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心里还没松下一口气,就见叶钊灵伸出手指,分别在园中的坤位、坎位、震位点了点:“寸就寸在,这块石头正好压在’十方位’上。”说着他顿了顿,直勾勾地看向严天,压低声音道:“长此以往容易形成压煞,克主。”
不知为何,单是被这叶道长这么看着,严天的背上就莫名地出了一层白毛汗。他连忙抽回思绪,问:“这…这可如何是好?”
“大人不必忧心。”叶钊灵往后退开一步,这无形的威压瞬间就消失了。
紧接着严天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刚刚写上咒文的黄符,在叶钊灵手中消失无踪,连青烟都没留下一缕。
“严大人放心,方才我已施法破解了。”叶钊灵随手将手中的毛笔朱砂扔回紫檀托盘中,回过身来对严天笑道:“走吧,我们前往下一处看看。”
容铮今日行程有变,工作结束之后便提前回了东宫。他一脚刚踏进宫门,就察觉到今天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宫里太安静了,平日里无所不在的宫人都不见了踪迹。
随行的侍从官警惕地打开了无线对讲,容铮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小题大做,自己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东宫是历代太子的住所,每一位太子的喜好不同,宫里的风格陈设都会有些改变。容铮的起居室里有一个小吧台,他刚到的时候,一个黑袍道士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吧台前指点江山。
平日里将“礼仪体统”这四个字常挂在嘴边的严天唯命是从地站在一旁,宫内其他人都在这位道长的指挥下前后忙活儿,没有人注意到太子殿下已经回来了。
容铮没有出声,负手站在门外看了好一会儿这装神弄鬼的戏码。眼看这臭道士打开手机就要摸进自己的寝室里开始直播,容铮终于开口打断:“今天这宫里还挺热闹?”
容铮话音刚落,四周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想到今天太子会提前回宫。
就在众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容铮倒是不急不缓地走进书房,若无其事地在壁炉前的罗汉床上坐下。
严天见状,连忙朝身旁的几位女官使了个眼色,姑娘们这才如梦初醒般迎上前去。
容铮在宫人的协助下脱下外套,又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他掀开眼皮看了叶钊灵一眼,像刚刚才注意到这里有一个大活人似的,问:“这位是?”
叶钊灵站在原地,努力回忆了一番平时在电视剧里看到的画面,抬手行了个古礼:“灵虚境叶钊灵,太子殿下慈悲。”
如今皇室日常生活中并不时兴传统礼仪,除非正式场合,大多简化为拱手鞠躬。叶钊灵这个礼行得可以说是不伦不类。
太子喝了口宫人奉上来的清茶,脸上总算露出了点笑容:“原来是叶道长,幸会。”接着,他抬头看向叶钊灵,和气地问道:“不知叶道长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叶钊灵原打算实话实说,没想到严天在身后掐了他一把,叶钊灵话风一转,随口胡诌道:“小道今日路过皇城,见东宫上空有五色祥云环绕,我想有此祥瑞必是真龙降世,国之大幸,殿下近日必有好事发生,所以特地前来将此祥瑞献给太子殿下。”
“哦?还有这种事,叶道长真是有心了。”太子喝茶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笑盈盈地看着叶钊灵,客气地说道:“那我也不好拂了道长的一番好意,您是喜欢被抬着出去,还是喜欢被丢着出去?”
容铮话音刚落,门边几位身穿黑色西装的壮汉便朝叶钊灵走了过来。
叶钊灵这时才突然想起,太子殿下大学时在国外读的是机械工程学,是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此生只信奉科学。
又传闻他在政见上与国师素来不合,所以格外讨厌他们这些宗教界人士,尤其是道士。
想到这里,叶钊灵不由得觉得有些遗憾。这太子看上去一表人材颖悟绝伦,竟如此没有道缘。
始作俑者严天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就此隐身,但此刻他不得不出来打圆场:“殿下,叶道长是受臣的邀请…”
容铮吹了吹茶水上的热气,抬眼看了眼严天:“严天。”
严天自知心虚,低下头,不敢多言。
叶钊灵无奈地摇了摇头,懒得再在这里陪他们唱大戏,他一脸同情地拍了拍严天的肩,对他说道:“严大人,今天的活儿虽然没干完,但依据合同,全款还是要付的。”说完,他转头看向容铮,老不正经地朝他挥了挥手:“殿下,不用麻烦这几位大人了,后会有期,草民告退了。”
说完,叶钊灵便大摇大摆地从容铮面前走了过去。他尚未走出大门,便一把扯下了身上的道袍,没正形地提溜在手上。
容铮放下茶杯,余光瞥了眼这位大师的尊容,更加确定此人就是个神棍无疑。
与睿王府不同,太子的东宫在皇城之中。机动车入宫需要提前报批一大堆繁琐的手续。叶钊灵素来不爱麻烦,今天就没有骑车。
此时正值高峰期,在一环以内打车比登天还难。叶钊灵在一群黑衣男子的“护送”下出了皇宫后,索性一路闲庭信步,溜溜达达地往公司的方向走去。
与皇城一条大马路之隔的是一家人气很高的网红店,叶钊灵今天心血来潮,进去排队买了一杯奶茶,坐在窗口慢悠悠地喝着。
隔壁桌坐着一位带着孙子进来蹭空调的老大爷,趁着孙子玩游戏的空档,大爷反复打量了叶钊灵好几眼,冷不丁地开口问道:“李老师?是李老师吧?”
