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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金峰坐在小破车上，抬着头看着站在身旁的江阳，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哧……”
江阳突然嗤笑出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还敢说自己脑子没有被撞坏？”
但凡是个明白人，都会选择和他保持距离，免得自己名声被搞臭，这家伙居然还想往火坑里跳，简直是可笑至极。
虽然那人在笑，可李金峰总能从那人俊逸的脸上读出凄凉……
“真没骗你，我是认真的。”
李金峰强调，可江阳依旧只当他“发疯了”。
“其实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李金峰如是说道，江阳看着他，缓缓收起笑容。
“虽然不久前那件事闹得挺大，可只要你没有妨碍到那些人自身的利益，没有和他们去抢超市打折的大米，有谁会一直关注、在乎你呢？就算你和他们擦肩而过被认出来，他们也绝对不会啐你一口、指着鼻子臭骂、奚落你一顿，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会多给你，在他记忆里，你存活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七秒，扭头就会忘记。”
江阳低头不语。
“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尽善尽美，但也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冷漠无情、是非分明，人生这一辈子就是一本糊涂账，自己都活的稀里糊涂，光是活着已经是不易，哪有精力去记住你那点儿事？”
李金峰停好小车，一抬腿□□来，缓缓抱住江阳。
这次没有被推开。
“放过自己吧，死刑犯临死前都有自我陈述的机会，改过自新之后还可以宽大处理，你干嘛非要揪住自己不放呢？而且……”
李金峰双臂穿过江阳腋下，把人抱在胸前。
“我有一种直觉，你是不是……也是情非得已？嗯？”
江阳不语，只是缓缓将自身的重量压在李金峰身上。
人有软化的迹象，李金峰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打算再接再厉加把火，拿定主意今天一定要把人拿下！
“谁还没有点儿过去呢，往前看呗，别蠢得像个猪一样在同一颗歪脖儿树上吊死。”
抱了有好一会儿，两个人身上都暖和起来。
正沉浸在“幸福”里的李金峰一个没注意，直接被江阳一肘击撞飞。
“老子用你管！留着你的劳什子鬼话骗鬼去吧！”
江阳恶狠狠等他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李金峰放在上衣口袋里的车钥匙摸了出来，抬脚上车就要走。
“你等等我，不是真的让我睡大街吧？”
刚才不是靠他靠的挺舒服的嘛，怎么翻脸就不认人？
李金峰暗骂了一声“日”。
捂着肚子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不得不说哎，站着坐着都没啥感觉到屁股，这一跑起来才感觉有些不对，虽然不剧烈，但那种钝痛，活像一直有人再用木锤敲打他一样，让李金峰膈应坏了。
“你等等我！干嘛呢这是。”
也活该江阳命里有这么一遭，非要贪便宜买了个二手报废车，电瓶基本已经到了快被淘汰的程度，根本没有马力，居然还真的让李金峰追上了，直接跳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后座上。
差点儿把小破车坐散架，前轱辘直接弹起来老高，把江阳吓得一个激灵。
“你有病吧！给老子滚开！”
李金峰死命环着他的腰，不让人转过来，大脸像是用强力胶粘在了江阳后背。
“……别闹了，屁股疼……我真的没地方去，你就发发善心，收留我一晚上吧……”
这回可真不是装的，受到二次伤害的尾椎骨向着李金峰发出了严重抗议，大有再来一次就直接撂挑子的趋势。
像是听出了李金峰咬牙切齿抽气声中的痛处，江阳咬着后槽牙停了半晌，最终还是一抬脚骑走了。
