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道长接话,“贫道也有所耳闻,可惜了,还以为会添一桩喜事呢。”
“到底还是临远宗的弟子有魄力。”乐心仙子掩唇一笑。
这般结果有些出人意料,即便在场皆是各宗掌事之人,也忍不住转头讨论了几句。
怀妄一言不发地听着,睫毛垂下,面无表情。
墟净侧头看了眼前者,眯起的眼缝弯了弯,“按理说鲛人一族神秘而强大,鲛人王相貌也极为俊美,一般人不会拒绝。”
此言一出,旁人纷纷附和,“是啊。”“也不知是为何。”
他们谈论得热火朝天,一直没有出声的怀妄突然开口,“他心有所属。”
声音一静,谈论的众人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怀妄在回答什么。几道视线诧异地看向怀妄,后者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只有对怀妄稍熟悉一些的墟净觉出了他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浮躁——像是心头按捺着千言万语,终是没按住蹦出了这一句。
墟净立掌笑了笑,“阿弥陀佛,这便说得通了。”
有关于此的话题就此打住,众人恍然的同时却也奇怪:
怀妄仙尊怎么知道这种事情?
·
怀妄他们这边一坐就是大半日,既然来都来了,又顺势讨论起灵气复苏之事。
直到兼竹傍晚下了课回到苍山,怀妄还没回来。他不催也不急,才负距离交流了整整七日,是应当保持一点距离。
兼竹去花圃转了一圈,喝了喝茶,看了看花,薅了会儿黑羊。待月上枝头,这才回了小木屋里。
他褪了外衫正要上榻,又想起白天温热的剑鞘,干脆将剑鞘从乾坤袋中拿了出来。
细长的剑鞘从袋口抽出落入掌心,鞘身映着半开的雕窗外透入的月光——明明并非是把利剑,边缘却也泛过一丝寒芒。
兼竹拿手试了试,温度已经降了下来恢复如常。他又屈指弹了一下,“噔……”剑鞘立马发出不满的嗡鸣以示抗议。
兼竹失笑,还是老样子。接着他将剑鞘搁在桌案,转头睡回榻上。
…
银月高升,星辰稀落。
苍山一下少了一半的人员,只剩木屋中熟睡的兼竹和花圃前打盹的黑羊,四下安安静静。
在这片安静之中,搁在案前的剑鞘忽而一动。
动静相当细微,并未惊醒榻上的兼竹。月光自窗缝泄入,在桌案上落下一道菱形的光格,映亮了半边鞘身。
那细长的剑鞘震了一下后悬空浮起,在光格上投下两指宽的阴影。接着鞘身一转垂直而立,似有感应一般,从半开的窗缝中飞了出去,直穿过那片苍梧林追向寒潭。
刷啦——沿途的苍梧被劲风带得轻微晃动。剑鞘出了林中,又是一道“扑通”水声,径直扎入了潭心!
它冲破潭水层层阻滞,深藏在潭心下方的离火发出明亮的赤光,宛如无声的召唤。剑鞘未有丝毫停顿,直扑入那离火中心——
呼……!
