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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熠：？？？
顺着李勤的声音，王熠脚下冰刀一旋转过身。
果不其然看到两位成年组运动员，不顾助理教练劝说执意挑战高难度跳跃，略过了后内结环4S、后外结环4Loop，开始尝试或者说是蒙都是用左脚滑行右脚刀齿点冰，区别仅在起跳阶段左脚刀刃是后内刃还是后外刃的，后内点冰4F和勾手四周跳。
想法其实挺机智的，起跳准备阶段得益于三周跳的基础，看上去也还不错。
只不过，随着他们试了一次又一次就是抓不到要领，不是起跳前的准备时间太长，跳起来后旋转速度不够根本转不够四周落冰摔倒。就是底气不足，在空中旋转三周后就将身体打开。
到后来，兴许是心浮气躁，两个人的起跳点冰也越来越敷衍，不光开始用右脚刀刃‘点冰’，甚至还在两脚冰刀彻底离开冰面前就提前旋转身体。
乍眼一看貌似距离学会两个高难度跳跃已经越来越近，可实际上早就已经走上了歪路。不仅极大的影响了动作执行质量，同时还变相的提高了跳跃失败后身体受伤的可能性。
“这有什么意义？踩刃、偷周，自己以为自己跳成了又能怎么样。没有俄罗斯国籍，敢在国际赛场上面用，打分裁判员一定会毫不犹豫扣分降组。”
观察了一会儿，王熠越看越懒得评价。手指在挡板墙内侧海面上敲了敲，闭眼转身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他对面，跟他隔了半道墙的李勤呵呵一笑。稍微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走到成年组助理教练身边提醒了几句，在尽到自己的职责后放下了这件事回到王熠身边，跟自家弟子说起了如何进一步提高联合旋转质量这一话题。
然而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有些意外来的就是这般快。
十几分钟后，王熠刚练完十组联合旋转停下，冰场东侧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一阵止不住的惊呼炸起，猛然一下搅乱了训练场内还算平和秩序。
等王熠听到响动，追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时，意外已然发生。一目了然的情况，直接导致他变了表情心提起，眼底就剩下一身黑衣趴伏在冰上一动不动的刘丰，以及他一看就能察觉到不对劲儿的小腿和手臂。
“刘丰？！”
“大刘——！？”
闷响声落下，训练场内静了一瞬。
距离刘丰最近的胡文彬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赶到队友身边，大声呼叫着他的名字想要查看情况，却顾及到近在咫尺的扭曲手臂和左腿不敢轻举妄动。
冰场另一边，王熠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本能的就想滑过去帮忙只是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加迅速。
三位在场边监督学生训练的教练，翻入冰场将刘丰围住呼喊着队医，李勤联合另外一位青年组教练喝令运动员们退出冰面，今天的训练暂停。
那种压抑的气氛，别说今天在场训练的另外三位运动员，就是王熠都感觉有些懵，有些难以置信。
意外、伤病，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冲击力还不会这么大。发生在其他人，特别是竞争对手身上时，才会猛然一下让直面的人看清许多事情。
“喂，团团。刘哥左腿跟左胳膊不会是折了吧？还有，刚才胡哥吼那么大声他都没动静，是不是还碰到了头？”
“嘘！回宿舍再说，你难道没看见胡哥刚才的脸色？妈呀，差点儿吓死我了，练习四周跳也太危险了。昨天我还想偷偷试试后外点冰四周，看看到底比阿克塞尔三周难了多少呢。”
“……”
你一言我一语，平均年龄大约在16周岁的四位国家队运动员神色各异。或后怕或沉默，回到更衣室匆匆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各自散去。
关上更衣柜柜门，王熠最后一个离开房间。
走到花样滑冰训练馆出口时忽然停下，站在原地看着远处郁郁葱葱的松树发了会呆，默默调整了一下方向，再次回到了早就已经空无一人的训练场。
注视着眼前洁白空旷的冰面他久久无语，脑海中不断闪回着不久前的画面思绪交错，有的很清晰有的特别乱。
就像刚才发生在刘丰身上的意外。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怕吗？他不怕。看到那一幕后，他对自己的职业规划产生犹豫了吗？自然也没有。
此时此刻，他之所以回到这里，看着布满划痕的冰面，想的最多的不是怕不怕、值不值、应不应该，而是自己能不能做到更多。
