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蚤市场里的东西琳琅满目,吃的喝的用的应有尽有。
乔若安一路上兴致勃勃,却没买东西,顾矜北几次问他想要什么,他都说再看看,不着急。
顾矜北知道,他不是不喜欢,只是不习惯花钱。
乔若安从小在恶劣的环境中长大,对自己永远比对其他人要苛刻,即使这些小东西并不值钱,也会先考虑有没有用,再考虑喜不喜欢。
顾矜北明白,这种习惯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得慢慢来。
跳蚤市场的后半段有点像国内的庙会,有各种投飞镖、套圈圈之类的小游戏。
顾矜北拉着乔若安玩儿了几个,没想到投的还挺准,拿了好几样奖品。
虽然奖品都是哄小孩子的玩意儿,但乔若安还是很开心,抱在怀里不撒手。
走到最后一个扎气球的摊位时,乔若安看到摆在奖品区里的超大海绵宝宝,眼睛亮了一下。
顾矜北知道他喜欢,便叫老板给他拿一盒飞镖。
摊位老板是位老婆婆,给他们介绍了一下游戏规则。
一共五十个气球,扎中不同数量有不同奖励。
是很早以前的小把戏了。
顾矜北挽起袖子,问乔若安:“是不是喜欢那个海绵宝宝?”
乔若安点点头。
“等着,我扎给你。”
有了之前几次试手,顾矜北已经掌握力道了,对拿到大奖胜券在握。
唐广军:“北哥,你要能把这五十个气球都扎下来,我叫你爸爸!”
江燃搭住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活着不好么?”
顾矜北的脑子那是人类的大脑吗?
学东西跟机器人似的。
运动同理。
顾矜北活动了一下手腕,开始投掷飞镖。
“啪——”
“啪——啪——”
伴着清脆的响声,气球一个个破裂,很快就扎到只剩一半。
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扎到最后十个的时候,顾矜北停下来,稍微调整呼吸。
“北哥,你不会是想听我叫你爸爸才扎这么准的吧……”唐广军有点儿后悔了。
江燃说的对,活着不好么?
为什么要给自己挖坑!
顾矜北看一眼唐广军:“别自恋,做你爸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唐广军:“……”
短暂的休息过后,顾矜北屏息凝神,准备速战速决。
扎过气球的人都知道,越到后面越不好扎。
但为了拿到海绵宝宝,为了哄乔若安开心,顾矜北告诉自己,这最后十个气球说什么都得扎下来。
“啪——”
“啪——”
“啪——”
五,四,三,二……
气球仅剩一个,胜利就在眼前。
然而顾矜北扔飞镖的手却忽然定住。
摊位的背景板后面,一名少女操作身下的轮椅挪到老婆婆身边,用英语说了一句:“外婆,这个人好厉害啊……”
顾矜北注意到,少女不只腿有问题,眼睛也不自然地盯着某处。
应该是看不见。
“还差一个就扎完了。”老婆婆说,“想不到今天的第一个客人就这么厉害。”
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顾矜北微怔,视线落在祖孙二人满是补丁的衣服上,忽然明白了什么。
“北哥,干嘛呢,扎呀!”唐广军在旁边催促,“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不会赖账的!”
“……”
顾矜北没说话,有点犹豫这最后一镖到底要不要扎下去。
五十个气球全部扎中可以拿走大奖,也就是那个有半人高的海绵宝宝。
但对祖孙俩来说,却是不小的损失。
算了。
还是用钱买吧。
都一样。
顾矜北没再纠结,手一偏,直接把飞镖扔出界外。
“啊……”围观的人瞬间发出失落的唏嘘声。
就差一个呀!
太可惜了!
没有听到气球破裂的声音,少女有点意外。
“外婆,怎么回事?没有扎中吗?”
