂着眸,也垂着手,他站在傅辞洲的怀中沉默,直到对方的脸贴上了他的额角轻轻磨蹭,这才抬手抓住了那一点衣角。
细微的举动牵扯出更多细微的反应,有些话不必明说,却都已知晓。
吸气时那一点点重音,是弱化了的抽泣。
握住手腕微微用力,压住了发颤的指尖。
那是祝余的委屈,和傅辞洲的心疼。
-
两人抱了许久,天热闷出一身汗来。
祝余推推傅辞洲的腰腹,哑着声音终于开口说话:“我早就知道,那些人本来就…”
他打了个顿,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没事的,我不会因为他们怎么样,不值当。”
傅辞洲捧着祝余的脸,手指在他发红的眼尾摩挲:“眼睛都红了。”
祝余闭了闭眼,像是有些无奈:“那能怎么办?一点点失望还是有的吧。”
“没事,”傅辞洲的手指滑去耳后一捏,“你有叔叔和我,血赚。”
祝余把唇一抿,轻笑道:“有吗?”
“有,”傅辞洲肯定地说,“叔叔在屋里,我在你怀里。”
祝余抬起眸子,对上傅辞洲的目光。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傅辞洲等他说话,可是等了半天,却又什么都没等到。
突然,祝余收拢手臂,扣在了傅辞洲的后腰。
他把脸埋进对方的颈窝,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闷闷道:“这才算怀里。”
第67章 回应 “是报应。”
傅辞洲出了奇了好抱,祝余蹭完了颈脖又去抵抵肩膀,鼻尖压着锁骨,被凸起的骨骼硌得酸疼。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会多震惊多难过,可是事情不过才过去不到十分钟,自己的情绪竟然就已经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他想着祝钦的担心,还有傅辞洲那斩钉截铁的警告,又发现其实事情也没那么遭。
当初自己亲生父母抛下他的时候,祝余就不应该还对他们心存幻想。
现在只不过破了个本就不存在的肥皂泡,“啪”的一下,连声响都没能听清,压根没有惋惜。
“跟个小猪似的,”傅辞洲揉他的脑袋,轻声抱怨,“乱拱。”
“少爷,”祝余开口,话里带着点清浅笑意,“我饿了。”
-
两人一起去吃了顿饭,祝余嘴上说饿,但实际上却没什么胃口。
饭店里开着空调,坐了半个小时也算是凉了满身的黏腻。
“去教室吗?”傅辞洲抽了张纸巾擦擦嘴。
“回家看看,”祝余托腮往窗外看,“我想看看我爸。”
七月正是三伏天,遇到这种糟心事难免有些着急上火。
傅辞洲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剥好了递到祝余嘴边。
祝余脚步顿了顿,他垂眸扫过傅辞洲修长的指节,张嘴把糖咬进嘴里。
竟然还给他剥好。
真是…越来越不遮掩了。
开门走进室外,瞬间被热浪包裹全身。
“头晕了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傅辞洲眯着眼睛,被太阳晒得有点难受。
祝余把奶糖在牙齿间溜了一圈,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单单“嗯”了一声。
傅辞洲在担心,祝余能感受到。
他能理解这份担心,但同时也觉得没有必要。
“少爷,你不用这么…紧张?”他边走边斟酌些用词,总觉得怎么形容都不太恰当,“我和他们没多少感情。”
祝余这些年来,其实和谁都没多少感情。
虽然祝钦尉霞夫妇供他吃穿读书,但是对方也在他身上收取相应的回报。
祝余看的很清,所以一直乖乖的模仿尽量不出差错。
如果不是他们两个人把自己从那个福利院接出来,他不一定能考上高中,认识傅辞洲,像现在这样…算得上优秀。
所以他不恨尉霞,也不怨祝钦。
但是自从尉霞死后,祝钦对他的好才慢慢得以体现。
男人不善言辞,但是说到底还是有所关心。
“最好没有,”傅辞洲道,“不然哭个两三句就把你哭心软了,那我拳头就要硬了。”
“不会,”祝余笑了笑,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松,“我很惜命的。”
除了祝钦,还有袁一夏、王应、傅辞洲。
尤其是傅辞洲。
能抱在怀里的傅辞洲。
祝余仔细想一想,他其实没什么可伤心的。
该伤心的是那对抛弃他的夫妻,不是他自己。
-
中午将近两点,两人走在路上。
傅辞洲低头给袁一夏发完短信,又觉得自己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老陈请假。
“下午老陈不一定来呢,”祝余无所谓的一摆手,“又不是没旷过课。”
“你胆子挺大?”傅辞洲见祝余心态挺好,也跟着放下心来,“我还是打个电话吧。”
路上转了个弯,两人街口,祝余家的院门就在前面,离得近了,依稀能听见有杂乱的争吵。
“还没走?!”傅辞洲惊讶道,“我看要报警。”
“先去看看吧。”祝余皱了皱眉,快步走向前去。
“大哥,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女人的哭声染上了些歇斯底里,“我和他爸都失败了,我能找到的家里人也都失败了,除了他实在是没有人了,没人了啊,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们也不会过来打扰,你就可怜可怜我们一家吧!”
这话就像是一把削尖了的冰刀,即便祝余在心上筑起重重围墙,却难敌对方淬了毒的中伤。
那是生下他的人啊,竟然能扔下自己的孩子,在十几年后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一家?
那今天中午拉着他的胳膊喊他儿子的又是谁?嘴上左一个“儿子”右一个“妈”的,其实压根就没把他当成一个人。
他是个什么物件吗?
