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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烙这段时间心情很好。
在家里和瞿承宣相处和谐，二次月考后成绩也进步不少，班主任还在班上表扬了他。
在瞿承宣的帮忙下，宣传活动的PPT被改成了海报，还打印出来派发，上面是桔子的成长历程，从垃圾桶被捡回来的瘦骨嶙峋的小奶喵，长成了作天作地的宅中霸王。
海报得了一等奖，五班把得奖锦旗挂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
袁聪作为班长高兴地要死，为了感谢死活要请客，向烙推了几次都推不掉。
于是他给陈姨打电话，让不用准备自己的晚饭。
瞿承宣回到家的时候，没看见向烙的影子。
他不自觉皱了下眉头，看了眼手表。
早就过了放学的时间。
“人呢？”
他没有说名字，但陈姨瞬间读懂了：“小向和同学出去玩了，今天不回家吃饭。”
瞿承宣脑子里瞬间蹦出一个念头——
那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这么一想，烦躁的心情愈加强烈。
今天他在公司开了一个高强度的海外视频回忆，被海外负责人气得头脑发晕，当场就把负责人换了。
不论是视频那头，还是视频这头的人，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关于事故一问三不知，让提个意见就跟鹌鹑一样，无论他说什么都只会应和“是”“对”“好的”。
怕他怕得不像话。
那时候，瞿承宣脑子里面不适合事宜地想到了向烙。
除了刚住进来的那几天，向烙好像从没怕过他。
瞿承宣单手松开领带，也没有上楼，把客厅电视机打开，随意调了个台。
这是他以前的习惯，瞿承宣虽然不喜欢热闹，但却喜欢把电视开着让屋内有点儿声。
不过自从向烙来了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陈姨把晚饭端上来，精致的三菜一汤。
瞿承宣没着急动筷，而是道：“拿个干净的保温壶，把这些菜都装一些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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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聪请客的地点是在学校不远处的一家新开的火锅店，店家为了宣传，不仅打出了学生半价的横幅，还在校门口派发了好多优惠券。
除了向烙，来的还有几个平日和袁聪交好的学生。
男生们的友谊说来就来，况且还在一个班，在等上菜这一段时间，几人很快就混熟了。
一个男生问出了心中藏了好久的疑惑：“你怎么高三才转过来啊？好耽误学习进度的。”
向烙只道：“亲戚在这边。”
“那你以前在哪？”
“柏通县。”
男生摇摇头：“没听过。”
不过一个县城，不用想都知道教学条件没多好，从平日里向烙的学习情况就能看出来。
底子还是有的，就是跟不上江城一中的学习进度。
“你亲戚真厉害，这样都能把你塞进来。”
向烙握着杯子的手僵住了，脸色有些窘迫。
“嗯，很感谢他。”
袁聪一巴掌呼男生头上：“冯亮，怎么说话的呢？”
冯亮捂着头：“我就是感叹下，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
他这么一琢磨，发现自己话确实没对，赶忙道歉：“对不起啊，我真没瞧不起你，就想着一中这么难进，你亲戚对你挺好。”
向烙摇摇头，嘴角弯弯，“没关系的。”
他本来就容貌就好，这段时间在瞿家吃好穿好，脸上也长了点肉，这么一笑，青春期男孩子的灿烂绽放开来。
冯亮愣了一笑，下意识脱口而出：“向烙你长得真好看，要是女生我肯定追你。”
在袁聪第二巴掌呼下来的时候，冯亮反应极快地蹦开了。
向烙的脸已经涨红得像个煮熟的虾子。
他不是没被人夸过好看，大多都是长辈或者同龄的女孩子。
这还是头一次被男生说。
“冯亮脑子不好使，你就当他是个傻逼就行了。”向烙左手边的女孩子安慰他，“这人24K纯金直男，因为不会说话把班上女生都得罪光了。”
