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当天收到百姓间口口相传“太子逛青楼”的消息之后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甚至在参加宴席的名单中加上了自己未出嫁的皇姐皇妹,以及适龄的朝中忠臣之女。
从古至今两国建立邦交,最稳固的方式就是和亲。
作为皇帝,首先当然要为北国考虑。
既然知道对方将来一定会权倾天下,又有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日落自然投其所好,根本管不着他逛的是青楼还是酒楼。
这人哪怕把那一整条街烧了,他也得硬着头皮说对方是因为耐不住北地苦寒,事急从权才烧的。
宴席之上,歌舞升平。精心打扮的长公主和名门小姐们两人一桌,时不时看一眼某个极为显眼的空座位,凑在一起满眼期待的窃窃私语。
一场精心准备的宴会,主角却迟到了。
连皇帝本人都得端坐在主位之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等着。
待御前太监给自己面前的空杯斟满美酒之后,日落端起酒杯的手忽然顿了顿,转过头望向身边的人。
这个从成年之后就遵从先帝指婚嫁给他的人眉眼清澈,天生温柔的五官如同春风化雨,眸中却没有鲜活的生机,清冷如冰川中冻结千年的寒霜。
日落清晰的记得曾经这个人眼中明媚夺目的光泽,以及奔跑时扑面而来少年意气。
而这些,在他踏进皇宫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见到日落对着自己举杯,喻予泽缓慢摇头,俨然一副端庄持重,从容高贵的中宫模样。
他缓缓说道:“皇上,臣下不胜酒力。”
虽说已经不是第一天面对这样相敬如宾的疏离,日落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他掩下落寞的神色,仿若无所谓的笑了笑,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任凭苦涩从喉咙流淌进心头。
正在此时,殿外传来通报。
“风国来使到——哎那什么…您小心点别绊着……”
那边太监话还没说完,这边迟枫就已经像一阵风刮了进来,他如同进了自己家门一样跨过门槛,无视两边千金小姐们的小声尖叫,径直走到大殿中央漫不经心的行了个礼。
“拜见北国皇帝,姗姗来迟深感抱歉,实在是因为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
一番话尚未说完,抬起头坦然面圣的迟枫余光无意中轻瞥一眼坐在龙椅右侧的人,倏然愣住了。
正红色的皇后服制把喻予泽的肤色衬托的白皙似雪,他此刻正在拿着一颗葡萄慢条斯理的剥皮,睫羽轻颤,眉眼间仿佛飘散着动人的薄雾。
深紫色的葡萄把他纤长的手指染的晶莹剔透,看的迟枫滚动了一下喉咙,当场忘记自己此刻正身处何处。
久等的贵宾话说到一般突然戛然而止,整个大殿的人都没整明白怎么回事。
通过千里迢迢远道而来第一件事先逛青楼这件事来分析,所有人都感觉这风国太子性情不定,于是谁都不敢打断,屏住呼吸面面相觑。
大殿里突然死一样的寂静,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的喻予泽把剥好的葡萄塞进嘴里,随意的一抬眼,蓦然撞进大殿中央那个人的目光。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缠绕在一起,心脏皆是“扑通”一颤,第一时间竟谁都没有把眼神收回。
纵然身份高贵,到了他国领域的迟枫原则上来说依旧是外臣,权势不可能大国皇帝。
在天子面前,这样明目张胆的扬着下巴本就是以下犯上的大不敬。
更何况,迟枫在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的盯着的是北国皇后。
按理说出嫁之后就不能再抛头露面,但皇后作为后宫之首母仪天下,这种重要的宴会自然要出席。
可再怎么说也是皇帝的人,一个外臣敢这样明晃晃的盯着看这么久,这罪过已经远远不只是大不敬了。
要是换个人,人头大约已经落了地。
但迟枫的身份过于尊贵,就算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也没人敢吱声,所有人都不敢吭声,时不时偷偷望一眼皇帝的脸色。
日落的脸色自然不会太好看。
在风国太子眼中解读出明目张胆的觊觎以及志在必得的占有欲之后,日落眉头一拧,脑中顿时浮现出两个字。
坏了。
在迟枫过于炽热的目光下,喻予泽莫名觉得心慌意乱,他仓皇的垂下眼帘,假装气定神闲的吃了一颗带皮的葡萄。
北国天气寒冷不产葡萄,此时宴会上的葡萄也是迟枫昨日送来的,喻予泽从来都没吃过。
他没想到如此甘甜可口的葡萄长出来的皮竟然会如此酸涩,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吐掉,只能低头强忍着咽下去,酸的挤着眼睛干咳了两下。
文武百官和千金小姐们都低着头不敢触皇帝霉头,皇帝本人的角度又不容易看到。
于是偌大的宫殿,只有被勾出所有好奇心细心审视的迟枫欣赏到了美人垂眸的可爱模样。
在中原长大的太子殿下怎么会不知道葡萄皮是酸的?
