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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成一致目标后,四人准备出发去往药宗。
兼竹换了身衣衫,将大氅还给怀妄。怀妄看了看他,“灵力能用吗?”
“非常丝滑。”
“好。”
薛见晓看得啧啧称奇,凑近了兼竹悄声道,“原来仙尊是面冷心热的类型。”
谌殊听到了,笑眯眯地回头补充,“还有一颗热爱服务的心。”
全都能听见的怀妄,“……”
从瀛洲城出发到药宗行程不长,一行人很快到了药谷外。
时隔两日再次登门,兼竹感官并无不同。
能看出来药宗和天阙的确交好,甚至好得亲似一家,薛见晓不等弟子通报,直接带着他们大摇大摆长驱直入。
这娴熟的姿态,应当是药宗常客。
一路直奔药王主院,途中多是奇花异草,更有玄阶灵植随意生长在道旁。
兼竹跟着薛见晓到了药王院外,放眼望去大片珍稀草药,丝丝沁香弥漫在空气中。
院中药铺间立了名男子,月色长衫衬得人身形修长,他正手持玉瓢闲适地浇花浇草,压根不像是闭关。
薛见晓叫道,“谢清邈。”
男子转头看来,一双无情眼,瞳色浅淡薄凉。
他扫过兼竹二人,闭关的说辞不攻自破,他也丝毫不见尴尬,仿佛只是个随意的借口。
薛见晓说,“谢清邈,你救救我的朋友吧。”
谢清邈停下摆弄花草的手,“忙。”
“摆弄花草叫什么忙,你就是不想治。”
“是又如何。”
薛见晓怒道,“见死不救你当什么药王!”
谢清邈嗤笑,“我便是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又怎样?救不救随我的意愿,若是谁也能有这本事,这药王的名讳他拿去便是。怎么,有人规定身怀绝才就必须要派上用场?”
薛见晓一下被哽住。兼竹垂眼,袖中的手指却曲了起来,指尖抵住掌心。
谢清邈所言倒也不错——有人有济世之才,但也可冷眼看苍生覆灭,化为黄土;有人有回春妙手,但也可袖手待生灵衰败,销作白骨。
除了这份薄凉令人心惊,旁人似乎也没什么立场去指责。
就像现在谢清邈说不治,总不能拿刀架着他的脖子逼他治。
兼竹道,“尽人事,听天命,命中劫数如此,药王不治便不治吧。”
“那不行!”薛见晓急了,“你伤势复发都是因为我,而且我都答应你了,必须得治好。”
谢清邈嗤道,“你答应了,关我什么事?”
“你……”
怀妄突然开口,“药王有什么条件,我都可以满足。”
谢清邈目光移向他,“没有条件,不想治就是不想治。”
怀妄,“任何。”
院前有半晌的静默。随后,谢清邈突然笑了,“任何?那我便要仙尊一只胳膊。”
兼竹心头一跳,倏地抬眼看向谢清邈。薛见晓破口大骂,“神经病!你要仙尊胳膊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想要。”谢清邈嗤笑,好整以暇地看着怀妄,“不是说任何……”
刷——问闲出鞘。寒光覆于剑刃,映得四周药铺像结了霜。
谢清邈瞬间摸到了腰间银针,还未戒备,就见怀妄一手执剑,淡淡开口,“哪只?”
他蓦地愣住。薛见晓跟谌殊也怔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怀妄是真的应下了。
兼竹扑过去按住怀妄,“幻肢,假肢,义肢……别闹了,没有哪只。”
众人,“……”
那锋利的剑意不似作假,仿佛只要谢清邈点了头,他下一刻就能送上胳膊。怀妄直直对上谢清邈的双眼,“本尊敢给,你可敢要?”
谢清邈胸口起伏了两下,转身“嘭!”地合上屋门,闭门谢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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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四人坐在院外的空草地上。
薛见晓撑着下巴,“恼羞成怒。”
谌殊双手合十,“进退维谷。”
兼竹补充一句,“阿弥陀佛。”
他们虽然不能拿刀逼着谢清邈治病,但若谢清邈先要了怀妄一只胳膊,恐怕不出两天就要被临远宗杀上门来。
就看两人谁更勇。
怀妄没说话,那长剑未归入剑鞘,就这么泛着寒光搁在他膝上。
薛见晓有点怕,朝兼竹挤了挤,“仙尊那剑是不是一旦出鞘、必见血光,然后他现在收不回去了?”