趴在江阳宽阔厚重脊背上的李金峰嘴角缓缓扬起……
江阳住的地方好似比较偏远，再加上小破车自身也是能力有限，走了将近四十分钟才到。
眼看着周围的建筑越来越具有年代感，越往后走，路灯也渐渐少了，只能依靠着头顶稀薄的月光照亮前行的路。
终于在一幢好似上个世纪筒子楼模样的老楼前停了下来。
“……你就住这里？”
说实话，李金峰还以为这种楼房只是存在于电视编剧当中。
“看不上就赶快自己滚。”
眼前闪过一团黑影，李金峰下意识接住，是小破车的钥匙。
“我可没说嫌弃呐，是你自己说的，我就是有点儿担心你，这路歪歪曲曲，路上还有杂物，电车连个前灯都没有，会摔倒的。”
江阳冷哼一声，“要你多管闲事。”
“哎！不能这么说吧，今天晚上我怎么也算帮了你个大忙，就不能对我稍微好点？”
“求着你了？”
额……
好像是他上赶着来着……
第80章
江阳不理他，也不用手机照明，径直走进了黑黝黝的筒子楼。
李金峰本来视力就不好，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赶忙跟了上去。
外面已经够黑了，没想到里面更黑，连个应急灯都没得，可真是一丝光亮都没得，东西又杂乱的很，各家做饭的家伙式都摆在楼道里，留给人通过的地方实在是有限的很。
李金峰深一脚浅一脚跟在江阳身后，即使已经够小心，还是被横放在炉子旁的的椅子腿儿绊了一跤，直挺挺摔了出去。
‘完了。‘
电光石火之间，李金峰心头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可能要破相了。
这一路走来，狭窄的楼道里可是什么都有，图钉儿、木头茬子、各种水渍、油渍，即使他运气比较好，没有图钉儿啥的，被糊一脸污水，也足以让他想揭开自己面皮。
索性，脖子后面的衣服被一只大手死死拽住，李金峰就像一只小鸡仔儿一样，悬而又悬逃过一劫。
怎么也是体育生，虽然因为那啥身体亏了一些，可这么多年的训练可都是实打实的，收拾李金峰自然像是玩儿一样。
“嘿嘿……被绊了一下……”
一手“打蛇随棍儿上”功夫使得炉火纯青的李部长，顺势拉起了江阳干燥温热的手掌，虽然没到十指相扣的程度，却也相差不远。
“你还真是……”
李金峰嘿嘿一笑，对江阳的评价不置可否，权当没听到。
越走李金峰越是“心惊”，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
阴冷潮湿，到处弥漫着一股形容不出来的怪味道……
进来不到五分钟，李金峰觉得鼻子已经有点儿不像自己的了……
他心里江阳做“那个“其实是有不得已原因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如果江阳真的像是他们说的那样为了钱饥不择食的拜金小开，又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似乎真的有什么是他了解的……
就这样，两个人手拉手一起上了四楼。
咳咳……
其实是李金峰自己非要拉着人家而已啦……
401
402
403
404……
江阳带着李金峰停在了404的门口。
李金峰喉结颤动，不明白江阳为什么选了这么“不太吉利“的房间。
即使是二十一世纪，人们都是唯物主义，但是还是会下意识避开这种数字……
“怎么选了这个房间？”
李金峰询问的空挡，江阳已经打开了房门，房间里同样是黑漆漆的。
“因为便宜。”
李金峰：“……”
打开灯，里面的灯泡能有儿二十瓦？
连个二十五平的小屋都照不亮，说他是二十五瓦估计都是高看它一眼。
“啊！”
刚进门，转身关门的空当就和挂在墙上的一张遗像鼻尖对着鼻尖，李金峰下意识的惊叫出声。
黄蒙蒙的灯光下，相片里的人眼眶深陷，布满深深凹陷纹路的脑袋上总共也没有二十七根头发，枯黄的杂草一样……
即使是满嘴没剩下几颗牙，这人依旧笑着，是看淡生死的洒脱，也是脱离苦海的平静……
可在当时那个氛围里，李金峰只觉得可怖异常……
“不好意思……”
李金峰讪笑。
江阳摸出打火机点燃了摆放遗像的供桌上一株长明烛，烛火明灭不定，却比头顶的灯泡儿还要有用些。
“这位是……”
遗像上还有黑绸扎成的花，似乎是刚过世不久。
“我爸。”
“真是抱歉……”
李金峰确实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寡淡无味的安慰话吗？
江阳似乎不需要。
“咔。”
清脆的打火机声响，江阳点燃了一颗烟，叼在嘴里，把手里半盒烟递给李金峰。
