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彼安倒吸一口气,心底直发寒。
“兰阁主说,祁梦笙身边有一个人,很可能是神算黄道子的徒弟,手中有失传已久的洛水玉甲,找到金箧玉策,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解彼安惊诧地看向范无慑,这已经不知道是第一次,范无慑好像有未卜先知之能,早在钟馗之前,就已经猜到了这些。
钟馗不解地看看俩人:“怎么?”
“唔,师弟之前猜测过,祁梦笙那么胸有成竹,很可能是有洛水玉甲在手,知道自己一定能找到金箧玉策。”
钟馗也做惊讶状:“这你也能猜到?”
范无慑道:“我在市井中长大,听过 很多黄道子的真假野史,不过瞎猜的。”
钟馗狐疑地瞥了范无慑一眼:“总之,我打算亲自上山,救回兰吹寒,并让仙盟趁机偷袭。”
“师尊,那我们能做什么。”
钟馗朝解彼安伸出手:“把东西给我。”
解彼安将装有程衍之身体的冰棺和公输矩一同给了钟馗。
钟馗看着手中的两样奇物:“这公输矩,我们用得上。”
第113章
“公输矩倒是一个埋伏、偷袭的好帮手。”解彼安道,“师尊,我们该怎么行动?”
钟馗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等等。都说那洛水玉甲什么都能算,万一黄道子的徒弟算到我们要偷袭怎么办。”
“这世上哪有什么都算得准的神物,当真有,也不是凡人可以驾驭的。”范无慑冷哼一声,“黄道子自己就是个神棍,他的徒弟恐怕也难上台面。”
“唔,最好如此,否则……”解彼安突然想起了什么,“是啊,若洛水玉甲真的能卜算万物,那祁梦笙何必去找金箧玉策,不如直接算出谁是人皇转世。”
此言一出,钟馗和范无慑都愣了一下,似乎也是才想到这一层。
但钟馗很快就摇头:“人皇是天人转世,洛水玉甲是民间之物,应该算不了天人。”
“但转世了,这一世就是凡人啊。”
范无慑眉心拧了起来。当年他扫荡修仙界,杀回无极宫,一统九州后,黄道子便主动找上门来给他做谋士,他知道洛水玉甲有几分能耐,那法宝虽然从不出错,但并不能算到细致入微,否则便不是法宝,该是神物。
经解彼安一提醒,他竟有些担心。毕竟,哪怕只是帮祁梦笙缩小了寻人的范围,也是对解彼安的威胁。
范无慑想到祁梦笙,就杀意沸腾,他看着钟馗手中的冰棺:“师尊,你不打算将程……许之南唤醒吗,以他与祁梦笙的关系,该知道如何对付她。”
“我倒是想,但我没有把握不伤及他性命。不止因为这冰棺是祁梦笙亲自封的,还有七星续命灯,我们都不知道这法宝该如何使用,人命关天,无法试错。”钟馗把玩着冰棺,“更何况,这副肉身和魂魄还不是一体的,也不知道融合得怎样。”
解彼安赞同道:“还是别冒险了,云想衣说的话,不是在吓唬我们。”
钟馗将东西收入袋中:“明日一早,你们两个就回酆都吧。”
“什么?”解彼安瞪大眼睛。
“回酆都,回冥府,近期都不要出来。”
“师尊,我们费劲千辛万苦从凤麟洲跑过来,是为了要帮你。”
“这里人才济济,为师不用你们帮。”钟馗难得态度强硬,“明天天一亮就走,不必多说了。”
“我不走。”解彼安正色道,“要么我们一起回冥府,我是不会自己回去的。”
钟馗皱眉道:“什么时候轮到你顶撞师父了。”
“师尊,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为何要赶我们离开。”范无慑道,“若是担心我们的安危……”
“你们两个都伤势未愈,难道还让我分神照顾你们不成?”
“若是这点小伤就让我成了拖累,那师尊未免看轻徒儿,也看轻你自己。”解彼安执拗道,“反正我不走,你罚我我也不走。”
“混账!”钟馗怒喝一声,“你懂什么!”