“唔……是啊。”
“只差一个的话,奖品给他们吧,四十九个和五十个也没什么区别。”
老婆婆听了少女的话,觉得有道理,迈着蹒跚的脚步去拿海绵宝宝。
“等一下……”顾矜北叫住老婆婆,指指气球,“我没扎中。”
“没关系的,”老婆婆扬起笑容,“你已经很厉害了,这是你应得的。”
顾矜北没想到对方这么慷慨,还是掏出手机:“我按原价付给你。”
到了这一步,少女已经明白顾矜北的用意。
她推着轮椅过来,用不太流利的中文道:“这个玩偶可以卖给你,但因为你破了纪录,我还是想送给你和你的男朋友一样东西。”
乔若安闻言,有些惊讶。
少女的眼睛明明看不见,怎么会知道顾矜北有男朋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像是听到乔若安的心声,少女轻声道:“我的眼睛看不见,所以听力比较好,刚刚有听到你们对话的内容,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啊,不会……”乔若安连忙摆手。
摆完才想起,对方看不见。
“你们可以稍微等一下吗?我去把东西拿过来。”
“好的,麻烦了。”顾矜北说完,按照原价扫码付款,从老婆婆手中接过海绵宝宝,塞到乔若安怀里,“抱稳了。”
玩偶太大,乔若安体型又比较小,抱着稍微有些吃力。
但因为是自己喜欢的东西,乔若安一点儿不觉得累,嘴角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过了一会儿,少女拿着一个小竹筐回到两人面前。
小竹筐里是一些绳子和黏土做的小物件。
少女在里面摸索了一番,拣出要用的零件,快速编织起来。
“可以知道你们的名字吗?”少女唇边带笑,视线虽然失焦,却格外柔和。
“顾矜北。”
“乔若安。”
少女点点头。
很快,两条绳子编织的手链就在她的巧手之下完成了。
深蓝色的那条点缀着黏土做的小鱼和贝壳,浅蓝色的那条点缀着黏土做的飞鸟和云朵。
除此之外还有字母A和B,应该是他们名字的缩写。
两人戴上试了试,大小正合适。
“谢谢,我很喜欢。”乔若安说。
“不客气。”少女始终保持微笑,“我的祖父是中国人,他曾经教给我的一个成语,叫作天涯海角。”
“他说,只要是放在心里的人,即便分散在天涯海角,也会陪伴在彼此身边。”
“希望你们也可以彼此陪伴,直到永远。”
乔若安被少女的说法打动,跟她多聊了几句,这才得知少女的祖父和父母已经在很多年前病逝,只剩下她和祖母相依为命。
至于她的眼睛是在一场意外中失明的,那之后因为行动不便,又摔断了双腿。
少女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没有任何抱怨。
“虽然我无法行走,也看不见,但我还有双手,可以做出这些东西。”少女晃了晃自己的小竹筐,“这就是上天对我的眷顾。”
直到几人离开摊位,乔若安的眼前仍然徘徊着少女明媚的笑容。
他知道最后一个气球顾矜北是故意扎歪的。
祖孙俩生活拮据,生意又不景气,拿走大奖对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顾矜北会考虑到这一点,他并不意外。
少年就像一只椰子,外表冷硬,内心却十分柔软。
还很甜。
“北哥,你刚刚扔飞镖的样子真帅。”乔若安靠在顾矜北身边,满眼崇拜。
顾矜北:“差一个没扎中也帅吗?”
乔若安:“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他的男朋友虽然看上去十分高冷,不近人情。
但其实,骨子里也有很柔软的一面。
见小心思被拆穿,顾矜北也没隐瞒,表示他就是看那祖孙俩挺不容易的,于是原价买下玩偶。
“多亏你这么做,咱们才得到这个。”乔若安伸出左手,露出手链,“超级可爱。”
顾矜北笑了笑,握住他的手:“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乔若安点点头:“永不分离。”
……
太阳落山后,夜市逐渐热闹起来。
几个人一路走一路吃。
等逛完夜市,都已经撑的不行了。
“不行,太撑了,我得消消食……”唐广军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个饱嗝。
顾晓南胃口小,又什么都想尝,于是每样东西只吃一口,剩下的就塞给唐广军。
然后唐广军就吃撑了。
“那咱们去海边转转吧,正好欣赏一下夜景。”陆瑶提议。
顾晓南:“好啊,我要拍照!”