迟枫饶有兴致的轻挑眉毛,在彻底惹怒皇帝之前将目光收回,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心说这趟总算没白来。
忍了许久的日落看到他终于收回眼,强行把怒火压下,凝眉清了清嗓子对喻予泽说道。
“听闻皇后近日身体不适,先回宫休息吧。”
“是。”
话音落后,‘身体不适’的喻予泽被宫女搀扶着站起身,委身行礼,转身之时不动声色的斜睨了一眼大殿正中央的人。
却没料想这电光火石的一瞥,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喻予泽快速收回眼,头也不回的回宫。
皇后走了之后,迟枫被邀请入座,精心排练的歌舞再次开始,朝中忠臣也纷纷开始推荐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儿施展自己的才艺。
毕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无论是被皇帝看重还是被风国太子看重,都是得以光宗耀祖的好事。千金小姐们也费尽心思表现自己,希望自己能得这位俊美无双且权势滔天的太子殿下青睐。
只可惜,自从皇后离开之后,再也没有人入得了太子殿下的眼。
这场每个人都各有心思的宴会天黑之后就结束了。
当晚,待日落阅读完奏折和战报之后已经是亥时了,他乘坐龙辇踏着夜色到达椒房殿之后,却被大宫女以“皇后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为由拒之门外。
就算再晚,嫔妃向来也都眼巴巴等着皇上能来。
堂堂皇帝陛下坐拥整个后宫,唯独这扇门总是敲不开。
日落站在宫门前长叹了一口气,终究是走了。
夜深露重,花园里飞舞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毫无睡意的喻予泽坐在鲤鱼池边的石头上捏着一把鱼食投喂水中的锦鲤,心思却始终萦绕在别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宫女上前提醒天寒地冻此时已经接近子时,是否要早些歇下,却被冷冰冰的打发走了。
喻予泽吧手中剩下的鱼食全都撒在水里,看着里面五颜六色的锦鲤扑腾着争抢,心情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抬头望着红墙绿瓦所环绕着的四方天地,无声的叹了口气。
“扑通”一声,身边传来什么东西砸进水池的声音,明显不是里面的鱼能发出来的。
喻予泽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水池,竟从月光下的宫殿的倒影中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人的轮廓。
“来人!”
他心脏骤然紧缩,本能的抬起头,一眼看到有个漆黑的人影正蹲在房顶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手里还丢着几个小石子把玩。
椒房殿的宫女和侍卫很快来到房梁下,警惕的询问情况。
喻予泽快速从房顶收回视线,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漠然道:“你们都去殿门口守着,没有本宫的允许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你们也不要来打扰。”
话音落后,下人们虽面露不解,但却不敢忤逆皇后的命令,很快就离开了。
所有人都撤下之后,迟枫把手里的石头一丢,轻轻松松从房顶上跳下来,不偏不倚正好在喻予泽面前落地。
自从进宫之后,连皇帝都没有离得这么近过。喻予泽条件反射的一慌,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却一脚踩空,完全忘记自己身后是锦鲤池。
北国的天气,深夜跌进水中就算被马上捞出来也要冻出个好歹,更何况喻予泽本来就是怕冷的体质。
失去重心的千钧一发之际,喻予泽感觉自己腰肢一紧,整个人被一把捞起来,随后与刚才面前的人距离无限拉近,再拉近,直到彼此身体相撞,完完全全紧贴在一起。
在那一刹那,喻予泽本想把人推开,但下一秒却被热切的体温瞬间包裹,好像整个人都浸泡在烈日下一般暖洋洋的。
对方身上带着他从来没有在北国感受过的温度,而比起这个怀抱,此刻紧锁在他身上的目光明显更加炽热。
周围的空气急速升温,迟枫危险的眯起双眼,搂紧美人纤瘦的腰肢倾身故意凑近到一个无法无天的距离,沉声道:“你把奴才都遣走,就是为了这个吗?”
喻予泽从小到大都受喻家礼仪家教的熏陶,何曾见过这种不讲道理的流氓。
对方肆意喷洒唇间的吐息把他刺激到顷刻间憋红了眼,不知所措的从牙缝里挤挤出三个字。
“你……放肆!”