解彼安呆住了。印象中,大约只有小时候不懂事,擅入九幽禁区时,钟馗发过这样大的火。他意识到在他心目中战无不胜、无人能及的师尊,其实对这一役并无必胜之把握,所以不能允许他们留下来涉险。他小声说:“不管怎么样,我要留下来帮你。”
钟馗气急败坏地站起身:“你们不走,好,那也不准离开这茶庄。”他掏出两枚黄符,用灵力比划几下,分别贴在了俩人身上,“敢踏出茶庄半步,别怪我把你们关起来。”他摔门而去。
解彼安怔怔地望着轻颤的门页,眼圈微微有些泛红。
范无慑走到解彼安面前,半蹲下来,两手包住了他的手。
解彼安低头看着范无慑,沉沉说道:“你知道吗,师尊好久不曾发这么大的火,他自己也担心,生死簿上写的东西成真,担心,这里就是他的生死劫。”
范无慑伸出手,轻轻抚摸他透红的眼皮,指腹的触感轻薄、柔软、温热,似乎是十分脆弱的,却又义无反顾地保护着身后重要的东西,一如这个人。
解彼安哑声道:“没有了青锋剑,师尊心里一定也很不安,却又不能让我们担心。”
“师尊没有青锋剑,但是有我们。”范无慑用一种沉静的、充满力量的目光凝视着解彼安。他不舍得解彼安难过,他也还需要利用钟馗找到他的天机符,所以,钟馗决不能死在这里。
“对,师尊有我们。”解彼安反握住范无慑的手,眼中拉扯的血丝形成了坚毅的屏障,“我们一定会助师尊度过此劫。”
“所以师兄不要难过了,师尊不是生你气。”
“我不难过,师尊骂我两句,就算罚我也无所谓,我知道他是为了我们好。”解彼安勉强笑了一下,“师尊那个人,从来就不爱发脾气,他吓唬不住我的。”他摸了摸范无慑的头发,“无慑,有你在,师兄心安很多,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更有助力。”
范无慑一手摩挲着解彼安的掌心,一手攀上他的后颈,仰头吻住了他的唇。
解彼安犹豫了一下,两手紧握着扶手,笨拙又真诚地试图回应。
范无慑欣喜不已,他不打算增加解彼安“回礼”的难度,只是轻吻浅尝,享受这两情相悦的甜蜜。
窗外,一轮皎月高悬,于枝叶掩映下,于烛火盈盈间,一黑一白犹如阴阳调和,浑然不分你我,两人像要融化在这温柔的吻。
范无慑尝够了甜头,才舔着嘴唇放开他:“师兄,我们早点休息吧。”
解彼安捏着范无慑脸,早已看穿他的心思,哼笑一声:“滚回你自己房间。”
“不要,想和师兄一起睡。”
在解彼安要开口前,范无慑又抢道:“我不做什么,只是想让师兄抱着我。”
“你又不是小孩子,成天要人抱,成何体统。”
“我要体统做什么。”范无慑环住解彼安薄薄的窄腰,“师兄别赶我。”
“这里不是昆仑,到处都是仙盟的人,师尊就住在隔壁。”解彼安拉开他的手,端起兄长的架子,“快,回你自己房间。”
范无慑耍起赖,抱着解彼安又缠绵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解彼安吹了灯,躺在床上,辗转一夜难眠。
第114章
钟馗与衔月阁阁主兰自珍,带着云想衣和花想容上了山。仙盟的人都以为他们是要拿飞翎使交换兰吹寒,冰棺的秘密依旧不为人知,包括兰自珍也被蒙在鼓里——他虽然猜到能让祁梦笙忌惮的质子并不是她的两个徒弟,但钟馗有意隐瞒,他也识趣地不问,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儿子的性命更重要。
李不语也做好了准备,待他得到兰吹寒被解救的消息,就会带领仙盟破掉祁梦笙布下的结界,攻上山去。
钟馗走后,解彼安和范无慑被“请”去议事,不必想也知道,李不语在防备他们。
俩人不紧不慢地穿过庭院,恰时春风化雨,细细绵绵,落入齐鲁之地特有的棕壤,满园茶香氤氲,混合着泥土的淳香,雅淡清沁,令人心旷神怡。
解彼安不禁停下脚步,他闭上眼睛,任冰凉的雨滴轻拍面颊,他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时,仿佛也带走了一点胸中浊闷。
“师兄,你看。”范无慑的声音带一丝惊讶。
解彼安睁开眼睛,也呆住了。
这茶庄傍山而建,值此杏花微雨的时节,景色美不胜收,但若只是花红柳绿,谁也不是没见过,可身边是碧色盎然,远处却是银装素裹,簌簌洒落的微雨,竟与毛茸茸的雪花掺杂在一起,仿佛春与冬水乳交融,再不分你我。
解彼安怔怔地看着这奇观,呢喃道:“真美啊。”可这样的美,却暗伏杀机。
“这般景色,平生罕见。”范无慑不禁想起他与宗子珩一同赏过的一场雪。
“你才多大,言什么‘平生’。”解彼安揶揄道。
范无慑笑了笑:“我上辈子也没见过。”
解彼安噗嗤一笑,“还上辈子。”
范无慑握住解彼安的手,目视着他,眼神温柔:“我们上辈子也这样牵过手,赏过雪。”
解彼安只当他在说情话,连忙左右看了看,并把手抽了回来:“你稳重点。走吧,李不语还在等我们。”