不想要的时候就扔掉,十来年后突然觉得他还有用,就来找回去。
自己如果答应,之后呢?
用过的东西就没用了,还是要被扔掉的。
多好笑啊。
有人揽过他的后背握住手臂,上下搓了搓。
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鼓励。
可祝余原本想推门而入的那份勇气,却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徐萍,你这是要他的命啊,”祝钦声音发颤,“你知道他身体不好,你是生下他的,你也是个做父母的,你怎么,怎么能这么说?!”
“没有那么严重的,我问过医生,有心脏病也可以做手术,只是多了一点风险而已!大哥,我给你跪下了,只要安安…不,只要祝余去配个型,我求求你了,这是我儿子唯一的希望了,我不能看着他就这么没了啊!”
“你儿子是儿子,我儿子就不是儿子了吗?”祝钦强压着愤怒,连声音有些扭曲破音,“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万一出事了,你让我怎么办?”
“大哥,您听我说…”徐萍的声音发哽,在缓了好几口气才慢慢说道,“他,他到底也不是您亲生的,心脏病是救不好的,白血病最起码能救。大哥,我求你,你救救我儿子,只要我儿子有救,我以后就让他把你当亲爹,我让他叫你爸,给你养老送终,伺候你一辈子…!”
“哐”的一声,傅辞洲一脚踹开了院门。
“你他妈说的是人话吗?你他妈还是个人吗?!”
他愤怒到了极致,压根就不管徐萍是男是女长他几岁,直接揪起衣领就要揍人。
一旁的祝钦连忙把傅辞洲拦下,少年手臂有力,就像是铸铁一般,一下把祝钦推出去几步远。
而另一边的男人也赶紧上前阻拦,只可惜他也没有傅辞洲力气大大,不过两三下的功夫,傅辞洲就直接把人踹开,提起拳头就要往徐萍脸上砸。
“傅辞洲!”
祝余扶着门框,大喊一声。
千钧一发之际,傅辞洲硬是停下了扬在空中的拳头,把对方猛地往后一推。
徐萍哭得满脸泪水,跟片蒲草似的跌出去好几米,最后瘫倒在了一片绿植花盆间。
“你儿子的命是命,别人命就不是命?别跟老子扯什么乱七八糟的,在我看来,你家那狗东西死他妈一千次,都不值我们祝余一条命值钱!”
他眼睛猩红,气得浑身发抖。
“我叔跟你们讲道理,你们不听,我他妈没那么好脾气,还跟你们说人话。你们现在要么快滚,要么我他妈一个个收拾,打120全给拉医院!”
祝钦拉过傅辞洲的胳膊,拍了一拍。
“叔你别拦着我,”傅辞洲气得眼前发黑,“这两个人就他妈杀人犯,操…”
男人拉起徐萍,缓缓摇了摇头。
徐萍默默垂泪,两人互相依靠着,还真有点可怜的意味。
祝余走进院里,把门关上。
他深呼吸了好几下,最后做出了个总结。
“你生下我是心脏病,又生一个是白血病。”
他似乎是轻笑了一声,隔着两米远的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徐萍:“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傅辞洲诧异于祝余的平静,他看着这个脸上带笑的少年,像是从未认识。
“是报应。”
-
祝钦没想到祝余会说出那种话,祝余自己也没想到。
傅辞洲更没想到,祝余性格算是温和那一类,说出来的话也能跟毒针似的这么扎人心窝。
但是他舒服了。
是非常舒服。
可是即便是舒服也没敢表现出来,因为祝余坐在沙发上板着脸,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你想笑就笑,”祝余倒是先看不下去了,“也不用跟我一起烦。”
“没,”傅辞洲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杯水,“我哪有想笑。”
祝余摊上这种亲生父母,他笑得出来才有鬼。
“吃饭了吗?”祝钦进了厨房,“饭还没煮。”
“叔,我们吃过了,”傅辞洲站起身,去厨房荡了一圈,“叔,我刚推了您一下,没推着哪儿吧?”
“没有,”祝钦笑了笑,“挺好的,比我厉害。”
傅辞洲挠挠后脑勺:“还好叔拦我一把,不然就不太好了…”
就凭徐萍那不要脸的,要是挨了傅辞洲一拳头,指不定当场撒泼赖着不走呢。
“厨房热,”祝钦指了指外面,“你去客厅凉快着吧。”
客厅里开了空调,祝余不哭不笑,坐那儿像个雕塑。
傅辞洲从餐桌上顺了盆提子,也放在了祝余面前。
“小狗叼食?”祝余转过脸来,“再给我递根骨头?”
傅辞洲勾了勾唇:“你想要的话,也不是不行。”
祝余伸手摘了几颗提子,靠在沙发上扔进嘴里。
傅辞洲:“刚给老陈打电话,他问我请假干啥,我说有事,让他别问。”
祝钦放在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屏幕上三个大字,傅辞洲和祝余都看的清清楚楚——陈老师。
“刚才老陈绝对在和你妈打电话。”祝余拿起手机,去厨房递给祝钦。
几乎是连着的,钟妍的电话就打到了傅辞洲的手机上。
“我去…这时间线梳理的可以。”傅辞洲划开接听,起身去窗边打电话。
钟妍也没多问,就是让傅辞洲注意安全别乱跑。
傅辞洲满口答应,挂了电话。
“阿姨说什么了?”祝余又摘了几颗提子递给傅辞洲。
傅辞洲抓着祝余的手腕把提子咬进嘴里:“没说什么,她又不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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