木屋中,兼竹自梦中倏地睁开眼。
他皱起眉轻呻一声,识海中似有滚水沸腾。视线一转,原本搁着剑鞘的桌案上空空荡荡。
他当即翻身而起,忍着识海中的乱动走到桌案前,指尖拂过,追随着灵器去往的方向。
只一瞬,兼竹便飞身出了木屋,去向寒潭。
单薄的中衣灌了风,衣衫猎猎作响。本命灵器与主人息息相关,若灵器受损主人也难逃反噬。
眼下那剑鞘不知为何在未受到指示的情况下坠入灵潭,直扑下方离火,兼竹不能放任不管。
他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依稀记得当时自己在灵潭下探险差点变成深水烤鱼。
还有上次在魔界直面那簇九莲离火时,神识中似有一块烙印被撼动,连带着剑鞘都起了反应。
他和怀妄前些日子虽待在灵潭周围,但并未触及下方深藏的离火,所以并无大碍。
不过现在……
兼竹想着,转瞬已到了潭边。他看着下方隐隐透出的明光,识海里烙印的感应越来越强。他先试着用灵契召唤了剑鞘,后者毫无反应。
随着时间拖长,识海中的沸腾愈发激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兼竹没有犹豫,“噗通”纵身跃入潭底。
——便是用手去拽,也要把那叛逆的夺笋拽出来。
身躯沉入潭下,感官和第一次沉潭时并无不同。
兼竹身形一动,如一条灵活的银鱼潜入水中,片刻便至潭心。他往下看去,良好的视力能见得那长明的离火中心包裹着熟悉的剑鞘。
火舌舔舐而上,尽情地灼烧着。
他尽量用灵气护住身体,强忍着颅中好似火星四溅的炸裂感,屏息伸手探去。意识在靠近中仿佛都被烧灼殆尽,兼竹速战速决,凭着本能一把握住滚热的鞘身用力往上一抽——
嗤,水中都被燎起一簇烈火。
一串气泡自兼竹唇角溢出,浮向头顶的水面。
四肢堪比注了铅,沉重得几乎无法动弹。灵力都用来护住身体隔绝离火的侵蚀,兼竹在水底扑腾了一下,无意识地在心头唤了一声:怀妄……
几乎就在下一刻,“哗啦!”
头顶水面被一道大力破开,银色的身影直冲他而来,连四周都被分出了半丈宽的水路。头顶的月光追着那身影,直落入幽深的潭心。
“兼竹!”熟悉的声音带着焦急。
兼竹想也没想,伸手往上一探。接着手心被一只干燥温热的手掌握住,将他用力地拽了上去。
怀妄搂着他的腰身按入怀中,澎湃的灵力包裹着他,舒缓着他识海与身体上的灼热疼痛。
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块浮板,兼竹只觉清清凉凉的灵力冲刷着他的识海,让他情不自禁地迎了上去。滚烫的神识在体内转了一圈,终究是消化不了,于是顺着对面灵力涌入的地方泄了出去。
“嗯。”怀妄闷哼一声,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意冲得差点没搂稳怀里的人。但他没有拒绝,调整片刻就任由兼竹的灵力闯入自己识海之中。
两人停在了潭水下,四周的潭水在这片刻的停顿间又重新涌了上来。
怀妄低头以额相抵,兼竹的神识像是一道岩浆,岩浆中还含着潭心离火。能铸造神器的离火进入识海之后便是一通横冲直撞。
它在触及某一处禁制时稍作停顿,随即带着将万物消融的气势席卷而去——
咔哒。最为顽固的那块封印终于产生了松动。
…
水波荡漾的池谭表层不断浮出细密的气泡。
月光落泉之下,隐隐能看见水面下交缠的两道人影。
不知过了多久,“哗啦”一阵水声冲破了潭面!带起晶莹的水珠飞溅出老远。
兼竹被怀妄搂着腰身带出了池潭,一手还紧紧攥着那叛逆的长鞘。他的识海在怀妄的安抚下已恢复平静,离火的余热尽数散了出去,这会儿缓缓睁开了眼睛。
清醒过来之后,他很快意识到怀妄出现在这里大概是那枚玉佩叫对方有所感应,不远千里赶了回来。
兼竹自知理亏,正思考要不要对怀妄吐个泡泡萌混过关,一只手忽然覆在了他脸颊上。
温热的指腹缓缓擦干了他眼睑下的水痕,一道低哑的嗓音唤他,“兼竹……”
兼竹抬眼,在头顶皎洁的月光下,他看清了怀妄近在咫尺的脸上那复杂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兼竹:我给你吐个泡泡,o0O…哈哈哈哈…!
怀妄:OnO
兼竹:咦?你为什么不笑?
怀妄:Qn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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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仰卧起坐
兼竹愣了一下, “怎么了?”
