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动物有些异常的敏锐,可以早于我们发现它们的踪迹。”他这样猜测。
这样一番座谈,没有得到更多信息,也无实质性进展,压力和恐惧却排解了很多,这些多少存在人设不符现象的岛民稍微安心了一下。
“大家别担心,只要保持干燥,一时半会儿我们没有危险。今天我们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每个人守一个小时,保持体力。不过……”
任逸飞停顿了一下,视线转了一圈,接着道:“我们总要吃喝拉撒,庄园里的食物是有限的。
“今天晚上住一夜后,不管明天还有没有下雨,我准备回去一趟,带点日用品和食物回来。”他抹了一下脸,补充,“如果水会退掉。”
他笑得有点苦:“我的家已经震没了,希望地震后还能给我留点东西。还不知道以后政府能不能补贴一些。”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他们多数也经历了这些,暴雨、地震、巨浪……能活着到达这里,他们已经是极少数的幸运儿。
“我也去,我家里是小卖部,或许还有东西留下。罐头类的东西比较容易保存。”一个圆脸的青年女性开口,她和另一个男人是夫妻,他们家里开杂货铺。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意思,这边就是什么都有,他们也得回去一趟,何况这边看着也不像是能供应他们几百人的样子。
任逸飞点点头,他的视线‘不经意’地在她长指甲上转了一下,红绿两色的圣诞节图案限定,不过已经长出很多,手上只残留了一点点。
成年人类,二十多岁,指甲生长速度大越是每周1毫米到1.4毫米。
这种圣诞限定指甲应该做了有三个月左右,可是这会儿是六月份,时间对不上。
“咳咳。”还有两个npc靠在墙边咳嗽,他们拉紧了身上的浴巾。这两人似乎也感冒了,但是人还好,并不严重。
“没事吧?”任逸飞问。
他们摆摆手:“小问题,喝了姜茶发了汗,明天就好了。”
“还有就是,今晚的守夜,两人为一组,一组一个小时。”任逸飞看看手表,“孩子、老人和生病的人不参与,剩下刚好六组。”
“好。”
“我觉得可以。”
没有人提出异议,守夜这件事非常有必要。
“我第一个。”任逸飞自告奋勇做第一个。
边上萨曼也举起手:“我。”
蘑菇屋的大部分灯都被关上,只留下门口一小盏,任逸飞和萨曼就坐在那里,面对着面,能看清脸上最细微的表情。
屋内的岛民都闭上眼,睡没睡不知道,反正没起来也没说话。
守夜的两人坐在一处闲话,一个自称是岛上土生土长的渔家小子,一个自称偶然来玩的游客,相谈甚欢。
萨曼早看见‘顾星野’身上的不对劲,不过这满屋子都是身份不明不对劲的人,这方面‘顾星野’没有更特别。
他关注他,更多是一种‘直觉’。
然而可笑的是,萨曼一向不太相信直觉。
“星野不像是从未在外面生活过的人,很多东西比我这个内陆的都了解。”萨曼微笑着说。
“是吗?”迷茫的表情一闪而过,任逸飞很快找到了理由,“大概因为我喜欢看书,也喜欢上网吧?就是这里信号不太好。”
他拍拍塑料袋包着的手机,手机一头还在充电,没信号还能当手电筒用。任逸飞打开看了一会儿,没有网络,干什么都索然无味,又关上了。
萨曼一直看着他的动作,也看着他的表情。
全程态度自然又随意,偶尔有两个小谎言,但都是正常的面对陌生人本能的排斥防备行为,称不上‘说谎’。
持续性的频繁的刷手机找事情,很留意外界动静,精神处在紧张状态。也是典型的面对自己无法理解不能抵抗的环境变动,而产生的一种消极抵抗姿态。
谎言痕迹,零。
作者有话要说: 感性:他是。
理性:他不是。
第78章 孤岛(11)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下一批守夜人醒来,任逸飞找了个地方,铺上带来的毯子,盖上薄被单,又加一层浴巾,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日五点左右,大雨暂止,但天空仍旧阴沉灰暗。
“啊——”
他睡得很浅,第一声尖叫就把他叫醒了。之后听到外面接二连三的惊叫声,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吓醒了。
“怎么回事?”他眯着眼,觉得手背有些痒,拿另一只手蹭了蹭。
嗯?这触感……
定睛一看,任逸飞不由吃了一惊:他的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长出了几枚鱼鳞,桃花色,内深外浅,银色边,像刻意画出来的桃花花钿。
“圆鳞,直径一厘米,边缘微卷曲,质地柔软坚韧,是鱼鳞。”一只手指蹭过他的额头。
任逸飞抬起眼,就见到萨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前面,盯着他的额头一脸深思状。
“我额头也?”