兼竹,“……”
刷,问闲归鞘。薛见晓瞬间闭上了嘴。
兼竹侧头看着怀妄,“仙尊要用胳膊来换,可是认真的?”
“自然。”
“你是天下第一大乘,换我一介平凡修士,似乎不太划算。”
“一条胳膊换一条腿,有何不划算。”
兼竹发现怀妄这人不但推算了得,换算也很惊人。他感慨了一声,伸手摸摸怀妄的胳膊。
怀妄低头看他,“做什么?”
“道别一下,我怕一会儿就看不到了。”
“……”
薛见晓和谌殊眼神惊恐。
兼竹笑了,“开玩笑的,仙尊这胳膊还是留着吧,以后是要用来兼济苍生的。”
瀛洲灵气复苏,隐有九州大乱的苗头。像谢清邈这样避世袖手也不是不可,但怀妄不是谢清邈,临远济世,他心中有道。
谌殊在一旁笑眯眯的,念珠自他掌中盘过一圈,釉光莹润,福赐加身。
怀妄的目光扫过兼竹搭上来的手,“兼济苍生太远,能救一人便是一人。”
谌殊朗笑,“为救一人,仙尊真是舍得。”
“他的伤是本尊的责任。”
“喔……责任~”
谌殊细品,笑得意味不明,一脸欠揍。兼竹端详着他的脸,“佛子应该是鞭策型修炼人才吧?”
薛见晓好奇,“什么叫鞭策型?”
兼竹,“经常被人追着打,不得不成长的类型。”
薛见晓,“……”
谌殊不置可否,只道了声佛号。
几人在草坪上厚脸皮地坐着聊天,隔了不知多久,身后那院中屋内又“哐”地打开!听声音就知道推门者心情有多不好。
谢清邈站在门口,“我要炼制天阶炼丹炉。”
此话开口,算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要认真谈条件了。怀妄起身看向他,“需要什么?”
一页薄纸破空飞来,锐气似能削铁。怀妄两指一并轻松夹住,展开看来,密密麻麻一页的天材地宝。
不似刚才荒唐,却也足够刁难。
兼竹凑过去看了一眼,“比我的菜单还丰盛。”
谢清邈,“爱换不换,条件就是这个。”
纸页被收入袖中,怀妄道,“治。”
月白长衫一翻,谢清邈走入屋里,留下一道背影给他们,“进来。”
语气冷冽,不像是要给人治病,像是要给人用刑。兼竹揣着袖子跟上去,“阿弥陀佛,愿师祖和佛祖一起保佑我。”
“……”
“嘭”屋门关上,怀妄的目光在那紧闭的门扉上停留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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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竹跟着谢清邈进了屋,才看见那榻上只剩床板,被衾床铺全都收起来了。
他有一瞬的震撼:洁癖也要有个限度……!
谢清邈不管他怎么想,“躺下。”
兼竹盯着床板看了几秒,然后在谢清邈微张的瞳中从乾坤袋里搬出了一套床被铺上,“成熟的散修都是自带行囊。”
“……”
重新铺过床,兼竹躺下,双手祥和地放在胸口,接着就闭上眼任谢清邈一阵操作了。
不得不说,虽然谢清邈人很狗,但医术是真的高超。处理起伤口十分娴熟,兼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瘀毒一点点地被拔除。
他状似无意地开口,“药王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伤?”
“见过一次。”谢清邈回了一句便没再说别的了。
兼竹看着头顶的房梁,暗自思忖:依照谢清邈这种谁都不治的臭脾性,给人治病要么条件提得很高,要么对方身份特殊,比如天阙宗人。
前者不太可能,就看他今天提的条件,换做旁人很难应下。那应当是后者,天阙宗的普通人也不可能,莫不是宗主薛寻雪?
瘀毒没多久便拔除干净。
兼竹起身,还是礼貌性道了句谢,又收回自己的床铺。
他推门而出时,院前三人同时转过来,薛见晓和谌殊迎上前。
“施主感觉怎么样,治好了吗?”
“你身上没少什么器官吧!”
