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太过熟稔,不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
好像两个人刚分开不过是片刻的时间,玄炎担心他的安慰追了过来。
但很快裕笙就意识到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这个世界,居然还有除了他们以外的别人?
但不容裕笙继续想太多,另一个“裕笙”盯着玄晋,眼中带着微微的恼意:“玄晋,你什么意思?”
“拦着我?”
玄炎一言不发,一跨步挡到了裕笙的身边,一副十足的保护者姿态。
“裕笙”冷笑了一声。
“你要护着他是吗,就算山下生灵涂炭也无所谓,就算千山宗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无所谓是吗!”
说道后来,他的神色竟然染上几分狰狞,向来幽深的眸子沾上血色。
裕笙抿了抿唇,拉着萧磬继续后退了两步。
萧磬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裕笙疯狂用眼神示意萧磬闭嘴一一但萧磬还是开口了。
“你说的那些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杀我师尊?”
少年的声音带着独特的沙哑,一句打破场面的寂静。
“裕笙”终于把眼神抛过来,看了萧磬一眼。
随后绽出一个笑来。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都是因为你这个小王八蛋。
如果没有你,山下怎么会死那么多人?
千山宗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如果不是你的话一一如果不是我一手把你教成今天这幅样子,又怎么会有现在的这些事情?!
既然当年没忍心亲手杀了你。
那就把一手培养你的我杀了吧。
“裕笙”的眸色一狠,一瞬间狂风顿起衣决飞扬,无形的压力瞬间蔓延整座山峰,裕笙顿时呼吸一顿!
他现在灵气被封,与凡人无异,如何能抵抗这至少化神期以上的修为?
裕笙的瞳孔猛然缩了一下,只觉得全身的骨骼一痛,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在朝下压去,逼得他要跪倒在地。
“咳!”
裕笙整个人身形一抖,紧接着一口血喷了出来。
宛若泰山压顶一般的重压直接将裕笙整个人覆盖,每一根骨骼每一根经络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痛苦。如果倒下去,或许这压力会轻一些。
一一但裕笙不愿意!
他这辈子不服气谁,也包括面前这个自己!
凭什么跪?
凭什么?
滴答,滴答。
几乎是每一个毛孔都在渗血,混着汗水滴到草叶上,灰绿的衬着鲜红的,触目惊心。
萧磬的手被师尊攥的死紧,甚至骨节被挤压的发疼,注意力被分散过去一部分,但还是没能抵住那种莫大的压力。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为什么......师尊要杀了自己?
不!
眼前这个人不是师尊!
萧磬的双眼猛然泛起一道狠光!
他的师尊,只有自己身边的,只有和自己手心相握的,面前这个意图伤害自己师尊的一一该死!
所有意图伤害他的师尊的人,无论是谁,都该死!
扑通,扑通!
一瞬间,沉重的心跳几乎是响彻山野!
对面的“萧磬”挑眉看过来。
萧磬跪在地上,低下头被阴影盖住神色不再清晰,瘦薄的身影颤抖着。
天边似乎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一双金瞳似乎能够目空世间这一切一一“萧磬”拉着自己身边的人,猛然后退了两步。
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居然能被他操控!?
连他都不能!
明明都是同一个人,甚至眼前的自己比自己稚嫩了多少,修为浅薄了多少一一“你、找、死。”
跪在地上的萧磬一点点抬起头来,双眸当中金光明亮,视线越过玄炎,看向了对面的“裕笙”。
“敢动我师尊的人,都得死!”
“裕笙”的脸色猛然一变,挥手一道灵气击出,萧磬伸出手,一道半透明的金色屏障忽然在面前立起。对方一道攻击打过来,屏障上只是泛起阵阵涟漪。
惊讶之下,“裕笙”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威压继续盖过去。
裕笙只觉得自己身上一松,身体一软,扑通一声跌在了地上,一下下用力地喘着粗气。
“萧磬……”
裕笙现在浑身痛的厉害,连喘口气都费劲,却还是坚持喊出萧磬的名字。
怎么回事?
