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不同,就是不再像当时那样,高高抬起下巴,骄傲地站在阳光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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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雯菲能一眼认出自己的偶像,刑睿却没有马上认出自己几年没见的大哥。
看到女友盯着小路哥身旁的那个人看了半天,怎么喊都没有任何反应,他才渐渐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直到往前走了两步,看清了站在阴影里的高挑人影,他才终于试探地喊出了声:
“……大哥?”
戴着口罩的男人缓慢抬起头,却仍旧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似乎一时间也没有认出自己。
大哥和Liffey果然认识!
虽然依旧没有搞明白其中缘由,但刑睿突然觉得,自己这次带Liffey回国,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除了父亲入狱,长兄如父,他想当着大哥的面,给Liffey一个交代以外。他带着Liffey回来,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三年前,Liffey曾拜托他回国后帮忙联系一个叫做“大姐姐”的人。因缘巧合之下,他发现Liffey要找的人居然就是自己的大哥。
当时,他心里其实产生一些猜测,怀疑大哥突然出现的轻生行为,是否会和Liffey有关。
然而整件事实在是太过蹊跷,他曾派人在暗地里偷偷进行过调查,却没有查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返回奥斯陆后,Liffey曾问过自己,有没有找到那个“大姐姐”。
深思熟虑了一番,为了不让Liffey担心,他并没有告诉Liffey大哥尝试自杀未遂的事。而是骗了她,说那个她要找的“大姐姐”一切都好,不必挂念。
隐瞒了那么久,刑睿的心里其实一直都卡着根刺,每每想起,总会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他希望通过这次见面,能够解开大哥与Liffey之间发生过的所有误会,也能将自己一直刻意隐瞒的身世也对Liffey坦诚相告。
视线转移到了站在大哥身旁的小路哥身上,刑睿的心跳陡然开始加快。
这几年来,他一直都是在纠结Liffey和大哥之间的关系。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非常关键的东西。
站在他旁边的Liffey显然也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眨了眨发红的眼眶,她的目光缓缓往下移动,停在了对面两人交握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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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当归这时候是真的有点绝望。
都是自己搞出来的好事,现在他真的两边都不是人了!
就在刚才,他本来想走到妹妹身边,先和妹妹解释一下目前的状况。
没想到刚迈出步子,他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抓住了衣角。
拉住衣角的那只手有些微微发抖。刑珹站在他的身后,闷着嗓子开口:
“……路医生,你别走。”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路当归刹那间停住了脚步。
自从来了机场,每当两人之间的距离超过半米,身后那人便会唤着“路医生”匆匆跟上前,一副自己被世界抛弃的样子。
在这样人潮汹涌的公众场合,他是肯定不能把刑珹一个人留在原地的。
抓住衣角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整只手臂也愈绷愈紧。
一时间也顾不上自家妹妹了。路当归转过身,朝身后伸出右手,轻轻握住了那人发抖的手腕。
“我不走。”
尽量把语气放得平和一些,路当归缓缓出声,“刑珹,我就在这里,我不走了。”
手腕间的颤抖逐渐停止,身后人松开了自己的衣角。
接着,他缓缓翻转过手背,在人海中与自己五指交握。
安慰好身后惊慌失措的人,路当归回过头,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几米开外,活脱脱跟失了魂似的那对海归小情侣。
如果是在狗血电视剧里,这时候的台词,应该到“不,你听我解释”了。
“大哥,小路哥,你们……”
“雯菲,是这样的,你听哥解释——”
“Liffey!!”
由于分神的时间太久,路雯菲没有及时调整假肢的运行活动仪。
踝关节发出“咔嚓”一声钝响,她突然失去重心,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倒!