几人一拍即合,打车前往海边。
K岛的夜晚很美,海边亮着星星点点的霓虹灯,沙滩上一些小孩儿在赤脚追赶,还有情侣手牵手散步。
“最后一天了,咱们找路人帮忙拍张合照吧!”
顾晓南兴奋地环视一周,看到一个落单的路人,走过去用英语跟他交流了几句。
路人点点头,接过顾晓南的手机。
“来来来,大家,站队!”
夜风中,六个人站在一起,身后是一望无垠的大海。
K岛的夜晚泛着丝丝凉意。
顾矜北怕乔若安冻着,站在他身后,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
“三……二……一……”
“咔嚓——”
快门声响。
美好的画面在这一刻定格。
顾晓南向路人道谢,拿回手机,将照片发到群里:“大家自行查收啊!”
江燃掏出手机。
刚要保存照片,就看到顾景行发了条微信过来。
打开一看,是一张夜景图。
两秒后,消息撤回。
顾景行:【不好意思,发错了。】
江燃盯着对话框头顶的“正在输入中”几个字,等了一会儿。
直到那行字消失,顾景行也没再发什么。
江燃没想太多,将手机收起来。
另一边。
顾景行没有等到江燃的回应,有点郁闷。
他真是太蠢了!
找不到话题就不要发,发完又撤回算什么?
这种小把戏,怕是他们年轻人早就玩儿烂了。
顾景行叹了口气,越想越烦躁。
这个小朋友,明明咨询的时候很能聊,怎么私底下这么高冷?
简直跟他的大侄子有一拼!
彼时的顾景行不会知道,远在K岛的江燃并没有对他撤回的操作产生任何想法。
因为他正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认真思考生命的起源……
“出来了,结果出来了!”
顾矜北弯腰捡贝壳的时候,忽然听到乔若安兴奋的声音。
抬起头,看到小家伙拿着手机朝他跑过来。
“北哥,出结果了,第一名!”
乔若安目光灼灼,将手机举到顾矜北眼前。
顾矜北顺势看向屏幕。
冬令营绘画比赛。
冠军:乔若安。
虽然早就料到乔若安的名次不会低,但当成绩真的出来时,顾矜北发现他比想象中还要激动。
毕竟从报名到现在,乔若安一点一滴的努力,他全都看在眼里。
“安安,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顾矜北扔掉贝壳,腾出两只手抱起乔若安,借着惯性在原地转了两圈。
“北哥,晕,头晕……”
乔若安紧紧抱着顾矜北,一阵天旋地转。
直到两只脚重新踩在沙滩上,才松了口气。
其他几个人听到这边的动静也纷纷跑过来。
“安安拿第一了?厉害啊!”
“第一名应该可以凭特长生的身份保送N大吧?”
“算是百分之五十的保送,只要文化课超过标准线就行。”
几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高兴的程度不亚于乔若安本人。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
这六个人里,乔若安是最需要通过比赛脱颖而出的。
顾矜北成绩太好,考上N大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对乔若安来说就没那么容易了。
以他努力的程度,虽然可以考上一本,但像N大这种一本中的顶尖学校,换江燃和唐广军都不一定能行。
可想而知,这次的比赛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顾晓南:“哥,快把这个消息发到群里,爸妈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顾矜北:“等回去吧,现在发晚上别想睡了。”
就石曼芸那个性格,知道这事儿还不得把电话打爆?
他还想睡个好觉呢。
旁边,乔若安低着头,通过了一连串的好友申请。
成绩公布之后,群里有不少人来加他的微信,各个学校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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