叶钊灵当道士多年,还没被人喊过老师,一时间觉得有些新鲜:“大爷,认错人了吧?”
“怎么可能认错!当年在市立一中的时候,咱俩可是住同一间宿舍…”老大爷瞬间瞪大了眼睛,当下就要反驳,但他说着说着也意识到自己这话不靠谱,二三十年过去了,自己都变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李老师怎么可能还保持着年轻人的模样。
“对不住啊小伙子,是我老糊涂了。”说完,他又仔细打量着叶钊灵,口中啧啧称奇道:“像,真像,真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叶钊灵正想问问他和李老师究竟哪里相像,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朝老大爷比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起身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他的五师妹李秋天打来的,李秋天心眼大嗓门也大,说话声音在听筒里能达到扬声器的效果:“大师兄,今天情况怎么样?”
“今天时候不大巧,好不容易从严大人那里拿到拍摄许可,正好碰见太子下班。”叶钊灵就着吸管喝了一口手里花花绿绿的奶茶,半天也没品什么能让人魂牵梦萦的美妙滋味:“被殿下赶出来了。”
李春天闻言,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灵虚境的弟子们自入门起就没见过那位挂名的掌门,门派里当家作主的一直都是大师兄。此前他们久居深山,门派弟子凋零,几千年的传承眼看就要不保。
为了延续这点微弱的香火,也为寻转变谋发展,叶钊灵毅然带着师弟妹们下了山。
后来自媒体行业兴起,叶钊灵趁着风口以道士的角度拍摄了一系列视频,在视频网站上收获了最早的一批流量。
后来眼看着灵虚境的这个模式爆火了,各个营销公司的心思就开始活络,真道士假道士一起出动,网络上模仿者层出不穷。灵虚境的数据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内容创作也到了瓶颈。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上个月师兄弟几个开了个小会,试图挖掘一些新的视频题材。几个人关在会议室里头脑风暴了一个下午,不知哪个艺高人胆大的从中推了一把,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太子的头上。
皇室秘辛是永恒的热门,这么多的皇室成员中,要属太子的关注度最高。太子容铮英俊倜傥,低调神秘,连续多年蝉联“本朝性/幻想对象”总榜第一。灵虚境若是能进东宫策划一期视频,肯定能引爆新的一波流量。
那么怎样才能和东宫扯上关系,这就成了关键性问题。叶钊灵到隔壁拍摄“赶海视频”的营销公司学习了点经验,决定也搞一出“自埋自挖”。
自挖自埋,简单说来就是先制造问题,再解决问题,自导自演一场驱魔除煞的大戏。
四师弟林澜对叶钊灵的这个方案不大看好:“东宫戒备森严,要进去动手脚谈何容易?况且就算成功了,宫里又怎么会准许你拍摄素材?”
“没关系。”叶钊灵跷脚坐在会议桌旁,手指轻轻点着桌面,片刻之后,他道:“我有办法。”
具体是什么办法,叶钊灵到最后也没说。反正没过多久,太子宫里发生“灵异事件”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就在昨天,几辆黑色低调的皇室公务轿车停在了他们公司楼下,太子身边的严大人如期找上门来。
李秋天自顾自地发表了一篇长篇大论后,见叶钊灵没有说话,问:“大师兄,你还在听吗?我们想和东宫联动,还得太子同意才行。这点小伎俩可吓唬不了我们的太子,听我的,给他下一剂猛药!”
