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海集团的创始人兼前任董事长刑景山,因涉嫌非法持有毒品及非法提供精神药品,被公安局移送至市检察院审查起诉。
这条新闻很快就占据了S市各大新闻媒体的头版头条,尤其是出租车上的交通广播,地铁上的显示屏,从早到晚都在播报这一事件的进展。
由于这位刑董事长身患重病且生活不能自理,警方并没有强制逮捕,而是对其采取了取保候审并在医院监视居住的措施。
还有非官方媒体的小道消息称,在警方带着拘捕令走进刑家私人病房的那天,这位不可一世的高位者突然中风发作,在被推进抢救室急救前,在病床上瞪大了双眼,开始抽搐不止。
在警察的面前,他两眼一翻,尿失禁了。
S市是沿海地区的重要出入港,海关对于毒品的管理与处置非常严格。本市龙头企业的掌权人知法犯法,公然挑战法律权威,很快便在全市范围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除了集团本部被警方彻查了一遍,湾海旗下的很多附属企业和子公司也受到了一些波及。
刑家二少刑瑀管理的国际运输业务更是首当其冲,被警方抓到了许多违法犯罪的证据。
在调查过程中,警方发现海柏船业与海外的几家医疗集团在背地里有生意上的往来。公司管理层经常通过旗下货船,将一些国内并没有获准入市的非法药品运输入境,并以高价售卖给有需要的客户。
除了风波发生后就自此杳无音信的集团总裁,刑家的几位重要人物和集团高层纷纷被批准逮捕,一夜之间进去了大半。
这座矗立在东海之畔的商业帝国在顷刻间变得摇摇欲坠,已是风雨欲来。
商业上的事情,路当归并没有什么涉猎,他也并不感兴趣。
然而在成百上千条真真假假的新闻中,他却留意到了一个特别的地方。
是关于林家的。
在医院的系统上查询到,刑珹刚刚接受了第四次精神状态评估,虽然结果还没出,但今天应该没有安排治疗。
把新闻上看到的消息抄在一张便利贴上,路当归再一次坐上电梯,来到了封闭病区的最顶层。
将便利贴折成小方块,沿着门缝递进去,还没等他转身离开,放在门缝前的纸条便已经消失了。
里面的人将便利贴拿了起来。
路当归:“……”
……难不成刑珹早就已经站在门口了?
他并没有听到门内传来任何的脚步声。
时间过去了不到半分钟,刚递进去的便利贴就又被人沿着门缝推了出来。
嘴角微微往上扬,路当归忍不住乐了一下。
他俩这样你一来我一往,就跟民国时期传递情报的间谍似的。
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东西,路当归才发现便利贴已经变了造型,被里面的人折成了一颗立体的小星星。
小星星上用铅笔写着一行潦草数字:02/16
摊开掌心,将星星折纸翻来覆去研究了半晌,路当归还是没看出这几个数字有什么深意。
没等他张开口问,站在门背后的那个人已经缓缓出了声。
“我今天做了评估。”
刑珹说。
“如果一切顺利。”
这人的语气风轻云淡,仿佛这件事对他而言根本就无足轻重,“路医生,这是我出院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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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城市的气温很少降到零度以下,今年初冬却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厚雪。
将妹妹大学最后一年的学费全部缴清,又攒了大半年工资,路当归终于喜提了人生中的第一辆车。
蓝白色MINI,几年前的老款,价格不贵,车型刚好可以坐下三到四个人。
有了私家车,他终于不用再起早贪黑赶着坐大巴上下班了。
如果平时下班下得早,不用值晚班。每天回家前,路当归都会开着车先去一趟菜市场,买上几种食材回家练练手。
毕竟自己做的饭实在是太难以下咽,这样长久以往也不是办法。
过了年关,路当归本来想拿剩下的存款买张机票,飞去奥斯陆见妹妹一面。没想到刚拨通视频电话,就看到路雯菲手上拿着个雪球,站在雪地里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她在电话里说,自己和阿睿来了特罗姆索看极光。还把手机镜头移到不远处的小男友身上,让正在堆雪人的年轻男生抬起头,和自己打了个招呼。
偷偷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雯菲告诉自家哥哥,阿睿家里最近好像出了什么变故,心情不是很好,两个人约着一起出来旅游散心,准备把整个北欧都玩上一圈。
看到妹妹和小男友玩得开心,路当归最终还是打消了出趟国的念头。
时光流逝,悄然无痕。总是催促着人们不断往前,不让任何人有驻足回首的机会。