怀妄没有回话,睫毛垂了垂,滴落一颗水珠。
见他神色有异, 兼竹收起了吐泡泡的心思。他这会儿还趴在怀妄肩头,便伸了只手去戳他紧绷的下颌骨, “被我的神识冲傻了?”
“……”紧绷的下颌骨终于松了松,吐出两个字, “没有。”
嗓音干涩发紧, 像是沉落在了某种纠结而复杂的情绪里。
兼竹细细看过怀妄的神色:莫非是自己遭遇了危险, 叫怀妄紧张害怕了?他思索一瞬, 随即倾身过去——在怀妄恢复记忆后,首次主动地碰了碰他的唇。
面前的人似乎僵了一下, 迟疑只是片刻,当兼竹的呼吸扑落在面上时怀妄还是没有忍住, 低下头去迎上了这个吻。
亲吻从最初的温柔厮磨到后面的激烈汹涌, 两人浮在水面上,兼竹被怀妄掐着腰身,后颈落入宽大的掌心不得后退半分。
呼…呼……
唇舌间尽是怀妄的气息,灼热的, 炽烈的, 有千万种他未能理解的情绪缠绕着,像要把他的思绪全部抽空。
细碎的气音自相贴的唇间泄漏,明明最开始主动的是兼竹, 这会儿他却被亲到气息不稳。
熟悉的夜晚, 熟悉的地点,熟悉的姿势……熟悉的一切都让他生出一丝危机感。七天七夜刚过,他这会儿经不起任何折腾。
眼看差不多了, 兼竹一手抵在怀妄胸前推了推。
他的力道不大,这一推拒却叫怀妄顺势退开了身。
兼竹抿了抿红润的唇,扒着怀妄往池岸边游,“我们先回去。”
他将沉默的怀妄扒拉上岸,见后者还垂着头湿漉漉地站在旁边,像只落水狗。又贴心地替二人烘干了身上的水迹。接着抓起怀妄的手,穿过苍梧林往回走去。
一路上怀妄都未说话。
兼竹转头看了他一眼,模糊的树影落在后者身上,影影幢幢,怀妄像是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没有回过神来。
他便问起照阳山的情况,“事情处理好了吗?照阳山真有人堕魔?”
“嗯。”怀妄应了一声,“没有。”
兼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还有事情讨论。”
怀妄的回答相当简短,似乎对此事心不在焉。兼竹便将话题拉回来,“你赶回来是因为那块玉佩让你感应到了我的危险?”
牵着他的手紧了紧,“是。”
兼竹给他捏了回去,“现在已经没事了。况且只要我有危险你都能感觉到,双重保险。”
几句话间,他们已走出苍梧林到了小木屋下方。
石阶仅通一人,兼竹牵着怀妄,自己走在前面。他又安抚了怀妄几句,等走到门口转回头,却见后者面上并无丝毫松动。
“怀妄?”
静了几息,一只手忽然抬起来覆在他脑后。怀妄抬眼看来,就在兼竹以为他又要亲上来时,那只手收了回去,“歇下吧。”
兼竹,“……?”
不啃骨头的怀妄不是好狗勾。莫非这趟出门被墟净大师的佛光普照,六根清净了?
兼竹皱眉:应该不至于,明明刚才还把舌头探进来了。
但今晚的确折腾,兼竹闻言没再纠结,想着没什么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便道,“那就睡吧。”
他说着走向床榻,正思考要不要叫人一起上榻,还没开口便看怀妄转身走回了自己那间屋,坐在桌案前闭目打坐。
兼竹张开的嘴又缓缓闭上。
罢了。他掀起被子翻身上榻,两人都累得够呛——他恢复精神靠睡觉,怀妄恢复精神大概是靠打坐。
兼竹没想太多,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兴许是神识经历了太大的波动,他今晚睡得并不安稳。
朦朦胧胧中,感觉榻边陷下了一侧。温热的指腹擦过他的面颊,似有眷恋而隐忍的吻落在他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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