他一个人创造历史达成人生目标固然好，但之后呢？
国内男子单人滑项目的发展，是不是又将回到另一个世界的老路上……“嘿，臭小子，想什么呢？”
思考之中，背后忽然一重。王熠站在场边没回头，听声音都知道来的人是李勤。
见他没回应，刚跟其他教练分配完各自任务，准备擦完屁股就去会议室开会的李勤心里咯噔了一声，差点以为自家孩子被刘丰的意外吓到。
还好立即想到臭小子从小到大的执拗劲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关心则乱，这小家伙平常对自己那么狠，绝对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退缩。
所以，他现在究竟是在思考什么事情呢？
努力、天赋、家庭环境他一样不缺，整天跟他朝夕相处，有些时候他都在奇怪，这孩子到底为什么会爱花样滑冰这项运动，为什么会爱的这么纯粹。
从他二十多岁当教练到现在，见过那么多学生、那么多家长。恐怕只有这孩子是单纯的享受着滑冰带来快乐和满足，享受着训练中的苦与泪。
“说说呗，心里到底想什么呢，总不能对我还保密吧？”
说话的同时转到王熠身边跳起，李勤坐在海绵护垫顶端拍了两下，静静等待着答案。
十年多的相处，他可以非常自豪地说，这孩子早就已经把他当成了家人。
自己这个教练连他身上有几根毛都一清二楚，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恐怕仅仅次于王建设和林健虎，排在第三。
“……在想退役以后的事。”
“啊？”
听到这个答案李勤先是有些莫名其妙，正想继续追问，注意到王熠冲他伸出手，习惯性扶了一把，看着他跳到自己身边坐下。
“我啊，在想，我这么优秀，绝对会成为中国花样滑冰男子单人滑有历来最厉害的运动员。要是未来哪天退役了，国家队男单水平会不会一落千丈。”
“呵呵。”
哼笑两声，知道身边小子又在糊弄自己。李勤脸上一副：接着编，你继续接着编的表情。
“我是这么想的，不如我退役以后跟你一样当个教练，为国内花样滑冰事业继续散发自己的光和热？要不然回家继承我爸的房地产事业，也太没有挑战性了。”
说到这里，王熠好像做出了决定。双手手掌在垫子上一撑落到地上，眼中带着明显的野心跟蛊惑注视着李勤继续道。
“老勤，这个想法是不是很棒？哼哼哼，等着吧，从明天开始，我就总结自己的训练经验，顺便再争取把你榨干。”
“你这人吧，嘴吧上虽然不饶人，本事还算不错。记住啊，为了国家队发展，今后我请教你的时候绝不能藏私。你——哎哟！干嘛打我头，难道我说的不对？就知道你肯定会藏一手。要不然平时为什么总是教我苟！”
“打你？老子打死你！”
……
第9章 种种变化
“检查结果都看到了吧？刘丰的情况不容乐观。”
“会议结束以后，手下带着运动员的教练，一定要做好运动员，特别是年轻运动员的心理辅导工作。都上心点儿！新赛季才开始多久就闹出这么大动静，是嫌上头领导对咱们太好吗？！”
国家体育总局，冬季运动管理中心会议室。
中国花样滑冰国家队在职教练齐聚一堂，就今天早些时候发生的训练事故总结经验教训，避免今后重蹈覆辙。
会议室东侧靠近窗户的位置上，李勤表情严肃神情专注。手里握着惯用的中性笔在摊开的本子上面写写画画，看上去像是在记录会议精神一丝不苟，实际上正在干的事情，只有坐在他左右两侧，年近花甲的王姓教练组组长，以及刘姓中年助理教练知道。
看两人的表情，明明很想让李勤停下来，但无奈他正在书写的数据好像特别重要？
4T，高度63厘米，成功率96%。4S，高度65.5厘米，成功率93%。4Lz，高度72厘米，成功率37%。不用怀疑，百分之一百指向的就是王熠！
“王熠勾手四周跳成功率已经这么高了？小李啊，看来你那套‘循序渐进成功跳跃累积训练法’，虽然特别考验运动员的耐力跟心理承受能力，但确实也有值得研究跟学习的地方。”
抄起水杯挡住嘴，两鬓斑白的教练组组长，再次扫了一遍本子上罗列的数据，心情总算开始往好的方向转变。
国家队十多位教练员，就李勤一个人只带了王熠一位学生当然是有原因的。
归根结底只一点，他这人训练起来六亲不认，完不成他认为你能完成的训练任务事不过三，超过就会被他劝退。
犹记当年，他还是一位普普通通，经常跟运动员闹出矛盾的体能教练。
后来，谁又能想到，一次外出，竟然让他遇到了一个极其适合他训练方式的孩子。
到了现在，那个孩子逐渐长大，即将扛起国家队男子单人滑绝大部分责任。
未来会走到哪一步还说不准，最起码，现阶段他们师徒取得的成绩还不错。
“平常对王熠好点儿，那孩子太听话太自律，整天除了训练和上文化课，基本看不到他休息。”
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菊花茶，嗓子有些不太舒服的老人清了清喉咙，顺手拧上水杯盖子放下。抬起眼皮瞄了一眼会议桌最远端，将这次意外引申到其他方面的领导慢慢合上眼，似自言自语似提前通知般轻声说道。
“刘丰这个赛季已经完了，左腿胫腓骨骨折，左臂骨折肩膀脱臼肌肉挫伤，下赛季身体能恢复成什么样，完全就是未知数。”