“你说得没错,常规手段是行不通了。”叶钊灵放下手中的奶茶杯,望着远方的皇城沉吟了片刻,说道:“我得找个机会,再探东宫。”
作者有话说:
小叶会是一个只想搞数据的单纯的男同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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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坏了殿下的好事
容铮立在窗边,望着漫天的晚霞。
皇城日落是首都一大盛景,市政特地在皇宫东面修了一处观景平台,据说这个位置是全市最佳的观赏点,能把皇城美景尽收眼底。
不过容铮觉得,从耀庆宫这个角度由内向外欣赏,别有一番意趣。
一只百灵鸟扑棱着翅膀落在窗边,容铮身后传来一道温婉的女声:“殿下,久等了,这边请。”
来人是女皇身边的高级女官珍珠,她的年纪不大,行事老练,深得女皇喜爱。
“有劳。”容铮回过身,微微朝她点了点头,随着女官走进内殿。
殿内沉香未熄,看来国师刚离开不久。珍珠知道容铮向来不喜沉香的中药味,立即就让人上前将香炉撤走。
耀庆宫乃历代皇帝的居所,殿内依然保持着传统的风格陈设。大殿中央摆着一口方形的玻璃缸,缸里躺着一条通体鲜红的龙鱼。容铮进殿的时候,女皇正戴着老花镜站在缸旁,手里握着一把手术刀。
女皇的外表虽宛若中年,但到底年事已高,眼睛不大好使。她透过厚厚的老花镜看了容铮一眼,从女官手中接过一把镊子,回过身来继续摆弄着缸里的鱼。
“是太子来了。”女皇道。
容铮上前一步,双手抬至胸前,行了一个简化之后的揖礼,对女皇道:“容铮给陛下请安。”
按照皇室传统,太子需每日早晚定时前来庆耀宫给皇帝请安。但随着社会的变革,这个繁琐的礼仪被简化为每半月一次。
女皇的眼睛不好,手法却很利索,只见她一刀插进龙鱼的大眼里,很快就从眼眶里挑出了一团白花花脂肪。
女皇用剪刀将鱼眼里的脂肪小心地剪出来,开口问:“太子今日歇得好?”
“一切都好,谢陛下关心。”容铮放下手,直起身子。面对眼前的这一幕,他早已习以为常。女皇爱好养些异宠水族,时常亲自给鱼做些掉眼去鳞的手术。
女皇将从鱼眼睛里取出的脂肪放到眼前打量了片刻,随手扔进女官手中的托盘里,继续问:“太子今日进得香?”
容铮复读机似的,平板无波地回答道:“一切都好,谢陛下关心。”
自容铮记事起,他与女皇之间的这段对话就已经重复发生过无数次。以至于一句话中的每一个停顿,每一字的声调,他都拿捏得分毫不差。
宫内有太多类似这样繁琐且无用的礼仪,容铮对他这位祖母的感情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深厚,女皇也未必真的关心这个孙子的日常生活起居。
今天走完“请安”这一流程后,女皇没有像往常一样让容铮先行告退,而是提起了件别的事。
“过来坐吧。”女皇在珍珠的服侍下净了手,转身来到一张铺着软垫的罗汉床上坐下:“太子妃的人选内务厅已经初步确定,接下来的几天,太子需安排一个时间见见。”
容铮来到女皇下首坐定,抬头看向女皇道:“陛下,臣早已向您禀明,我已心有所属。”
内务厅刚放出消息准备给太子选妃的时候,容铮便明确表明他心里已有太子妃人选。有传闻说这个女孩是太子国外留学期间的同学,奈何太子对这位“恋人”保护得十分周到,各方都没有挖到一丁点信息。
听到容铮重提此事,女皇的面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铮儿,你的婚事是国家大事,太子妃更是未来的国母,岂是能随意决定的。就算你的心里早有心仪人选,她也得通过内务厅的审核才行。”说着,她放缓了语调道:“你的父亲英年崩殂,母亲也不在了,你的婚事,只能由我这个当祖母的来替你操持了。”
女皇今年年过八旬,实际上她的皇帝生涯只有二十年。帝国的上一任皇帝是容铮的父亲容元盛。
当时的皇帝与皇后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容铮自出生之日起便被父亲立为太子。可惜好景不长,在容铮五岁的时候,父亲意外驾崩,不久之后皇后也过世了。
那个时候容铮年纪尚小,现在不同于封建社会,过早涉及皇帝事务不利于一个孩子的成长。于是新帝的选择成为了一个难题。
当年不是没有人提议过将皇位传给容铮的叔叔,也就是如今的睿亲王容元辛,但由于容铮父亲这个皇帝当得太得民心,民众不希望皇位传到旁枝,于是保持容铮太子的身份不变,让他祖母的主持大局。
女皇——也就是当年的太后,在摄政两年后,终于继位。当然,一个外姓的女子能登上皇位,其中自然少不了国师钟毓的功劳。
大盛是太平洋上的一个国家,面积仅次于南半球一个以袋鼠作为特产的洲。“容”是他们的国姓,容氏一族从立国至今,绵延已有近千年。据史料记载,大盛一朝最早的先人是来自东方古国的移民,受其影响深远,承袭了华夏文明,尊崇孔孟之道。
与世界上其他君主立宪制的国家不同,本朝皇室是有实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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