“嗯,挺好看。”萨曼说。
任逸飞:……
屋外的远处在叫,房间其他人也在叫,只有任逸飞和萨曼面对面在发呆。
“你,”任逸飞伸手捂住额头,十分警惕,“是不是喜欢男人?”
萨曼即刻把手收回来:“不喜欢。”他的手背上也有几枚深蓝色的鱼鳞,也是漂亮。
“外面!外面!”玻璃门打开,外面围着一群人,一个个怕得要死,又伸着脖子看。
任逸飞很是好奇,爬起来站到门口,探头看了一眼。
只见屋檐下的台阶上躺着一尾大鱼,尾巴朝着他的方向。连着尾巴,这鱼全长得有两米,银灰色的,身上有很多腐烂的痕迹,并且靠近有股臭味。
“谁把死鱼放在这儿?这都不新鲜了,不能吃。”任逸飞说着左右看看,“昨儿那个‘东西’呢?”
“它的头。”一个临时室友尖叫。
任逸飞好奇,他靠近了一点,终于看清死鱼的具体模样,他呆住。
人类的脑袋,鱼的身体……这这这,这太丑了,这美人鱼他不能接受!
“啊!”任逸飞短促叫了一声,“这是什么东西?它怎么长着……”
昨儿躺在这里的矮胖女人,变成了鱼怪了?
穿着工作服的庄园人员推着一个小推车过来,推车里已经放了一具这种尸体,他喊着:“来个人,丢一块儿烧了。大家冷静一点!”
他喊了好几次,终于出来一个人,隔着塑料袋子把鱼尸拖到小推车里。
他们走了,不知道准备丢到哪里烧。
人群里勇敢的只有少数,剩下大多是崩溃的。
“一定是诅咒。”人们哭喊着,一边拔自己身上的鳞片,“我是不是要死了?因为我们祖祖辈辈是打鱼人?”
他们身上的鱼鳞被拔掉,红色半透明的血液流出来,淡淡鱼腥味飘出。
一片片鱼鳞被拔下,那人拼命拔着鱼鳞,直到那里血肉模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刷刷,刷刷,指甲刮擦鱼鳞和皮肤的声音不绝于耳,任逸飞盯着手背上长出鱼鳞的地方,手指弹动。
“嘶。”他觉得不太妙,当机立断拿出包里一件旧T恤,撕成长条把两只手背都绑住。
这地方绝对有什么古怪,他自控能力一向极佳,却有几次都情绪高涨(相对)。
看看四周围的人,都是成年人,行为却和孩子一样不受控。恐惧、愤怒、绝望……各种负面情绪都被放大了。
“大家先别动它,这节骨眼找医生也难,抗生素也没有,万一有个什么感染不好解决。”任逸飞劝他们别动身上的鱼鳞,再难受也忍着。
不行就绑起来或者遮起来,眼不见心不烦,就当作不存在吧。
然而那些岛民并不肯全听他的,只有几个人止了手。任逸飞又瞄向人群中的另外两个玩家。她们也没有逃过,不过她们都没有碰身上的鱼鳞。
一转头,他又和萨曼的视线对上,对方冲他笑了一下,简直毛骨悚然。
任逸飞怀疑他在怀疑什么。
才睡了四个多小时,任逸飞还是很困,但他还是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之后把毯子收拾进包里。再看看边上的木桶,上面卡着金鱼缸,下面睡着猫。
大概五六分钟后,等这些崩溃的人稍微冷静了一点,他问:“要下去看看吗?”
但是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半天没有回应。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萨曼说,并且背起自己的包,“人太多了,恐怕山上的食物不够吃。”
紧紧抱住木桶和猫,任逸飞头发都竖起来:“你真的不喜欢男人?”