李金峰没有接，直接从抽出江阳叼着的那支吸了起来。
江阳没搭理他，自顾自又点燃了一根，慢悠悠走到床边坐下吸了起来。
至于为什么是床边呢。
因为这二十五平的小屋里唯一一张桌子用来摆放“他”的遗像了。
摆了两张单人床的屋子，也放不下什么东西。
不过虽然小，家里却是不乱，东西归置的很是整齐。
李金峰坐在另一张单人床上，和江阳脚尖对着脚尖。
静默的抽完了一根烟。
江阳把烟屁用力摔在地上，猩红的火星顿时溅了满地，转瞬后归于平淡。
三两下把上衣扯掉，一把扯过李金峰叼着的半截儿烟放进自己嘴里猛吸一口，攥着李金峰手腕把人摔在了床上。
翻身上床，膝盖死死压住李金峰小臂。
毕竟是一米八三的体育生，李金峰疼的吃呀咧嘴，强忍着想把手臂抽出来的冲动。
“你这是……”
“闭嘴。”
江阳一手夹着烟，三两口把剩下的小半截儿吸完，食指潇洒的轻轻一弹，烟头“砰”的一声撞在了地上。
本来在二十五瓦的小灯泡下，李金峰瞧着江阳硬挺俊逸的脸都是隐隐绰绰，烟雾氤氲中，便更看不清。
“你叫李什么峰？”
江阳坐在李金峰小腹，居高临下睥睨着他。
“金！李金峰！”
这家伙！居然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江阳挑挑眉毛，他还真不知道，只是扫了这个家伙的身份证一眼，早就记不太清。
谁知道就是这个连名字都记不清的男人，居然被他带到了家里。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得，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了吧……
“刚你看到了，我爸过世了。”
江阳神色并没有任何悲伤，一眼可以望到尽头的眸子很是坦然。
“他其实是我的养父。”
又一个重磅炸弹。
“我是个弃婴，他是个聋哑残疾人，我们一直相依为命。”
“我很早就知道这个事情，所以一直很努力的学习，想要改变我们两个的穷命，让他过几天好日子。”
“可你知道吗，有些人天生就不是读书的命，我真的是用命在学习，可除了走特长这条路，是考不上高中、大学的。”
“上了大学之后，工作的机会多了起来，我们两个的生活也在慢慢改善，然后发生的事情就很俗套了。”
“他病了。”
“一种我到现在都叫不出全名的病，我需要钱，我要救他。”
“然后的事情你也猜到了。”
“可他还是走了……”
即使朝思暮想的人现在就骑在他身上，可李金峰却是生不出一点儿邪念，除了小臂因为长时间血液不流通有些麻掉。
江阳讲述这些的时候语调都没有一丝变化，好似不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可李金峰明白，其中诸多心酸光用语言是不足以表达的。
心，骤然刺痛一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05 11：02：01~2021-06-05 17：2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树懒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其实这个结果对于我们两个都是一种解脱吧……”
养父被病痛折磨的彻夜难眠，离世前八个月，只能吃些流食物，到最后那些光阴，吃东西就只能通过鼻饲。
江阳甚至觉得植物人都比他爸要幸运一些，起码无知无觉，感觉不到疼痛，也不会满心眼的想吃一口烧鸡，最后也只是暗自流口水罢了。
他不能吃。
吃了病情会恶化，江阳自然又要去找钱。
他不能死。
死了这诺大的世界就只剩下江阳，举目无亲，受了委屈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只能生生受着……
这样的人家，活着难；死，更难……
直到被磨的只剩下皮包骨，地狱里爬出来的活鬼一般……
李金峰嘴唇颤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江阳俯身霸道的咬住。
稍微有些痛，不过好在江阳放过了他濒临坏死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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