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小厮的马车帘子被人掀起一角,一股淡雅的香味散了出来。小厮将头埋的更低了,唯恐自家主子觉得自己有不尊敬的意思。
“去,问问其他两家怎么说?”
“是,奴才这就去问。”
宽阔的荒地上,浩浩荡荡,足有几百号人和十几辆马车。最开头的三辆马车上,每一辆都有不同颜色,不同族徽的旗子屹立在上头,上头硕大的字定睛一看都是用金丝线绣的。马车就更别说了,每一辆车壁的花纹都不一样。就连跟在马车后头走的一干护卫们,也穿的各自世家颜色的服饰,一眼看去,极有气势。
跑去问话的小厮没一会儿就回来小声禀告,“回老爷,林家老爷和吴家老爷都说在原地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再启程。”
“明日啊……”
车厢内传来一道男子的低叹,还未说完便是一阵咳嗽,听的马车旁的小厮心中一阵紧张,“老爷,老爷您没事吧?”
良久,马车内的男子道:“没事,你也吩咐人原地修整一夜,明日在赶路吧。”
小厮领了命,连连跑队伍后边吩咐事情去了。
而另一边支棱着耳朵听墙角的话的一男人听着这一连串的咳嗽,别提多开心了,也不顾车上还在沉睡着的自家父亲,急急忙忙的撩开车帘子,扯着嗓子喊:“李家主,您可没事吧?最近这又是狂风暴雨,又是连夜赶路的,您可别受了寒啊。到时候一个不小心,病倒在这途中可不好了,您可是李家的顶梁柱呢!眼见着明日就能到永邑城了,您还坚持的住吧?”
看似关心的话,却处处透露着讽刺。
车厢里的李文琅却是不悲不喜,语气平淡的说:“不劳吴家大公子费心,李某的身子还撑得住。”
吴家大公子也不搭话了,只是咧着嘴笑,笑中的恶意很是明显。
呵,听这声音就是病的不行了,装什么装?
谁人不知芜州李家的家主是个病秧子?这赶路又是个把月,身体好?那才叫怪哩!
最旁边的一辆车里,坐着一个体态丰盈的中年男人,车厢内肉香满溢,还有两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在旁边贴心的斟酒,美食佳人作伴,好不快哉。
听着那边的闹剧,中年男人摇着头喝了一杯酒,叹道:“哎,可真够闲的,喝喝酒吃吃肉不好吗?真是的……”
半夜,一连窜的黑影从林子深处慢慢靠近,小心翼翼的从中挑了几个最边缘地带的侍从,掳进了林子,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几个穿着不同颜色服饰的侍从慢慢的找了个地方躺了下去……
*
王宫一角,某个不知名的偏殿中。
“人已经派出去了?有什么消息?”祁邪沉眸道。
站立在他身旁的秦飞一身夜行服,身上寒气未消,明显就是从外面刚刚赶回来。
秦飞低头将打探的消息说了出来:“三州的家主及侍从们已在城外的三公里处休憩,将在明日抵达永邑城。”
祁邪不耐烦道:“这些他们早已派人通报过了。”
秦飞顿了顿,挑了重点说:“此次三州的家主都过来了,芜州李家李文琅年纪尚轻,身子骨向来不好,听说此次在路途中犯了病。兴州吴家来的是父子俩,家主吴勇和大公子吴大宝。苍州林家也是家主林光远赶来,各自带着侍从约摸百余人的模样。还有……”
祁邪见他神色有异,侧过头望着他:“还有什么?”
言语间的寒意仿佛刀刃,抵在秦飞脆弱的喉间。
“……林家与吴家各带了十来名女子,皆是才艺双全,颇有颜色,其中,还有不少娈……娈童。”
此言一出,满是寂静。
所有人都将头颅埋了下去,不敢看自家主子的脸色。
虽然他们脑子里缺了一根线,有时候迟钝的紧。
但再迟钝,也在简公子生病期间,从自家主子的种种举动里面察觉出了些什么,只是之后的一些举动又与他们猜测的不一样,现在饶是他们,也弄不清楚自家主子的情感问题究竟怎么样了。
但是有一点是能确定的。
这林家与吴家带来的殊色艳丽,各有姿色的女子定然是献给齐王的。
而且……
还有男子。
只是现在的齐王——是个冒牌货。
而且,还可能是真正齐王,也就是他们主子喜欢上的人。
先甭管现在自家主子喜欢不喜欢吧,反正这群人的存在铁定会让他不舒服就是了。
果不其然,本就有些寒凉的房间里,温度更是直线下降,不过几弹指的功夫,门窗紧闭的房间墙壁上,桌椅上凝起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就连秦飞等人的睫毛,眉毛上也挂上了一层银霜。
恐怖的威压堆在每个人的身上,心上,不过短短几弹指的功夫,宋宏才,李石几个内功稍差一些的就有点受不住,两股颤颤,面色煞白。
崇清见状连忙开口劝道:“君上,眼下齐国其他三州世家贵族齐聚,正是紧要关头,君上切莫意气用事,毁了大计。”
大计,大计,一切都是为了大计。
当初纪珊被送入宫,他只能忍着,现在这群人,还是得忍着吗?!!