上次萧磬在金陵的时候,也像是这样,修为突然间深不可测,只是站在那,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就不比全力释放威压的自己要差。
对面的“裕笙”朝这边看过来,神色复杂。
为了保护他么。
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
......自己不可能是对手的。
“裕笙”抿了抿唇,飞速朝后退去,一旁的“萧磬”跟上。
“裕笙......奉劝你一句,想保住整个千山宗,杀了萧磬。”
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一声轻笑响起。
“师尊还是这么恨我?”
裕笙没说话,十指狠狠插进泥土里,低着头一声不吭。
萧磬眼中的金光已然消逝,跪在裕笙身边搀扶着他不要倒下。
此刻的裕笙浑身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般,每一个毛孔似乎都流着血,额发都被血汗打湿。
萧磬感觉自己心尖都在发疼颤抖。
“师尊......你还好吗?”
顾不得半分劫后余生的庆幸,萧磬直接开口问道。
裕笙低着头,还是没有声音。
萧磬几乎快要慌神了。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要师尊杀了他?
师尊会杀他吗?
外面的人死了多少,到底和他有什么关联?
千山宗又怎么了?
......师尊会不会真的杀了他?
不,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师尊现在怎么样了?
良久的沉默过后,裕笙终于一点点抬起头。
“玄炎,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玄炎低着头苦笑了一声,走到裕笙的身前,摸了摸裕笙满是血污的脸。
萧磬神色不悦,一巴掌打掉玄炎的手。
玄炎没说什么,捻了捻指腹上裕笙的鲜血,目光意味深长地在萧磬和裕笙之间流转,半晌才开口。“不用在意,你们是不一样的。”
裕笙咬了咬牙。
听了之前那个自己和玄炎的对话才明白。
不是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们四个人。
而是整个千山宗都没有人。
只有他们四个加上玄炎一个。
裕笙咬着牙,拼命克制住身上的痛意带来的颤抖:“玄、炎。”
“你去哪了,为什么我醒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你?”
“千山宗又怎么了?”
玄炎的脸上带着一点裕笙熟悉的笑意。
“想知道?”
裕笙差点暴起。
自从自己失忆之后,他最烦听得就他妈是这句。
想知道吗?
放你娘的屁,当然想知道。
但是谁告诉他?
裕笙现在虽然自己不能动用灵力,但是他发誓,但凡玄炎敢耍他,他立刻、马上一一就让萧磬冲上去晈死他!
裕笙的脸色阴沉的要滴下水来:“你说呢?!”玄炎轻笑了一声。
“真好,你这脾气一点都没变。”
第五十六章 震惊!徒弟居然对师父这样......
裕笙皱着眉,看向玄炎的眼中隐约带着几分怒火。
“那几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从我失忆醒来之后就再没见过你?”
“所有人都瞒着我,你们觉得有意思吗!”
说道后来裕笙的语气已经不能维持平静,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双眼气的有点泛红,他从小就有这个毛病,情绪激动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想要掉眼泪。
玄炎叹了口气,收起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伸手摸了摸裕笙的头。
“你别急,我告诉你。”
“我坠魔了。”
一句话几乎要将裕笙打入冰窟。
玄炎,坠魔了?
他的同门兄弟,记忆里那个和他笑笑闹闹的玄炎,经常被隋奕当枪使一起闯祸的玄炎,入魔了?虽然之前就有所猜测,但等到真的听说了这件事的时候,一时间还是回不过神,愣在原地。
一直到萧磬的背影把他的视线挡住。
“师尊,此人是魔修,你一一”“让幵。”
裕笙的声音里含了一点冷意,重复了一遍:“让开。”
玄炎不会伤他的。
没有为什么,裕笙就是相信,就算是坠魔,玄炎也不会动他一丝一毫。
再者说一一他们两个,有区别吗?
