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去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就被敬闲一把抓住了。
敬闲目光炯炯,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路家的人了,我叫路闲!”
路迎酒:“……大可不必。”
敬闲又是上手,想要和他亲亲抱抱。
路迎酒保持了一贯的清醒意识,没和他一样被爱情冲昏头脑,瞬间进入爱情剧本。
他还记得旁边有一人一鬼呢。
但敬闲动作快,已经把手放在了他的腰上。
路迎酒下意识侧头看去,果然,姚苟和女鬼都在大眼瞪小眼。
几秒钟之后,姚苟背过身去,碎碎念叨“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而女鬼竟然咧嘴一笑,看着他俩的眼神中透露出迷之兴奋。
路迎酒:?
她明明两分钟前才差点被敬闲杀掉!这怎么又突然兴奋起来了?
果然鬼怪的思路是难以理解的!
安抚好了敬闲,路迎酒一把揪开他的手,弯腰把女鬼身上的一张符纸扯下来。
这样,她就可以说话了。
这个名字叫何宛白的女鬼开口说:“啊……”
路迎酒仔细听着。
何宛白:“你们俩真配!!”
路迎酒:??
他迷惑极了。
何宛白独自兴奋了一会,又说:“你们放心,我又不会伤害你们。我要报仇的只是那几个王八蛋而已。就像是刚才那个臭男人,也买过媳妇,只是当时没被警察查出来,我给他只纹个狼简直下手够轻了,我就应该在他背上默写滕王阁序。”
路迎酒揉揉眉骨,说:“你的情况我们大概都了解了,也知道你的报复对象,都是伤害过你的。”
何宛白:“对对。”
她的态度还挺好。
路迎酒又说:“但是我作为驱鬼师,不能放纵你继续在村子中活动。你的愤怒我理解,但还是请你回去鬼界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何宛白回答他:“其实,我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怨念了。我知道我死之后,那些人贩子都被抓了。村里那几个人虽然混蛋,我也没有怨恨到非要他们死的地步。”
“那你是为什么还留在阳间?”路迎酒挑了挑眉。
何宛白扭动了一下身躯:“因为我在等一个人。”
“谁?”
这回,女鬼羞涩了几秒钟,才回答道:“是一个姓楚的驱鬼师……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就一直喊他小楚。你们认识吗?他曾经在这村里待了一段时间。”
路迎酒心想,那想必就是楚千句了。
当时楚千句来到村里,女鬼便不肆虐了。
众人皆认为是他除掉了女鬼,没想到,这女鬼看起来还有几分喜欢楚千句,他们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
“但是!”何宛白突然变了语气,“小楚不讲约定!他临走前明明说了,让我安心在村子里不要作乱,等他回来,就帮我把剩下的混蛋一起送上法庭,以人类的方式彻底了结这事情。”
“我完完全全相信他。结果呢?我在这里等他等了十几年,他再也没回来!”
“小楚也是个渣男!”
“所以我这次再出手,他说不定就回来了!”
这么说着,她的情绪越发激动,在地上扭动得更厉害了,两行血泪汩汩流下。
“别急别急,”路迎酒说,“看你气得眼睛都流血了,挺上火的……”
不过何宛白这么一说,他算是搞明白情况了。
她是想着,要是自再作乱就会吸引楚千句回来了。
事与愿违,那人连个影子都没有。
路迎酒又问:“楚千句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去了哪里?”
何宛白停下动作:“他叫楚千句?”