刑睿和路当归非常眼疾手快。
一人及时揽住了女朋友的肩膀,没让她原地滑倒。另一人带着身后的人形挂件大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了妹妹的手臂。
好不容易找到了支撑平衡点,路雯菲稳住假肢,在原地缓缓站直了腰。
耳边传来哥哥和阿睿关切的问候,他们都在一个劲地问她有没有什么事,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路雯菲完全没将两个人的话听进耳朵里。
因为与此同时,就在不远处,哥哥的身后,那名戴着口罩的男人淡淡开口。
他问自己:
“你还好吗?”
双眼逐渐恢复焦距,路雯菲感觉自己一时间变得非常清醒,清醒到大脑中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
她哥,她亲哥。
和珹珹。
在,她的面前,手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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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回国后要和科研团队一起行动,路雯菲和刑睿这对小情侣并没有跟着哥哥们一起回公寓,而是与团队成员一起先去了市区下榻的酒店。
分别之前,路当归叮嘱妹妹的小男友,让他们下午放好行李,再休息一会,晚上一起来家里吃晚饭,就当是给他俩的接风宴了。
刑睿连忙点头说好。不知为什么,看着面前神情和善的小路哥,他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后怕。
小路哥明明脸上笑眯眯的,为什么会给自己一种他要找自己算总账的感觉??
站在男朋友的身旁,路雯菲依旧满脸呆滞一动不动,愣愣地看着那个坐在MINI车里闭目养神的人。
看着妹妹满脸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路当归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知道,雯菲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从见到刑珹的第一眼开始,妹妹的灵魂显然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了。
至于站在雯菲身旁,满脸担忧望着她的年轻男生,更是被雯菲全程当成了空气。
果然在偶像面前,男朋友啥也不是。
送走小妹,路当归开着自己的蓝色MINI,驶上了回城的高速公路。
车厢内静得落针可闻,两人都各怀心思,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
将车停进停车场,路当归拔下钥匙,头也不回地就往单元门口走。
他走得步履匆忙,刑珹却没像在机场里那样上前拉住他的衣角,只是同样沉默着跟了上来。
打开公寓门,将车钥匙扔上沙发,路当归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
“阿睿刚才喊你什么?”
他定定看着跟在自己身后走进家门的人,“……大哥?”
“我不认识他。”
刑珹说。
不认识个屁!
狠狠瞪着面前正在低头摘口罩的男人,路当归气得浑身发抖。
“刑珹……你告诉我,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路当归咬着牙开口,“包括我妹的这件事,在奥斯陆的一切,也都是你安排的?”
将衣领解开了两颗扣子,刑珹缓缓抬起眼皮,直视着面前人的眼睛:“不是。”
看到眼前人并不准备做任何解释,路当归靠在了沙发前,心里隐隐蔓起了一股无名火。
似乎一时间陷入了犹豫,他微微张了张口。
片刻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抬起头,一字一顿地对刑珹道:
“刑珹,那么多事都过来了,你还是不能对我坦诚相待,是吗?”
刑珹面色淡然,开口反问他:
“路医生,那你有对我坦诚相待吗?”
被眼前人悠悠堵住了口,路当归一时语塞。
刑珹说的没错。
他有什么资格质问这个人呢?
他也有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同样将所有事情做的乱七八糟。
解开纯白色的衣领,将袖子撂倒手肘处,刑珹一步步朝着客厅的方向走来。
没等路当归作出反应,他便被来人从沙发前拖拽起身。
然后,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又牢固的怀抱。
湿沉气息洒上头顶,路当归被面前人牢牢钳制在了胸膛前,完全没有办法抬起头来。
“刑珹,你他妈——”
“路医生,” 刑珹的声音在他的耳畔缓缓响起,语气淡漠却又带着一丝笃定。
“你昨晚也是这样抱我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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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当归的瞳孔骤然缩紧。
昨晚的药效确实起了作用,他明明是再三确认过这人已经睡熟了,才……
为什么他还会知道?!