他已生心魔,找不到根源就找不到破解之法,入魔只是迟早的事。
他自己心知肚明。
萧磬咬着牙,明显是不愿意。
玄炎朝他笑笑,漏出两侧尖锐的虎牙。
“小萧磬,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一一!”萧磬单手一挥刚要发力,猛然间却发现刚才还被自己所操控的那股奇异的力量感消失了。空空荡荡,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有丝毫的灵气可供调动。
玄炎道:“在这里,你们和那两个人的存在是相驳的,他们能够操控灵力,你们不行。”
萧磬咬了咬牙,到底没说话。
“萧磬,听话,让开。”
裕笙又重复一遍,这一次萧磬终于是让开了。
但依旧心有不甘。
玄炎笑笑没和萧磬计较,一矮身盘膝坐在了裕笙的对面。
“好吧,就告诉你们。萧磬的体内封印着上古魔种,只是那个萧磬一一”玄炎笑嘻嘻地支起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脑子不好,控制不住上古魔种。”
“上古魔种有时候会占据萧磬的主意识,有次魔种占据了萧磬的意识之后,将魔界与人界的通道给打开了,魔族一股脑涌入到人间”“接下来的事情,还需要我一粧粧举例吗?”
“你放屁!”萧磬的声音猛地拔高,看向玄炎的目光当中充满了怒火:“不可能!我的体内怎么可能用魔种,师尊,你一一”萧磬回过头来,对上裕笙的眼睛。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全在这一刻止住了。
裕笙就那样看着他,血水几乎在脸上已经干涸,斑驳成一块一块的,遮去他原本的容颜,显出几分狼狈来。
但眼睛还是那双眼睛,目光像是一潭温软的水,悲哀、怜惜......都写在那双眼里。
“萧磬,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白给的力量。”
他想通了。
裕笙终于明白,萧磬为什么会爆发出那种奇异的力量,如同来自洪荒开元,悠远苍茫。
竟然是上古魔种。
可笑吗?
一个有了心魔的师父,带出一个上古魔种的徒弟。
难怪、难怪那个自己,让他杀了萧磬。
萧磬的嘴唇动了两下,不可思议地看向裕笙。
“师尊……”
那是什么眼神?
可怜?
可怜他,因为他要死了?
师尊要杀了他吗?
刚才那个人,可是口口声声说让师尊亲手杀了他一一他竟然是魔种。
难怪,难怪自己还没睁开眼睛,就被母亲的宗门扔了出来。
难怪师叔们看向他的眼神那么奇怪。
原来他是魔种。
几乎记载在每一本修仙古籍第一页的上古魔种、人人得而诛之,人人欲而诛之。
萧磬忽然笑了一下。
原来他是魔种。
原来在知道他是魔种的时候,师尊还能用这种眼神望他。
“那师尊要杀了我吗?”萧磬问道。
“不会。”
裕笙连萧磬的眼神都没有避开,那样狼狈地,却认真地看着萧磬的眼睛。
不会杀他。
怎么会杀他?
他第一次展现出上古魔种的力量是为什么,裕笙没忘。
是为了保护他。
要怪只能怪他无能,连自己的徒弟都护不住,如果不是他一时疏忽让萧磬被容卿掠去,导致师徒二人进入进退维艰的境地一一萧磬又怎么会爆发出魔种的力量。
如果没有他,萧磬或许一辈子都平安无事的,一辈子都不会展露出魔种的异样。
只能怪他。
裕笙一字一顿,语调格外清晰:“我怎么会杀你。”
一旁的玄炎看着两个人的神色就知道有异,眉毛诧异挑起。
不对啊,他记得萧磬第一次暴露魔种的时候......裕笙都快恨死他了。
怎么提起这茬,对面这两人还能好好说话呢?
玄炎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裕笙,萧磬第一次展露出魔种力量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
裕笙顿了一下:“为了救我。”
玄炎眯了眯眼:“是吗,那你要小心了。”
“什么意思?”
玄炎一笑,道:“我认识的那个萧磬......第一次展露魔种力量的时候,可是把裕笙给强了。”
把、裕、笙、给、强、了、裕笙脑子更转不过来弯了:“你什么意思?”
玄炎站起身来,耸了耸肩:“没什么别的意思啊,阐述事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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