“对。”路迎酒点头。
何宛白的嘴唇轻轻动了几下,似乎是默念这名字几回。
就这样细细读了几遍,她才开口说:“没有,他从没没说过。你们不是驱鬼师吗,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他在哪里?等我见了他一面,保证自动自觉去鬼界,都不用你们动手。我也只有这一个心愿没能了却了。”
路迎酒说:“我们也不知道。都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不是那么容易的了,而且……你可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也是想找楚千句的。
根据那添油阿婆所说,楚千句一直想和路迎酒见一面——他们拥有相似的命运,也拥有着一份前缘。
可那么多年过去了,路迎酒从未见过这人,很难不往最坏的可能那边猜。
何宛白的愿望恐怕是要落空了。
果然,何宛白闻言,眼中黯淡下去。
她又自喃喃了几句,没人听得到她在说什么。
“不过,”路迎酒说,“我也是想找他的,我本来就打算去问楚家的人。”
“真的么?”何宛白抬头,“哪怕是一点点的希望我也不想放弃。他是一个很厉害的驱鬼师,肯定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所以,真的请你帮我。”
路迎酒刚要回答“好”,就听见一道男声从门口传来。
“不用找了,楚千句已经死了。”
众人都是一愣,扭头往喜堂大门看去。
西装革履的楚半阳大步走来。阳光落在他没半点褶皱的衬衣上,他新定做的马皮革鞋打了油,闪闪发光。
他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半点情绪,重复道:“他已经死了。”
第62章 两人的诅咒
喜堂内一片寂静。
良久之后,何宛白才喃喃说:“不,不可能啊……他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死?”她越说语速越快,死死盯着楚半阳,“你又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你是不是想要骗我们?!”
越发多的血泪从她的眼眸中涌出来,衬得她的面庞越发青白。
这鬼怪的脾气颇为喜怒无常,大喜大怒都在一瞬间。
眼看着她上一秒还在好好说话,下秒就要扑上楚半阳了,路迎酒甩出符纸!
符纸再次轻飘飘地贴上女鬼的前额,定住了她的动作。
何宛白只能恶狠狠地盯着楚半阳,却无法动弹,嘴上说着:“我最讨厌你们这种骗子了!一个个都言而无信!一个个都满口谎言!证据呢,我要看到证据!”
楚半阳不为所动。
他不紧不慢地拍了下肩头,将爬山时沾得些许草沫扫掉,确保形象完美无缺了,才开口道:“没有证据,即使是有,我也没义务向鬼怪展示。信不信随你,但我亲身出席了他的葬礼。”
他顿了顿,又补充:“那是14年的事情了。”
何宛白愣了片刻。
她的嘴巴无声地张合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
楚半阳对她说:“所以你的执念不切实际,不可能实现了。你要不就自己乖乖消散,要不然我只能帮你了。”
也不知是不是路迎酒的错觉,他觉得,楚半阳现在心情差到了极致。
女鬼依旧说不出话。
她呆呆地看着楚半阳。
不知为何,她激越的情绪突然平稳下去,又回到了和路迎酒交谈时、略带温和的神情。
良久之后,她突然说:“你长得有点像他……像楚千句。”
楚半阳:“……”
楚半阳说:“我们都是楚家的,当然会有相似处。你不必从这种地方找到慰藉。”
何宛白的目光暗淡。
她说:“楚千句最后葬在了哪里?”
“很远的地方。”楚半阳说,“按照他的遗愿,把骨灰一半洒在了深林,一半洒在了大海。你没办法离开执念之物太远,肯定是看不到的了。”
“……嗯。”何宛白点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那你还有没有他的照片,或者什么东西都好?让我再看看他。”
楚半阳于是拿出了钱包,从内侧取出一张照片。
路迎酒挑了挑眉——
他是没想到,楚半阳会把楚千句的照片放在钱包中,随身带着。看来,他们之间的联系,恐怕比想象中的要紧密。
他之前就无意间打开过敬闲的钱包。
里头钱是大把大把的。
比钱更多的,是他的照片,恨不得把钱包塞得满满的。要是路人捡到了,肯定觉得敬闲是个大变态。
楚半阳把照片转过来,给何宛白看。
老照片略有些褪色。
上头,两人并肩站在一棵老榕树下。
男人有着英俊的面庞。他面无表情,眉梢带着淡淡的漠然,像是什么都不在乎。
他的手搭在一个小孩子的肩上。
从孩子的眉眼来看,就是小时候的楚半阳,像是初中时的模样。
楚半阳从小拍照也是高冷范,配上楚千句的漠然,这张照片的效果并不算太好,没拍出两人间的喜悦与和谐,倒是挺像证件照。
何宛白盯着那照片,看了很长时间。
她说:“……我知道了。”她顿了顿,“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楚千句他是怎么死的?”