刑珹没说话。
清晨接到了刑十的电话,他从深度睡眠中慢慢转醒。
正要转过身从床上起来,刑珹发现,有人从背后环住了自己的腰。
小医生用额头轻抵住他的后背,呼吸放松而又平和。
两颗心脏贴得那样紧,就连跳动的频率都是一致的。
“路医生,你看到我背上的疤了吗?”
“这道疤,是在演唱会上留下的。”
将头埋入面前人的肩膀上,刑珹对着怀里的人缓缓开口,“这是把我永远钉在耻辱柱上的东西。”
听到刑珹说的话,路当归顿时屏住了呼吸。
他之前猜想的没错,这人确实想起了一些当时发生的事。
可是他却完全没有想过,刑珹背上的狰狞伤疤,居然真的是因为那次意外……
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和妹妹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人又记起了多少?!
想到这里,路当归身形微顿。
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缓缓抬起垂落在身侧的手臂,路当归鬼使神差地,将手搭在了面前人的后背上。
他想问刑珹,他想问,难道——
“路医生……别摸。”
刑珹轻声开口,“疼。”
闻言,路当归立马抬起了手。
没等他的手从这人后背上移开,却被面前人一把抓住了。
拉着自己的手掌心,刑珹低下头,指了指自己灼热滚烫的心口:
“路医生,这里疼。”
“……我曾站在舞台上发过誓,” 刑珹嗓音低哑,“说要守护好她们每一个人。”
察觉到了面前人的不对劲,路当归再一次低低问出声:“……谁?”
他静静地等待着刑珹继续往下说。
那个让这人无法面对这个世界,坦然站在阳光下的原因,答案或许马上就要呼之欲出了。
不知为何,被眼前人紧紧拥在了怀里,他的脑海里,突然回忆起妹妹那篇曾经获得市级作文大赛二等奖的作文。
作文题目是,《我最崇拜的偶像》。
“有那么一个人,我们视他作星火,他视我们如生命。”
“那就是我的偶像,我一直努力奔跑,想要追逐的榜样。”
颈间多了一片冰冷湿意,冰凉的液体沿着那人的下巴滴下来,渐渐浸湿了路当归的颈窝。
垂头望着怀里的人,刑珹弯下腰背,用鼻尖轻抵住路当归毛茸茸的头发。
他闭上眼,嘶哑的声线里带着抖:
“路医生,我食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辛苦追更~
星星崽在老婆面前一点都不酷db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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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刚刚认清自己性向, 迈入二十岁的路当归,曾对着生日蛋糕许愿,想要打破一直以来母胎solo的魔咒。
他在心里暗想, 如果真的有幸遇到今生所爱,他会不顾世俗的目光, 拥抱他,亲吻他。无论生老病死, 无论贫穷富有, 一辈子都陪着他。
十年之后,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路当归抬起头, 就这么看着面前这个一边拥着自己, 一边默默流下眼泪的人。
过了一会,似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轻声开口:“……刑珹。”
听到他喊出自己的名字, 那人压下潮红的眼角,怔怔望着他。
“只要你认认真真说一句对不起。”
“无论当年发生过什么,我都翻篇了。”路当归顿了顿,说, “真的。”
都是孽缘啊, 自己和姓刑的。
明明坚持了那么多年, 他最后还是举了白旗。
一直背负着那些不愿回首的前尘往事往前走,他这几年过得太累了。
只要那些包袱在心里留存一日, 他就没有办法坦坦荡荡地和眼前人对视。
哥还是喜欢他, 很喜欢很喜欢。
如果不是他, 那哥这辈子都再难遇到这么喜欢的人了。
路当归心想。
对不起,雯菲。
哥哥有的时候,也想自私一点。
听到他的话, 刑珹箍住他的两只手臂遽然收紧,仿佛要将怀中人与自己永远融为一体。
然而,隔了很久,路当归都没有听到那句迟来的道歉。
以为是由于长久以来的情感障碍,这样的话才一时间难以说出口。路当归却没想过,等自己抬起了头,无声地直视着面前人的眼睛,这人却依旧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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