祁邪心头激荡,胸口一痛,一口鲜血瞬间吐了出来,满屋子的寒霜尽数退去。
众人脸色大变,齐声道:“君上!”
祁邪脸色顿时没有一丝血色,但还是冷声说了一句“计划照旧”后疾步离去,步伐看似沉稳有力,然而沿路一地的鲜血终是暴露了他的状态。
崇清望着远去的稚童背影,眉头紧皱:简时,竟能影响君上至此吗?
那,如果让君上以另外一副形象出现在他身边呢?
深秋的艳阳天很是难得,永邑城里的百姓纷纷将家里潮湿的衣物拿出来晾晒,街上也是热热闹闹的,人们聚集在一起,最多的就是讨论自家的番薯长势。
“宁家的,你们家地里的番薯现在多大的个头了?”妇人一边晾着衣物,一边探头和隔壁的妇人说话,但还未等那人回答,自己便是先一步喜气洋洋道:“我们家的现在已经长这么,这么大个啦!”
说着便将衣服往竹竿上一丢,双手拢成一个圆兴奋道:“有一个犁那么大呢!而且啊,一个秧苗下头,可不止一个咧,我数了数,长的多的足足有四五个哩!这要是还继续长,那可不得了咯!”
旁边那妇人闻言也骄傲的挺直了身板:“嗨,你那算什么,我家的一个秧苗六七个,个个儿品相好的很。”
……
家家户户都在讨论自个儿低里的番薯长势,唯独有些个因为当初田产被分,而没有去领秧苗的中产阶级脸色变得极其不好看。自家良田再多,也抵不过低产啊,而且种出来的东西哪有那番薯的滋味好?
光听着这边一个秧苗,产出四五个拳头大小的,那边有一户说着自家一洼地里有七八个长一块儿的,他们能不急么?
但急也没用。
自从上次有了偷秧苗贼人的事情后,王宫里派了更多的人来看着西面那一大片开荒的地了,哪家哪户耕的哪儿几亩,都被记录在案,白纸黑字的写着呢!
谁还敢起什么歪心思?
但他们的忧虑完全影响不到永邑城大部分老百姓们的,无论街上,家里,还是别的地方,总能听到番薯的消息,而其他三州的世家掌权人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下进了城。
本身他们还想问问那新奇作物的消息,但车才进去不久,他们就将那番薯了解的差不多了。
容易种植,高产量,口感好,生长周期短。
与他们探查到的信息别无一二!
他们不去打听那些消息了,但永邑城的居民们却开始盯着三家的马车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哎哟,这就是兴州吴家的马车?啧啧,可真寒酸。”
“那可不,虽然咱们君上刚来的时候,感觉破破烂烂的,后续不是送了那么的钱粮吗?哎哟喂,你见过的吧?就那辆满是珠帘的马车,我家男人说了,那可是什么什么最珍贵的珍珠,一颗价值连城呢!”
“那后头不是林家么,哎?你看看,怎么里头都是些俊俏的女娃娃?”
“我瞅瞅……哎?还真是,不过后头咋的还有男娃娃?”
这时有男人听了一耳朵,忍不住猥琐的笑笑:“这就是你们女人不懂了吧?以前纪家不兴这些,可我听说其他家的,好南风可是常见的很咧。”
唠的正欢的俩妇人齐齐回头,啐了他一口,转身就走。
而被众人围观的林家和吴家,感觉就不是那么好了。
听听,听听,外头都说的什么话?
什么叫他们寒酸了?
他们倒要看看,这齐王究竟是个什么神仙!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想知道
第96章 【096】各有心思
三州家主受没受刺激,简时不知道,但他却知道自己应该换上一身极有王霸之气的服装去见面。
正所谓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若他穿着平日里常穿的素色袍子,准的被人轻瞧了过去!他可是一国之主,怎么能比别人穿的要差?
那是坚决不能的!