“早点跟王熠准备吧，滑完这个赛季，除非胡文彬进步非常大，否则下个赛季开始，你跟刘岩肯定会带着王熠升到成年组，甚至带着他去参加世界锦标赛。”
中年发福，体型微胖，曾经也是一代强者的中年谢顶助理教练刘岩：Σ( ° △°|||)︴
“这么快？！会不会……太急了？”
骤然听到这个好消息，李勤心中先是本能一喜，接着变得格外的冷静。
停下手上书写动作，看向教练组组长，眼中的神情多多少少带着一些忧虑。
这不是不自信。
他确定自己从小带大的学生不会害怕这点压力，只不过是下意识护着那个孩子而已。
不管他嘴上再硬，心里早就已经把王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要不然平时训练之外的时间，也不会那么惯着他。
“急吗？并不急啊。非常人行非常事，天才的发展轨迹，怎么可能跟普通运动员一样？”
听出李勤话中的迟疑，王姓教练组组长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在李勤反应过来，脸上表情有些绷不住时了然一笑继续道。
“短节目平均7.2，自由滑平均7.5的节目内容分，代表着什么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既然技术实力已经足够，裁判缘也远超预期，又何必留在青年组耽误时间，不如干脆升组，早早为2014年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打基础。”
“心里不要有压力，王熠技术实力摆在那儿，下赛季升组以后就算节目内容分跟其他运动员有差距，正常发挥下，世锦赛最终名次还能掉到第九名开外？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王熠这么年轻，队里肯定会给他时间成长。”
说完这番话后老人不再言语，李勤的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会议室内，整场工作指导会议进行了三个半小时。
李勤绝大多数时间，一直在想着心事右手握着笔，不知不觉间在本子上写下了一个又一个‘王熠’，脑子里的画面一直从两人初见播放到今天冰场边。
想要在退役以后转教练岗吗？这个想法挺好。
既然这么热爱花样滑冰，为这个项目在国内的发展奋斗一辈子确实不错。
就是！
臭小子啊，别以为你当时把气氛搞得跟开完笑似的，老子就看不出你的真实意图。
榨干老子？
你来！
嫌老子苟？
行！
既然明年你就要升组，从明天开始，你的训练强度会在现有基础上提高百分之二十。
其它四周跳的学习也会提上日程。
阿克塞尔四周跳不现实，后外结环4Loop，后内点冰4F还是必须练一练的。
六点半开会，十一点回到宿舍。李勤简简单单冲了一个澡，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训练计划删删改改，一直忙碌到凌晨将近一点半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起床洗漱，刮干净脸上冒出来的胡茬后，他按照往日习惯与王熠在国家队食堂集合打饭。
模样吗，还是那么爷们。身材吗，还是那么挺拔。唯一改变的就是气势，毕竟他给王熠树立的新目标已经不一样。
青年组、成年组，不用怀疑，必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他眼前的臭小子靠着目前掌握的技术，短时间内站稳脚跟问题不大，但如果想要更进一步成为名将，恐怕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全面更加强大。
王熠：？？？
总感觉今天老勤很不对劲儿。
不会是昨天车速过快，吓到他了吧？
这都十五年了，什么时候才能不用顾及这方面的事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啊？
“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打完早饭找了个位置坐下正式开吃，李勤抓紧人还比较少的时机，正式向王熠宣布未来的变化。
“听好，参加完本赛季剩余三场比赛，下赛季你就会升到成年组。大奖赛名额肯定有，世锦赛名额也跑不了。以刘丰检查报告上的情况，极大概率是去不了了。”
“咳咳咳！世，世锦赛——老勤，你说啥？！”
消息来得太过突然，王熠差点被嘴里的鸡蛋汤呛到。
连忙跟坐在对面的李勤交换了一道视线，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放下汤碗平复呼吸，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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