谢清邈在背后冷冷看来,“呵。”
“没事,根除了。”兼竹点点头,他越过面前两人同前方的怀妄对上眼神。
怀妄站在原地看着他,眼底像笼了云雾,捉摸不定,深远难明。
…
兼竹的伤治好了,他们也该离开药宗。
薛见晓离家出走第二回,这次没带仆从,不知道该去向何处。他问兼竹,“你们有什么打算?”
兼竹看向怀妄,后者道,“还有事,要在瀛洲附近待一段时间。”
“唉,那我怎么办呢?我也想跟着你们。”薛见晓忧愁,“那我是不是也得乔装一番,免得被宗门里的人认出来。”
兼竹实事求是,“恐怕很难。”
“贫僧就不跟着了。”谌殊光洁的脑门亮亮的,杵在中间像盏灯。
薛见晓转头就被那光晃了一下,心道佛子是不是修为精进,修出了佛光。
几人一边商量一边往宗门外走,快出宗门,忽地四周围上一圈药宗弟子。
四人停下。怀妄沉眉看向站在众弟子背后的药王谢清邈,“这是何意?”
谢清邈看着薛见晓,“你们可以走,他留下。”
折扇哗啦展开,兼竹抬手将薛见晓挡在身后,转头问后者,“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薛见晓懵逼一瞬,又骂他,“你什么毛病,凭什么不让我走?”
“你私自逃出宗门,我已经通知薛宗主你在这里了。”谢清邈道,“想必天阙宗的人很快就要过来。”
薛见晓不敢相信,“何其卑鄙,多大了你还告小状!”
兼竹也有些惊讶:他知道两宗关系紧密,却没想到紧密至此。一般来说两家宗门哪怕再是交好,也不会插手别人的家务事;而且薛见晓昨夜刚逃出来,药王就知道了他是私逃。
兼竹问薛见晓,“你确定这是药宗,不是你家后花园?”
“要是后花园本少主早给他连夜掘掉!”
“……”兼竹按住暴躁的薛见晓,同谢清邈道,“我们要走,但是要一起走。”
谢清邈淡色的瞳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抬手,四周弟子围上来。
怀妄气势一瞬如潮水倾泻,只是随意的神识外放就硬生生抵得众修士不得上前,元婴以下的弟子当场跪倒在地,连武器都拿不稳!
怀妄,“走。”
谢清邈全程没有出手,就淡淡地冷眼旁观,仿佛通知过天阙宗他的义务就尽到了。
四人的身影腾空而起,薛见晓转眼看见远处乍现的身影,慌忙道,“我家里人找来了!”
“还是兵分两路。”谌殊说,“薛少主跟着贫僧,我们稍后汇合。”
达成一致,四人立马分开。兼竹跟着怀妄飞身离去,身后谌殊禅杖凭空一搁,金刚伏魔圈层层环绕,法相金身立地成佛!
风呼呼划过耳畔,兼竹远远飞出十几里后忽然想起,“佛珠忘记还给佛子了。”
怀妄,“取下来收好。”
“也对,毕竟珍贵。”
“一直戴着恐怕线会断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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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药宗,两人在瀛洲附近一处郡县落脚。
下面的郡县不比瀛洲城繁华,但视野开阔,耕田连亩,民风淳朴。
郡县里也没有什么大客栈,都是小院儿,几间客房连排,租给过路游客歇脚。
兼竹找了家靠田埂的院落,位置偏,图个清静。
他把屋子收拾了一番,出门看见怀妄坐在院中大树下的木桌边。他走过去坐在对面,觉得这院子布局还和苍山挺像的。
兼竹现在伤势痊愈,关心起怀妄的财政来,“兄长能把债还上吗?”
怀妄道,“还得上。”
谢清邈列的单子上有不少天材地宝,想要找全难度不小。但怀妄说还得上,那就是能还上。
兼竹不担心了。这段时间他们舟车劳顿,特别是他伤情反反复复,折腾得人身心疲惫,正好趁这空档休息几天。
傍晚日落,耕民回家,田埂上空旷起来。
兼竹翻身上了屋顶坐着,顺带招呼下方的怀妄,“兄长,一起来坐坐。”
“坐着干什么?”
“看看这大好河山!”
……熟悉的说辞。怀妄想问他是不是同谁都这般说,最后忍了忍没问,只翻身上了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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