过完春节收了假,清晨天还没蒙蒙亮,路当归早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将墙上的日历撕下一页,又从烤面包机里取出一片叮好的吐司。他套上白色羽绒服,随便从鞋柜里拿了双运动鞋,匆匆忙忙出了门。
出门前,路当归还顺便给阳台上的几株仙人掌都浇了水。
上班太忙,他不太敢养别的植物,怕被自己给活活养死。
开着自己的MINI代步车,沿着高速公路一直往市区外走,路当归在岔路口拐了个弯,将汽车驶入了国道。
盘山公路风景独好,他点开车载广播想听一会音乐,又觉得收音机里的人声呜哩哇啦吵得厉害,没过一会就把广播给关了。
刚沿着山路驶进医院门口的停车场,路当归就发现前方的路被堵住了。
他有些纳闷地从车里探出头,看到不远处的封闭病区前停满了黑色的跑车。
大门口站着一群西装革履的黑衣男,为首的人他认识,是刑珹的头号保镖刑十。
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僵,路当归随即打开了转向灯,准备调转方向,原路下山。
他不知道刑家今天会派那么多人过来。
不过他也早该想到的,身为整个集团唯一的主心骨,他们的大少爷好不容易出院,这群人肯定早早就来门口守着了。
还没来得及将手中的方向盘打死,他隐隐听到身后的大门前传来了一阵骚动。
沉重的大铁门朝两侧缓缓打开,在几名医生的陪同下,一道人影从封闭病区内走了出来。
“大少——”
看到站在门口的身影,刑十赶紧带着一帮弟兄们迎了上去。
大门外黑压压的全是人头,刑珹却一眼看到了人群中最突兀的那一处。
被前方的黑色车队堵塞了道路,蓝色MINI被堵在停车场的外围,出入两难。
一个白色的人影坐在敞开的车窗前,正怔怔地望向这边,刚从医院里走出来的自己。
周围人声鼎沸,嘈杂不堪。保镖们将医院大门挤了个水泄不通,顷刻间便将自己重重包围在了最中央。
坐在车内的人僵住了片刻,最终还是拔出车钥匙,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初春的风格外猛烈,将那人吹得鼻尖泛红。小医生站在料峭风中,双手插着兜,整个脖子都缩进了羽绒服里,远远望过去,就像一团毛茸茸的雪球。
微微偏过头,刑珹抬起手,取下了围在颈间的羊绒围巾。
然后,他拨开重重人群,走向了那一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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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来灵魂紧缚枷锁,未曾被世界温柔以待。
如果自由就是能让我奔向你。
那我已经自由了。
【第二卷 /爱与荆棘/完】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歌词节选自Robert Frost《The Road Not Taken》。
感谢支持,接下来进入第三卷 ,也是最后一卷~
引用一个读者宝宝的评论 这是星程走向天地的过程,当然有小路的陪伴啦( ?▽`)
感谢在2021-06-14 20:08:59~2021-06-16 08:0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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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七八辆黑色轿车组成整齐车队, 匀速行驶在回市区的国道上,为最前方的那辆蓝色MINI车断后。
脖子上围着厚实的羊绒围巾,又将车内暖气打开, 路当归身上的那股冷劲总算缓过去了。
鼻子以下的部位被刑珹的围巾挡得严严实实,讲话的声音也变得闷闷的。他索性闭上嘴, 用唯一露在外头的眼睛一动不地盯着前方,专心致志地看向前方的公路告示牌。
车厢内十分安静, 一直没有人开口。直到下了山, 将七院远远抛在了身后, 副驾驶座上的人才终于说出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
“路医生, 你的车性价比很高。”
刑珹对他说。
路当归:“……谢谢。”
听到这人突然开口, 他差点没抓稳方向盘,赶紧松开脚下油门, 放慢了车速。
刑珹按下车窗, 转过头静静看着窗外的景色。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再次出声感慨:“路医生,路边风景真好。”
“……”
从扶手箱里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路当归差点没被水给呛到。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是和自己实在没话说, 还是担心车内的氛围有些尴尬, 干脆决定先下手为强?