毫无威胁的两个字自然震慑不到连皇宫都敢闯的太子殿下,不仅如此,他反而被对方眼中泛起的水光引起了极大兴趣。
明亮的月光下,喻予泽眸中的雾气把他本就摄人心魄的双眼点缀的更加波光流转,让人越看越想欺负他。
迟枫勾唇一笑:“我都闯到皇宫里来了,你竟然还把奴才遣走?”
对方的话一针见血,直击要害,直接揭开了喻予泽内心深处那些见不得光的念想。
但身为皇后的面子断然不能让喻予泽亲口承认这些,他慌乱的眨了眨眼,仍在嘴硬:“我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破坏两国邦交。”
“哦?”迟枫歪了歪头,竟又凑近些许,眸色渐深,“告诉我,我放肆到什么地步,你才会叫人来抓我。”
水池里的锦鲤游动泛起的涟漪汇聚成河,灵动的波光全数被月光送进了两个人的眼里。
喻予泽的薄唇仿佛在温泉中润过水色,鲜艳欲滴,紧张的目光看在迟枫眼里如同变相的邀请。
“还是说……”说着,迟枫另一只手如同游蛇顺着脊椎摸上去在他的后脑勺位置停下,安抚般反复摩挲,嗓音磁性喑哑,“你根本没有底线?”
作者有话要说:没长脑子写的,不用思考逻辑关系,比如迟枫深夜混进皇宫背后的宫城防卫问题。
看个乐呵就好,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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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霸道太子x敌国皇后(2)
以喻予泽从小到大所接受的礼义教养,根本就无法招架迟枫这样过火的行为。
这距离实在是太近,远远越过他心里的那道防线,他在对方霸道的蛮力压制之下僵硬的仰着脖子,总觉得自己只要稍微动一下头,他们两个人就会……
想到这里,喻予泽下意识微抿双唇。
他虽尽可能维持着镇定自若的表情,紧缩的瞳孔却将主人内心的惊慌彻头彻尾的暴露在外。
留意到他的小动作之后,迟枫挑眉一笑,用调戏的语气问:“抿嘴做什么,是怕我会亲你吗?”
喻予泽心下一慌,压着嗓音瞪他:“你不要乱来!”
见多了对自己阿谀奉承,费尽心机贴上来讨好的莺莺燕燕,怀中美人这样被迫欲拒还迎的态度让迟枫觉得有趣极了。
但对方身体一直在轻微的发抖,明显在因为身体的接触不断催化内心的紧张。
他倒是不想真的把人吓着,于是勾着喻予泽的腰一转身把他带到安全的位置稳稳站好,适可而止的松开了手,双手背后规规矩矩的立在他面前半步之外。
被放开的那一瞬间,喻予泽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下意识长长吐出的一口气微微有发颤。
下一秒,他就被迎面吹来的刺骨寒风吹的瑟缩了一下,不自觉把脖子往衣领里收了收。
“你很冷吗?”只着一件轻衣和外袍的迟枫一点都不觉得冷,但看着对方脸上刚才染上的红霞很快在风中消散,忍不住说道,“要不然我先藏起来,你叫奴才送件披风过来?”
喻予泽把双手收进袖口,垂眸摇头:“不用,本宫习惯了,不冷。”
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迟枫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观赏着小院中的清新雅致的景色随意的踱步,忽然问:“北地寒冷,你有没有考虑过去中原生活?”
喻予泽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刚踏入北国地界的时候,我觉得这里颇为凉爽,雪山天池的宁静也是从未见过的景色,让人觉得十分新鲜又享受。”迟枫停下脚步,遥望了一眼熠熠生辉的星空,“但在前往京城这几天的路上我忽然不这么认为了,到处都是一片洁白,好没意思。”
听到这番话,喻予泽只觉得这人在胡扯。
“本宫为何如此不信?”
喻予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语调微微上挑,揶揄道:“从风国方向入境到北国京城要经过大大小小五六座城池,路程大约三天,途经数不清的秦楼楚馆,太子殿下难道还有功夫看雪山天池的景色?”
话音一落,45度仰望天空的太子殿下赶紧转过头,尴尬的挠了挠头,焦急辩解。
“我是到京城之后才到几个著名的烟花之地逛了逛,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陪我一起来的使团!他们可以证明!”
“使团都是你的人,毫无询问必要。”喻予泽不费吹灰之力的轻松怼回去,神色淡漠,“太子殿下声名在外,没必要解释,你的事也与本宫无关。只不过,希望太子殿下注意自己的身份,不是什么人你都可以随意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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