“无可奉告。”楚半阳说。
何宛白无言。
她的愿望像个气球一样,被针扎破了,顿时情绪颓靡,仿佛丧失了全身的力量。
她说:“那……那我知道情况了。你们让我去看看我死的地方吧,然后我就告诉你们,我的执念之物在哪里。”她凄然一笑,“我就说嘛,小楚不应该是那种不守誓言的人。但现在,我宁愿他只是爽约了。”
楚半阳收回照片,淡淡道:“人各有命。有时候你以为很重要的人,只是过客。”
说完,他看了眼路迎酒。
那眼神犹如阳光穿过水面与玻璃,闪着光,却很曲折……是真的很曲折了。
……
半小时后。
他们四人一鬼,站在了村角落的一堆杂物旁。
喜堂中被袭击的村民,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有了那么一出,村民们逃的逃藏的藏,偌大的一条路上没有半个人,倒是方便他们行动。
杂物之下有着某种东西,阴气阵阵,却被上头的钢精、木箱、家具等东西,严严实实盖住了。
好似这里的人很顾忌这里,想把它永远关起来。
杂物都被他们移开后,底下出现了一个小土堆,大概半人高、半人宽。
女鬼轻飘飘在土堆上飞了一圈,说:“这以前是一口井……是严浩家旁边的那口井。”
“严浩”。
正是把她买来的那个人,囚禁了她整整三年。
提起这名字,何宛白的眼中怒火依旧在燃烧。
她就是在这口井中自尽的。
何宛白又绕着土堆飞了几圈,说:“我的执念之物就在这底下了。等你们找出来,就能把我送走了。”
路迎酒问:“你还有没有其他心愿?”
“没有。”何宛白爽快回答,“不过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一些东西。”
她神神秘秘地在破衣服的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了一叠纸,分发给了众人。
路迎酒接过来一看。
赫然是楚千句和孔雀神甜甜蜜蜜亲在一起的画。
何宛白不愧是在纹身店工作过的,画功了得,活灵活现,和神庙的壁画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路迎酒:“……?”
他再侧头去看其他人手上的画,主角都是楚千句和孔雀神,两人都是缠缠绵绵依偎在一起……大部分还算温馨,只是有几张尺度还挺大,挺刺激的。
楚半阳:“……这些都是你画的?”
他手上有着尺度最大的一张,那两人都快脱光了,彼此对视的眼神宛若烈火燃烧。
“那当然!”何宛白理直气壮说,“楚千句给我讲了一些孔雀的故事,我大受震撼,深受鼓舞,连夜就画了三张图出来!我就算去鬼界了,这东西也不能丢啊,你们要给我好好保管着!”
路迎酒说:“你报答恩人的方式真特别。”
“小楚明明也很喜欢好不,”何宛白说,“我给他看,他还说我画得好。要不然我也给你画一张?”
敬闲眼前一亮,刚要开口,又被路迎酒一手肘给怼回去了。
路迎酒:“……不用了,谢谢。”
姚苟眯着眼睛,研究图片研究了老半天,突然震惊道:“啊!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喜欢楚千句呢!怎么突然磕上了他和别人的CP!”
“你这不废话!”何宛白骂他,“我一直知道他有官配的,哪里还会腼着脸凑上去撬墙角!他对我来说,就是纯粹的恩人而已。”
姚苟使劲挠头:“哦哦哦,原来是这样。”
何宛白又在土堆上转圈,说:“好了,画也给你们了,我这次是真没其他心愿了。”
于是,路迎酒召唤出了毛团子。
毛团子在他身边欢蹦乱跳,拼命蹭他的脚踝,然后被路迎酒揪着后颈拎起,放在土堆上:“挖吧。”
毛团子得令,小短爪子拼命在地上刨。
它看起来圆滚滚,实际上效率很高,估计是在地下挖坑埋骨头时练出的手速。短腿不断把土抛出来,不过几分钟过去,已经风卷残云般挖出了个大洞。
就这样一直深入下去,终于在水井水位线的那个深度,它找到了什么。
它叼起那东西,灵活地蹬着土堆爬回来,放在路迎酒脚边,不断摇尾巴。
路迎酒摸摸它的脑袋,以示嘉奖,它顿时高兴得嗷呜嗷呜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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