“……”萨曼,“不喜欢。”
任逸飞表示自己不信,并且抱着木桶快速离开。
萨曼:……
“正好我也想下去看看。”眼镜姑娘抬了下眼镜,看向萨曼:打探消息的意图过于明显,把npc都给吓跑了,啧啧。
其实眼镜姑娘的地图已经将淹没的海岛标注出来,不过地图只是地图,看不出什么。
小女孩没说话,只是默默站起来走出去。她一早就通过无人机看到了外界情况,就是有些细节还是得亲眼去看。
这边是山上,外面笼罩着一片薄雾。天空是灰色的,抬头看着,感觉天空离得很近,压得很低,情绪也跟着一起低落。
据说半夜还有过几起诡异的死亡事件,避难者甚至情绪崩溃到打了一架。那时任逸飞睡得迷迷糊糊,加上不是发生在蘑菇屋,就没有理会。
那些死去的人也都变成鱼了么?
远处几间屋子亮起灯,也都吵吵嚷嚷的,似乎也因为鱼怪和鱼鳞的事情。
这种事正常人都接受不了。
另一边地中海风格的餐厅的灯亮起来,他看到避难者在里面争吵,甚至和庄园的员工大打出手。
怎么回事?任逸飞也走过去。
他进来的时候冲突已经停止——因为桌子已经掀了。
“等到救援过来,我保证,你有多少东西,我们都会还回去,双倍。”说这话的人看着很有礼貌,也说得特别好听,如果他身后没有站着一群气势汹汹的人,说不定任逸飞就相信了。
一个玩家,之前见过一面,社畜玩家,为‘黑兔子’而来。
他的语调有些特别,感觉简洁有力,像是长期发号施令的人。且这个社畜玩家身后站着好些人,个个年富力壮,他们的年龄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都是男性,手里都有工具,很有压迫性。
一个早上就收拢了那么多闲散战力,倒像是学过行为心理学,知道如何调动群众情绪,并将之整合的人。
这群人对面的是庄园老板,她身边还有几个看着还算高大的员工,奈何避难者人多势众,他们气势不敌。
因不知道前因后果,任逸飞站着没动,他的视线转向别处。
餐厅的天花板很高,四面都装着玻璃,里面本该光亮通透,但是如今这些桌椅板凳都蒙上一层灰。
任逸飞注意到餐厅一侧还有个舞台,上面有一些乐器、摆设、装饰,都用白布罩起来了。
“那是舞台,有客人的时候,我们在那里表演。”
任逸飞抬起头,发现是昨天那位小提琴师,他伸出手:“你好,你拉的小提琴很好听。”
“谢谢。”他也伸出手,手背上几片鱼鳞,“你和他们不是一起的?”
小提琴师指的是那群咄咄逼人的避难者。
“当然不是。”任逸飞立刻将自己开除出队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昨儿还挺正常的,今天就变成了黑社会?
“据说岛屿边缘塌了,海水倒灌,下面是一片汪洋大海。”小提琴师咬着一个干巴巴的粗粮馒头,喝一点水润喉,继续道,“救援到来之前,他们回不去了。所以大家的情绪比较激动。”
哟,真是文明的说法。何止是激动,这都要上演全武行了。
避难者对着庄园主一行大声斥骂,发泄情绪:“你们明明有这么多吃的,却让我们吃这些东西?”
地上倒了一些粥,很薄的红薯粥。
庄园女主人站在那里,她双手在胸前交叉,以一种防备姿态嗤笑着:“我说了,这些东西已经过期不能食用。”
“不能吃?”避难者将手里的冰冻食材展示给众人看:各种规格的面粉、牛奶、奶酪、精米、和牛、金枪鱼、鹅肝、龙虾、帝王蟹……
“这是我从冷库里搬来的一小部分,里面都是满的!”
这样一个半废弃的庄园,居然藏着那么多的新鲜又昂贵的食材?
看过这些,再看看地上的杂粮粥,便是任逸飞也说不出话。
事实摆在眼前,再没人相信庄园主人。
“我知道你们不想让我们吃这些,可是也不必说这些东西过期了不能吃吧?我们又不是不会给钱。”为首的社畜玩家一脸遗憾,看庄园主的眼神写满‘无理取闹’,他继续挑拨双方情绪。
避难者们很生气,他们感觉自己找到了正当的理由,去攻击收留了他们的庄园老板。
任逸飞微微眯起眼:稍等一下,既然是冷库里的食材,那应该属于很内部了,怎么会被这些避难者知道?
除非,有人刻意‘不小心拿出’。
任逸飞的视线飞快扫过在场所有人:会是谁?
“喂,不要太过分,是人家收留了我们,否则我们还在外面泡水呢!”短暂沉默后,一个虽然不太理解,但是懂得是非的正义青年顾星野站出来。
被他指责的避难者缩了一下脑袋,色厉内荏:“小孩子别来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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