可是姓刑的明明就从不是那种会考虑他人想法的人……
坐在副驾驶上的刑珹完全不知道路当归心里的小九九, 说完这两句,他就垂眼靠回了座椅上, 继续陷入了沉默。
半小时后, 路当归开着车驶入市区的收费站, 停在了ETC栏杆前。
看到跟在MINI后面的车队有那么大的仗势,收费窗口里的工作人员显然也有些惊讶。
不过,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很快便做好了表情管理。从窗前伸出手, 她对着MINI车上的年轻司机露出灿烂的笑容:“欢迎来到S市,拿好您的通行证,一路顺风。”
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卡片,路当归礼貌地点了点头,正准备启动发动机继续往前开,他突然听到副驾驶座上的人对着窗口的工作人员开了口:“谢谢,也祝你一切都好。”
很少遇到这样礼貌而又客气的乘客,工作人员收回手,耳根微微有些发红。
开着车一路驶入主城区,停在岔路口的红绿灯前,路当归转过头,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那什么……你还好吧?”
他就差没直接问出口,是不是住院治疗久了,你被那堆仪器搞成人格分裂了?
有生之年,刑大少居然会对别人说“谢谢”两个字。
看到路当归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刑珹抬起眼皮,缓缓吐出几个字:“康复治疗。”
听到刑珹这样说,路当归立马明白了。
身体遭受的伤害需要“复健”,脑神经受到的伤害同样也需要时间恢复。
在患者通过评估,离开医院前,他们这些精神科医生通常会给患者提供一份指导手册,以协助他们在长期脱离社会后,更容易地融入社交生活。
这样说的话,刑珹的医疗团队也给他提供了相应的训练方案。
大致在脑海里琢磨了一下,路当归猜测,医生给刑珹的建议应该是:积极对他人表达赞美,并及时回应别人的好意。
这和刑珹之前的医疗团队让他每日输入大量的狗血韩剧其实是一样的道理。
通过康复训练来调动述情障碍者的情绪机能,引导他们一步步对外界刺激进行反馈,并做出相应的情感表达。
收回落在刑珹身上的目光,重新看向正前方的红绿灯,路当归逐渐有些心绪不宁。
这样的康复训练,对于刑珹这样的重度情感障碍患者原本是没有多少效果的。令他没想到的是,经过大半年的封闭式治疗,刑珹居然真的突破了最困难的那一道关卡,开始尝试着对外界表达出自己的看法。
这人就像一名幼儿园里牙牙学语的小孩,正在努力试图融入这个情感至上,充斥着喜怒哀乐的社会大熔炉。
这种程度的改善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自然还少不了那一堆仪器的介入。
所谓的“正常人”,将他们所认为的“异类”绑上电椅,用电流一遍遍刺激他的脑神经,想让他最终变得和普罗大众一样。
到最后,无所顾忌的疯子还是学会了如果去当一个别人眼中的正常人。
想到这里,路当归只觉得喉间隐隐有些发涩,心里一时间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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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珹跟着他一起回了公寓。
整个集团的管理层都在等着他们的刑总回去开会。一定没有人会想到,他们的刑总此刻正站在厨房门口,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做菜。
从背后投来的深沉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拿菜刀的手,路当归咽了一下口水,只觉得拿刀的手愈发不听使唤。
跟着教学视频学过好几遍,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会做香葱土豆丝了。
举起胳膊毫不犹豫地往下挥,刀刃狠狠劈在切菜板上,在菜板表面划出了一条明显的刮痕。
至于原本想要切成两瓣的土豆,被自己手上十足十的力道震得掉下了灶台,咕噜噜地滚到了身后人的脚边。
垂眼看着脚边被刮得坑坑洼洼的土豆仔,刑珹靠在门边,半天没有吱声。
将菜刀一把插进刀具栏,路当归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真的投降了。
黑色车队停满了小区里的泊车位,声势浩大到保安上来敲了两次公寓的门。还有那群以刑十为首的耿直保镖,一直站在楼底下,正在用求救的目光望着厨房窗前下厨的自己。
明明那么多人都在等着刑珹,他有地方不回,偏偏要跟着自己回家干嘛??
蹭自己的车跟着上楼也就算了,还一进家门就满脸神色恹恹,说自己出院前没吃早饭,肚子很饿。
让刑十跑一趟附近的饭店,给他们主子点份外卖,大高个畏畏缩缩不敢吱声。自己打开APP准备下单,这人又满脸兴致缺缺,仿佛外卖软件上的所有饭菜都入不了他尊贵刑大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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