“孙瑶，不准造我谣！”
孙瑶冲他翻了个白眼。
火锅店大厅人很多，好像只有他们这一桌最热闹。
向烙看着，终于有了一点融入一班的实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菜上齐，在火锅里煮得咕噜咕噜响，向烙控制着食量，别人吃多少他吃多少。
几个人在桌上吐槽任课老师，抱怨作业多，家长也烦等等，一会儿闹一会儿笑。
向烙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直在静静听着，当大家最真实的观众。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成了大家的树洞，所有人都只冲他说了。
众人刚说完一波父母的霸道，转头问：“向烙，你呢？”
向烙拇指摸着玻璃杯，说：“他们很好。”
众人等了一会儿没有下文，冯亮问：“没了？”
“嗯。”
冯亮羡慕不已：“能让你说出这句话，你父母肯定很开放。”
向烙弯着一点嘴角：“嗯。”
袁聪怕这群逼崽子们勾起向烙伤心事，赶忙转移话题：“刚才谁下的牛肉？要煮老了。”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被美食勾走了。
向烙松口气，感激地对袁聪笑笑。
“向烙？”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江郁惊讶地走过来：“之前在楼下我就看见了，还以为自己眼花，真的是你。”
向烙收了脸上的笑容，闻言回道：“好巧。”
语气疏远又礼貌。
“是挺巧。”江郁今天化了点妆，头发也精细地打理过，看样子是要直播。
向烙往不远处看了下，果然看见一个团队在那等着，还拿了不少直播装备。
其中有个女孩子正在解说，有点眼熟。
孙瑶惊呼出声：“那是大胃王菜菜吗？”
向烙记起来了。
这个女孩的直播他看过两次，只是镜头里加满了滤镜，和本人差别有点大，所以一时没认出来。
“是啊，今天我们一起直播，你们要不要来直播间看？”
孙瑶亮着眼睛：“一定看。”
江郁笑了下，然后又看向向烙：“宣叔呢？上次我又把他惹生气了没牵连到你吧。”
“没有，他人很好的。”
江郁点点头：“那就好，他不喜欢外人在，你住在他家一定要多注意的。”
这话说出来，桌子上的人都听出不对味来。
向烙点点头，脸色很平静：“我知道。”
江郁没再继续说，恰巧那边在喊，江郁回头朝他们挥挥手：“记得刷礼物哦。”
等他一走，桌上的气氛顿时有些古怪。
那人明显认识向烙和向烙的亲戚，只是那位亲戚，好像并没有向烙口中那样待见他。
“咳。”袁聪咳了一声，重新炒气氛：“我们来玩猜拳接龙吧，输了的下家在锅里挑东西吃，怎么样？”
其他几人赶忙附和。
向烙也没意见，反正他不怕撑。
向烙上家是孙瑶，小姑娘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怕冷落他而故意输拳，向烙的嘴巴就没停过。
十几圈下来，其他人已经肚子已经饱胀得不行，只有向烙神色如常。
冯亮忍不住看了眼他的肚子：“你是猪八戒附体吗？”
不等同学们发作，他赶忙举手投降：“我是憨批我自己说，不劳烦各位尊贵的手。”
向烙被他逗乐，忍不住笑出声，露出洁白的牙齿。
冯亮嘶了一声，“你别笑，我怕把持不住。”
饭吃到这里已经差不多，把剩下没煮的青菜让服务员打包，几人正在收拾东西，江郁又走了过来。
这次带着直播设备。
“这次和菜菜姐出来，还遇到了认识的人。”江郁对着镜头，站在向烙旁边：“向烙，和直播间的观众们打个招呼吧？”
向烙猝不及防出了镜，满脸呆滞。
“给点面子啦，向同学。”
向烙僵硬地抬手：“大家好。”
他模样乖巧，长得又好看，直播间一片啊啊啊啊啊，一边说着小哥哥我可以，一边扔礼物求联系方式。
江郁笑着道：“哎，你们怎么能这样啊，看见帅哥就抛弃我了，我的号码你们要不要啊？”
弹幕里顿时飞过一片片“要”。
江郁心头那口气顿时消散了。
他低头对向烙说着悄悄话：“我们是店家邀请来的，你帮忙说两句好话嘛。”
不等向烙答应，他就自顾自提了好几个问题。
好在没有涉及到隐私，中规中矩的美食提问，向烙虽然不喜欢这种强迫感，但还是认真回答了。
“谢谢向同学，回头我让宣叔给你买礼物吧。”
