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
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路迎酒说:“我俩小时候认识的,一起玩了一个月,后面就没见过了。他是我以前邻居姑妈的同学的老公的小三的孙子。”
“……啥?路哥你再说一次?”
“是我以前同桌奶奶的义女的老师的儿子的兄弟。”
“你这两句话就没有一个词是一样的!”
“反正我不知道他名字,以前一直叫他大狗。”
“这算个锤子朋友?!”小李震惊到爆了个粗。
“总之,我们快二十年没见面了。”路迎酒说,“你说的对,这算不上是朋友。我小时候本来也没几个朋友。”
小李一愣:“为什么啊?”
虽然他第一次着实被路迎酒吓得挺惨,但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觉得以路迎酒怎么也和“没朋友”不沾边。
更何况他那么厉害,求着他办事情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路迎酒想了几秒钟,突然问:“你玩过跳房子没有?”
“玩、玩过。怎么了?”小李心想,这种游戏大部分人都该玩过,再不济也看别人玩过。难不成路哥想和他玩?
“我就没玩过。”路迎酒说。
他体质特殊,厄运缠身。小时候周围人忌讳他,当然也不让自家小孩多跟他接触。路迎酒从小就没怎么和同龄人玩过,都是远远看着其他孩子。
也不是没有尝试过跳房子。
年少时期的路迎酒就在捉鬼上展现出了惊人天赋,小朋友不和他玩,他就去抓野鬼和自己玩,好不容易把街头街尾的鬼怪都揍服了,让它们齐聚一堂——众鬼心惊胆战,用血画出了房子,排队等着玩,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上硬挤出笑容。
形势一片大好,直到路迎酒发现那帮鬼怪不会跳,只会飘,从根本上杜绝了输的可能性。
一次失败的尝试。
那之后,他还是只能看着别的孩子玩。
其他游戏、活动也大多是这样,童年分外无趣。
后来,他靠着冥婚平安长大了,实力牛逼了,没留下心里阴影也没人再忌讳他,除了睡眠不大好,性格有点懒散随性,不可不谓是身心健康功成名就,甚至还拿过几年的三好学生……但是缺失的那部分,填补不回来。
就好像一栋房子有隐秘的破损,别人看不见,但你知道缺口一直都在,偶尔还会哗啦啦地漏风。
小李一时不知道怎么作答,憋了老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你要是想跳房子,我可以陪你跳。”
路迎酒一下子笑了:“想啥呢,我又不是小孩了。”他拍拍小李的肩,“走,回去了。明天是鬼节,你们肯定要加班。”
一阵风吹来,远处橙红色的夕阳正在坠落。
六小时后,23:50分。
地平线吞噬了天光,整个城市被夜幕笼罩,车辆的尾灯划过道路,行人寥寥。许多人已经入眠,熄灯,拉上窗帘,远处大楼只剩星星点点的光。
路迎酒热了一杯牛奶喝,正在看书,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快到了,等会车停在你说的路口】
他起身披上薄外套。
今晚格外冷,寒意都能透过窗玻璃传来。他锁好门,坐电梯下楼,刚出去风就灌满了衣袖。楼下那段路的路灯坏了,暗到伸手不见五指。
路迎酒独身走在黑暗中。
直到手机的钟表,悄无声息地指向了【00:00】
席卷而来的风呼呼作响,阴气在躁动,气温跌了好几度,他的口中吐出白气。
鬼节到了。
百妖横行,众鬼狂欢。
实际上前几年的鬼节,他还在想,他那便宜冥婚对象会不会出现。但过了那么久,年年鬼节半点动静都没有,于是就不记着这事了。
没想到,他今年又会开始等鬼——等那个附身他的厉鬼露面。
路迎酒就这样走着,走进了一条小巷子。
身后的黑暗中,无声地多了几个同行者。
鬼怪又盯上他了,阴森森地笑着。
但这次,直到鬼怪们扑上来,附身他的厉鬼都没有半点反应。
路迎酒点燃了一张符纸,光落在他的眼中像极了迸发的烟花,鬼怪在那光辉中化作飞灰。
符纸熄灭,他继续赶路。
本以为今天他能和那厉鬼沟通一下,结果它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哪怕是鬼节,它也没留下半点气息,离开得很突然,也很彻底。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他不知道它从哪里来,要做什么,又是为何离开了。从始至终,都是谜团。
从理性来讲,是个极大的隐患,从感性来说,这大概又成了他人生里的一个未解之谜——就好比他没办法想象一个正常的童年,就好比直到今天,他都不知道跳房子好不好玩。他永远没法知道它的故事了。
或许,和冥婚那事情也很像。一时的兴趣过去,人鬼终归殊途。
越来越冷了,路迎酒把外套的拉链拉上。
到了街口,不过两分钟后,明黄色的灯光射穿黑暗。
黑车有些诡异——但路迎酒一时没察觉哪里诡异。
它一路开来,稳稳停在他身前。
后座的门打开,有人出来了,在暗淡的光里路迎酒看不大清,第一反应是:这个人很高。
比他还要高大半个脑袋。
远处微弱的灯光勾勒出那人英俊的轮廓,薄唇,鼻梁高挺,鬓若刀裁,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眉目间是一种邪性而优雅的气质。那双眼眸是独特的、深邃的黑,似有千言万语藏在其中。
路迎酒说:“好久不见……嗯?”