“阿邪,快看,哥哥穿这身好看吗?”简时道。
一身金色长袍,上头绣了一个很奇怪的图案,看上去像是一种动物,具体是什么,祁邪也不清楚。只是穿着这一身的简时却显得更加耀眼了。
“好看。”祁邪中肯道,脑子却是在想着如何将这么耀眼夺目的简时困在自己的手掌心里,由他亲手,一层一层的剥开他的……
“那这身呢?”简时换了一套。
“也好看。”
“那……这一身呢?”
祁邪发着愣,条件反射的就要张口,简时却是直直的翻了个白眼:“小屁孩,就会吹彩虹屁,我都没换下一套呢!”
祁邪:“……”
被拆穿了,祁邪也没反驳,只是冲着他笑笑,继续观赏简时更衣。
等他确定了晚上的穿着,祁邪这才找了个借口离开,回首望着身着华服的简时,祁邪面露微笑:哥哥,我会让你知道惹阿邪生气的后果是什么样的。
另一边,招待的一系列工作皆交由商鞅与秦飞二人负责,一个负责安全问题,一个负责流程。
至于晚宴菜式的问题,两人根本就不用担心,因为今晚的主食就是番薯!
种进地里的秧苗自然还未来到成熟的时候,商鞅背地里与简时一商量,让简时兑了一大批番薯过来,势必要在今晚震慑住其他三家。
而光有这一大批番薯还不够,就连大殿里的食用器皿,桌子上的装饰品,果盘,坐垫都换成古香古色,精美十足的,在现在这个时代绝对昂贵的物件。
大臣们的座位尚且如此,作为齐国的王,用的必须更珍贵了!
案桌是金丝楠木雕刻的,上头再铺上一条刺绣精美的精锻,一大段刚好遮住案桌下的场景,这不仅仅能遮盖住简时的不雅坐姿,更多的还是给下面的人一个震慑。
一切准备就绪,等的就是那些个来挑事的渣渣!
*
夜幕降临,往日这个点格外安静的永邑城却是热闹非凡。
所有的百姓都屏息看着那三大世家的马车陆续从纪氏曾经的府邸出来,往那王宫驶去。
有嘴快的忍不住道:“嘿,这几家还真敢住进纪氏贼人的府邸啊,也不怕自己落那纪氏的后尘哦!”
旁边人推了推他,“瞎说啥呢,怎么说也来者是客,这明明就是咱们君上仁善,给了他们最好的宅子住咧。”
“……”
那人翻翻白眼没说话,心中却暗暗嘀咕:嗤笑,君上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不过那三家怕是心里要呕死了吧?
被众人念念叨叨的三家反应各异,但住进纪氏的那一刹那,内心的确是崩溃的。
纪家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其实也是有资本在里头的,住的宅子自然也是永邑城里顶好的,百年世家的底蕴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虽谈不上琼楼玉宇,但却也是雕梁画栋,风景美不胜收,府外看着平平无奇,内里却是别有一番天地。四大世家本就关系亲密,相互通婚,关系虽谈不上十分要好,但关系也不弱就是了。
这一来就安排他们住进纪府,还是一个被抄完家,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府邸,怎能不让他们感到心塞。
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吗?
意思还不够明显?
四大家族为首的纪家这么短时间就被打散,若他们不听话,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他们了?
“阿爹,这齐王果然不是什么好货色,竟让我们住进纪家的宅子,这不就是在磕碜我们么?”吴大宝恨恨的说:“让我们住死过人的宅子,真是恶心。而且今日我们入城,竟然不来迎接我们,这算什么?是看不起我们吴家吗?阿爹,要不我们……”
“大宝,你都这么大岁数,怎的还是这般稚气?这话可是你能说出口的?”吴勇呵斥道:“这话在为父面前说说也就算了,要是传到旁人的耳朵里,又得给人落下话柄。”
吴大宝还想再说,吴勇却是甩了一个凌厉的刀,让他瞬间闭嘴。
只是心里到底还是不爽的,一个人低头喝着茶水小声的嘀咕着。
吴勇的心里其实远不如表面上的那般平静。
他又如何不知这一切是齐王的下马威呢?偏偏,他还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此行,他们吴家根本没有谈判的胜算,就是来投诚的。从最开始纪氏就与他们说好,要将新来的齐王架空,扶植成一个傀儡。所有人为了自家利益,皆是同意的。
但事情远没有纪氏说的那般顺利,齐王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般不受宠,反而带来了许多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更绝的是还带来了不少牲畜,还有新的粮种。
一桩桩一件件,皆将川州的民心给笼络住,再加上那夜的天降异象,所有人都信了齐王是他们的救星,声势大涨不说,就连纪氏那个老狐狸都不得不派人向他们求助。
可惜,等他们受收到讯息的时候,永邑城的纪氏已经成为了过去,他们终究是小看了齐王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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