话语中尽是和瞿承宣的亲昵，仿佛上次挨骂的不是他。
向烙摇头：“不用。”
江郁笑：“要的。”
他又转向镜头：“好了，我朋友好像不喜欢被直播，那我们就回去吧。”
他还没走，向烙一抬头就能看见对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飘过几条弹幕——
【这个小哥哥就是你上次说的，住在你叔叔家的那位？】
【江城一中的校服哎，一中我记得可以住校啊】
【讲真，我脸皮没这么厚，都成年了，还在亲戚家蹭吃蹭喝】
【所以他为什么住你叔叔家啊？】
江郁转身往回走，回答直播间的问题，他声音不大，却能让附近的人都听清楚。
“是他。”
“为什么住我叔叔家？”
“因为他父母都死了，是孤儿，被我叔叔收养啦。”
第19章
桌子上的气氛又变了。
那句话飘荡在空气中，连邻座都忍不住看过来。
袁聪忍不住悄声骂了句脏话。
五班的同学们一直以为向烙是因为求学才住进亲戚家，没想到却是因为这个原因。
其他人忽然想起来，向烙的穿着经常有违和感。
明明有时候穿着昂贵的鞋子和下装，衣服却是陈旧的卷了边。
现在想来，旧衣服应该是他自己的。
向烙默默把桌上的手机握在手里。
手机是很陈旧的款式，侧键掉了漆，屏幕已经花得不成样子，但他还是细心地套了手机壳。
图案是一个福字。
见大家还坐在椅子上没有动静，向烙忍不住疑惑道：“不走吗？”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连连道：“走走走。”
孙瑶手里提着菜，站过来：“向烙，我妈妈等下开车来接我，你坐我们车走吧。”
冯亮挤过来：“你家方向和向烙不顺道吧？我自己开车来的，向烙你住哪，我可以随便带你过去。”
他家境好，刚满十八岁就拿了驾照买了车。
袁聪把他们两个推开：“行了，你们都和他不顺道，这边往前走几步就是公交站台，他坐那路都不用转车。”
向烙低头摆弄着手机：“谢谢，不过我已经叫好车了。”
话落音没多久，一辆黑色比亚迪就在他们面前停下，打着双闪。
“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袁聪没忍住摸摸他的头：“车牌号给我截图，到家了报个平安。”
操心得跟个老父亲一样。
向烙也没嫌烦，点点头。
上了车子，司机向他核对信息：“尾号7589是吧，终点地平安……墓园？”
“嗯。”
天色已经快黑了，这个点去墓园确实很诡异，向烙怕他不肯去，道：“我会加钱的。”
司机没说什么，踩下了油门。
向妈妈和向爸爸都安葬在县城老家，齐健怕他想父母，又来不及回去祭拜，便在江城最好的墓园给他父母点了两盏长生灯。
向烙刚来江城的时候，去点过一次。
墓园在郊区，到目的地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向烙付了钱，给小费司机没要。
这个点来墓园找人，肯定最亲的人，也不知道这孩子受了什么委屈。
向烙感激地说了谢谢。
墓园已经下了班，门卫不肯开门，向烙进不去，只能在外面找个地方坐着，看着某个地方发呆。
江郁说他是孤儿其实也没错，但他并不喜欢被人当做谈资一样地说出来。
他的父母很好，就算去世了，也是他唯一的父母。
他喜欢并爱戴着。
向烙从来没有想过要靠悲惨的身世去赚同情，所以一直瞒着，但现在被江郁揭开了那层布。
看，向烙是个孤儿。
他很可怜。
他住在我叔叔家。
我叔叔不喜欢他。
孤儿可真惨啊。
可向烙从没觉得自己惨。
他的童年，少年，乃至青春期，父母都陪在他身边，他幸福并快乐着，就算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但他经历过最美好的时光。
向烙想，他已经成年了，剩下的路可以自己走完的。
他想给父母说声他现在很好，但他进不去。
门外再次探出头来，冲他喊：“同学回去吧，明天早点来，这个点我真给你开不了门。”
向烙嗯了一声，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
江郁的话又在脑海中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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