他被整个抱住了,闻到了一股清冽的香。
“好久不见。”敬闲在他耳边说,“我来找你了。”
第11章 初见
这个拥抱不长也不短。
敬闲收回手时,路迎酒身上也沾了那淡香,很好闻。
路迎酒抬头,看了看身边人。
他说他叫敬闲。
这名字听得耳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而且,路迎酒总感觉大狗不长这样——大狗傻头傻脑的,看起来就是有勇无谋的那一挂,和面前之人,眉目与气质都相差甚远。敬闲长得比模特还帅,丢出去逛几圈都能被星探拉走,就是相貌带着极强的攻击性和侵略性,哪怕是他一直笑着,也半点掩盖不住。
不是能让人亲近的那款。
再仔细一看,敬闲穿着一件白衬衣,袖口松松挽起,配一条黑色修身裤,把那双长腿勾勒得淋漓尽致,简单、养眼且得体,半点赶路的仓促都看不出来。
路迎酒心说,他简直像是来见相亲对象的。
……不过敬闲看起来是真的开心,笑起来眼睛都是亮亮的。
敬闲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侧头问:“怎么?”
路迎酒笑了笑:“没什么。你有行李吗,我帮你搬。”
他没过多纠结。那段记忆实在太遥远,再怎么回忆,大狗的面容都像是隔了一层雾。况且那么多年过去,有改变不是很正常么?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目光落在了出租车的后视镜。
一只灰白色的眼睛正看着他。
是那个司机。
在他们对视的瞬间,眼睛疯狂地转动!两只虫子从眼白钻了出来,在空中舞动着。路迎酒反应极快,捏了个诀,却见司机回头冲他森森一笑。
他说:“路迎酒,你的时辰到了。”
这句话熟悉无比,路迎酒一惊!
在他能反应的最后半秒,他猛推了一把敬闲,把对方推离身边。路灯闪烁一下,接着海潮般的黑暗吞没了他,世界无光,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传来。隐约间,路迎酒又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小鬼扯尖嗓子喊:“时辰已到——”
他再伸出手,摸到的已是棺材的内壁。
噩梦重演。
他本来忘了这梦,却在这个瞬间全部想起来了!
和上次一样,棺材怎么也打不开,被人抬了起来,摇摇晃晃向前。他第一反应是:敬闲没被他连累着带到这里吧?然后才开始思考,要怎么挣脱。
上一次,他就根本没能挣脱。
路迎酒再次伸手去摸棺材的上方——
可是这次他摸到的,却不是冰冷的棺材壁。
是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
他被那只手猛地一拉,眼前一花,又已经站在了街道上。
敬闲扯着他的手,问:“你怎么了?我刚给你讲话,你也不回答。”
路迎酒立马扭头去看司机。
街道上空荡荡的,哪里有出租车?
“……没事。”路迎酒回答。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他心里很乱。
什么时辰到了,梦里的那场冥婚是怎么回事,那个假新郎又是什么人?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和在一起,而且……为什么敬闲能把他拉出来?
是巧合,运气好,还是说……
路迎酒心中升起几分狐疑,却见敬闲把什么东西递了过来。
路迎酒下意识接住,手上一重,沉甸甸的。借着路灯一看,是一个保温杯。
路迎酒:?
他一时没想明白,敬闲怎么会带着这东西旅行,还要塞他怀里。他迟疑道:“这是给我的?”