“你又怎么知道我只是瞎说的。“范无慑与他并肩而行,“我们今生有这样的缘分,很可能是前缘再续,是跨越轮回转世的因果。”
“你呀。”解彼安抿唇微笑,“你说是便是吧,反正也没法证实。”
“你现在不就想证实吗,你不是就想查自己前世发生的事吗。”范无慑在得知解彼安并没有从纯阳教的人那儿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后,暂且放了心,但他知道解彼安不会就此作罢,如果一直这样查下去,又或解彼安再做什么梦,梦得更具体、更详尽,那么得知自己是宗子珩转世,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他不知道那个时候,该如何。
“是啊,我想从前世记忆中解脱,就必须解开执念。”
“你不怕被前世的事影响吗。”
“不会的,那对我来说,是另外一个人。”解彼安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其实很心虚。梦中发生的事实在太过真切,他无法从脑海中、从身体上抹去被男人凶狠侵犯过的记忆,每当与范无慑有亲密行为时,他总是无法克制地想起那个“小九”,想起那些吻,那些触摸,那些羞辱与掠夺,明明不是他犯下的错,他却被迫承受背德的罪孽和对范无慑的愧疚。
他想要解脱,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能心无旁骛地与范无慑在一起。
俩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还没等见到李不语,泰山上突然传来巨响,半山腰处有雪层崩落,像被天神之手扬撒了出去。
“这么快?”解彼安皱眉道,“师尊上山还不到一个时辰。”
“速战速决是好事。”范无慑道,“我们先去帮仙盟破掉结界。”
“好。”
祁梦笙霸占泰山后,就用冰灵设置了八方聚顶金罡阵。这种阵法正是来自《黄帝阴符天机经》,是一种以自身为阵眼,借助天地和生物灵气释放的防护结界,亦是禁术之一,因为此阵会吸周遭生灵的灵气,一草一蛭都不放过,但好处也十分明显,它能助人布下远在自身修为之上的结界,且非阵眼之人允许,一只苍蝇都进不去。
祁梦笙为了找到金箧玉策,真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当他们跑出茶庄,以李不语为首的仙盟众人,已经各显神通,攻击那金罡阵。
这样的攻势就是泰山也扛不住,阵法很快就被攻破了。
李不语大力凛然道:“铲除魔邪,匡扶正道,乃吾辈义不容辞之责任。诸位今日随老夫一同讨伐苍羽门妖女,哪怕肝脑涂地,也要护佑苍生,阻止百年前的噩梦重演。”
“百年前,李盟主与无量派中流砥柱,反抗魔尊,百年后,又是李盟主与无量派带领仙盟讨伐妖女,有李盟主在,是九州万民之幸,我们必能旗开得胜!”
这一番吹捧,惹来一众高声附和。
范无慑黑着脸,心里阵阵作呕。
李不语几时有过胆子反抗他?不过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看来他死后,这修仙界真是江河日下,时无英雄,竖子成名。
山上灵光霹雳,已经打得不可开交。李不语一剑飞天,众人御风而起,紧随其后。
当他们飞上山顶,见到钟馗、兰自珍带着一种衔月阁修士与祁梦笙和苍羽门长老、修士混战时,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上山的不是只有天师和兰阁主吗,这么多人都是哪儿来的?”
“对呀,祁梦笙哪里会让这么多人上山,他们是怎么通过结界的?”
李不语眯起眼睛,巍然不动,任寒风吹乱了他的白须。
照闻道:“难道……是公输矩?”公输矩曾经被许之南用过,因而纯阳教的人对这个法宝有所耳闻。
“公输矩?好像听说过。”
祁梦笙释放寒天绝技,温度骤降,刀一般锋利的冰雪肆虐,袭向所有人。
李不语一张嘴,传音千里:“祁梦笙,收起你的野心,束手就擒吧。”
“李不语。”祁梦笙的狂笑声回荡在风雪中,“终于见到一个熟人了,与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打,好生没劲,你嘛,汲汲营营大半生,可算是改了根骨,还做了仙盟盟主,这修仙界挑挑拣拣,也只有你勉强能做我的对手。”
钟馗听了哪里能服气:“祁梦笙,有种你把青锋剑还给我,看我能不能做你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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