“对。”敬闲说,“你不是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吗,也不怕饿出毛病。”他满脸期待,“这是我做的海鲜粥。”
路迎酒和小李他们去吃饭的时候,确实没吃多少,现在有点饿了。但他从来没食欲,吃东西胃口小得跟猫一样,没几口就不想吃了。
路迎酒捧着保温杯,微微抬头,看向敬闲:“你怎么知道我晚上没吃什么?”
敬闲:“……”
敬闲咳嗽一声:“你不是胃口一贯不好吗,我就是猜快回家趁热吃了吧。”
路迎酒就这样捧着一个大保温杯,和敬闲走在午夜的街头。
他还是在意刚才的事情:“你刚刚,有没有留意什么?”
“没有,就看你站在原地不动了。”敬闲顺势搂上路迎酒的肩,“快走吧,这里风刮得真大。”
路迎酒心思不在这里,没注意到,敬闲眼里似有几分戾气。
那近乎是冷酷的杀意。
如果从旁人角度看,会发现这一搂不是寻常的勾肩搭背,而近乎是个保护性的动作,像是猛兽圈住领地或者配偶,任谁敢过来就会露出獠牙。
敬闲略一垂眸。
那戾气便完全消失在深邃的瞳孔中。
他们就这样走在午夜的街头,周围没人,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拖箱轮子咕噜咕噜声,两侧的灯光打下来,交叠了他们的影子。
在他们身后,光亮消失的地方,四周无声地游走过黑雾。
那全是面目狰狞的鬼怪。
和寻常鬼不同,它们身上烙印着类似花朵的印记。它们是鬼界的神官,只是一眼看上去,全都阴沉和暴戾。
要是常人听着“神官”这词,估计会联想出白衣飘飘、仙风道骨的形象。但实际上,光看外表,许多神官比厉鬼还要可怖,脾气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这也是为什么,驱鬼师请神的时候,有可能被鬼神反噬自身。
现在,无数神官们化作黑雾贴着墙面,跟着路迎酒。它们手中的刀枪、锁链闪着冰冷光辉,尖端还沾鲜血,尖爪獠牙在雾中若隐若现,鬼火森森,比百鬼夜行还声势浩大……
如果不是他们手里,分别拿着阴间小花、大钻戒、香水、防蚊喷雾、干湿纸巾、小零食等等一系列物品的话,气氛还能更好一点。
更有甚者,直接肩扛着一辆哈雷摩托飘在空中,只要路迎酒一说想兜风,摩托立马送上。
路迎酒问:“对了,你之后也当了驱鬼师,对吗?”
“嗯,不过没跟我爸妈学,就自己摸索了几招。”敬闲笑道,“我人是很菜的,只能帮人辟个邪,看看风水。要是能在你的事务所留下来,我只能打杂。”
路迎酒本来也没期待大狗有多厉害。
大狗的父母都是半吊子驱鬼师,菜得可以。他要求不高,只要敬闲比这对父母可靠,就够了。
路迎酒说:“你不是喜欢灵异案件吗,跟着我去现场也可以。只要不是太危险的地方,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好。”敬闲答应得很快。
“不过,”路迎酒话锋一转,“还是让我大概知道你的实力比较好,我不能心里完全没谱。”
敬闲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哦——这是事务所的考试?”
路迎酒笑了:“没那么严肃,我又不是你班主任。”
说来也是巧了,他话音刚落,周围的阴气就翻滚了一下。
本来这条路的尽头右拐,就是路迎酒家了,但现在他们拐弯了,还是同样一条路。
鬼打墙。
“这机会不就来了。”路迎酒说,“上吧。”
敬闲:“……”
他心说完了。来见路迎酒之前,他在鬼界抓了俩新东方的鬼,天天学厨艺,才做出了路迎酒手中的海鲜粥。其他时间,他都和各个老师鬼耗着,好不容易才把现代常识给学了,反复排演,确定没大纰漏。
万万没想到,见面的第一晚,路迎酒就要他展示驱鬼术。
驱个毛线球,他自己就是鬼。
就算他现在是有肉体的,能不能用出来驱鬼术还是问题。
见他久久未动,路迎酒说:“就在我们的上头。”
敬闲抬头,路灯之上趴着一团黑影——那小鬼长得满脸衰样,偷偷探头在看他俩。
要放在平时,他一个意动,别说这小鬼,就是几万个小鬼都得死。可问题就在于不行,路迎酒在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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