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绵有些呆愣的看着陆昀修,后者的视线隔着半个桌子看过来,花园夜晚的风有些温柔,让江绵恍惚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整个春日的风光。
陆昀修好像也没有这么连贯的喝过酒,他此时面色不显,眉头却微微蹙起,想来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从傍晚见面到现在聚餐,江绵第一次主动伸手,低头将牛排旁边绿绿的西蓝花拨弄了一下。
“——吃点,谢谢你啦。”
周围人吃吃喝喝看天看地,只有守宅灵仗着隐形看看自己的主人,再看看江绵这只孤魂野鬼。
好像,有人在心软啊。
陆昀修用叉子弄起西蓝花,唇瓣微动就吃了进去。
他说:“猜错了没关系,我在这。”
这真是极具安全感的一句话,一如那时在小巷子中,陆昀修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我在。
江绵心里突然有些委屈,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就是好像有些遗憾。
硬要形容的话,类似于想吃糖的时候没有糖,好不容易把糖戒了说以后只吃苦,却有人捧着糖果送上门了。
如果真的有神明,那他现在就有一个愿望——他希望玩家不要是陆昀修。
行刑者若是和玩家组合起来,生存死亡并行一线,自己和笼子里被人逗趣而不得自救的鸟有何区别?
况且他和陆昀修自碰面以来,这个人从未表露出分毫亲近熟悉。
散场时夜已深,桑暮赶着回医院值夜班,洪业架着迷迷糊糊哭着喊着的陆从白走了。江绵的腿边蹲着守宅灵,他确实是三四岁的模样,脑后扎着一个小揪揪,三等身,琥珀色大眼睛,小肉脸和短胳膊,浑身散发着萤火一样的微光,漂亮可爱的像一个陶瓷娃娃。
“先生去送客人啦?”
江绵:“嗯。”
守宅灵:“阿飘哥哥……”
江绵:“阿飘也有名字,叫我江绵哥哥。”
守宅灵:“好吧,江绵哥哥,先生真的好喜欢你哦。”
江绵低头看他:“他喜欢我有什么用,他是行刑者,我是一只鬼。”
守宅灵挠头:“行刑者是什么意思啊?”
江绵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没什么,就是你家先生很厉害的意思。”
守宅灵:“先生知道自己是行刑者吗?”
江绵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
守宅灵疑惑的歪了歪脑袋:“很厉害不应该用这个去夸一夸先生吗?”
江绵站在窗边,看着荆棘栅栏外的车灯开启,道:“做人讲究有来有往,若是你家先生表现不好,我就不夸他了,让他永远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怎么样?”
守宅灵气呼呼:“狡诈!可惜先生看不见我,否则我一定告状!”
江绵笑了笑:“你现在应该抱紧我的大腿,就算主人回来了也只有我能看见你,一个人在这座宅子里待了三年多,憋坏了吧?”
守宅灵对了对手指,蔫头耷脑下来:“是有一点啦。那天有个人来栽花,我就藏在花丛中,心里想着先生终于要回来了,就好高兴,这座房子因为是先生的财产,又占据了这里最好的位置,所以我才能出现,我以前都是满世界乱跑的散灵——对了!”
江绵疑惑的嗯了一声,“怎么?”
守宅灵嘿嘿一笑,原地在他脚底下转了个圈:“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看出来你在撒谎吗?”
江绵:“爱说不说。”
守宅灵顿时哭唧唧:“你好冷酷!哼!但我还要告诉你,那个出门有大山近处有河流,不与外界来往族人只念私塾,的确有这么一个地方!”
江绵浑身一滞,“……什么?”
守宅灵见多识广,童声童言道:“具体我也忘了是哪里,但我知道那里虽然偏僻,但却是真正的高门大户,家族里多有玄师辈出。”
他接着道:“现在社会发达,你可能不明白玄师是什么,就是纠正世间一切不和谐存在的白袍人,这个世界可不仅有人,还有妖魔鬼怪邪,总之阴暗面很多的,抓鬼都是他们家最底层的手段了!而且家族底蕴深厚,古董花瓶都当脚底装饰用,多少人一辈子听都不会听到这种存在,更别说见到!”
江绵恢复正常:“哦,这样。”
那没事了,他确实不是可以够上这种存在的鬼。
然而守宅灵又道:“但你最大的破绽还在于一点。”
“你说你十八岁被逐出家门,一路风餐露宿,但据我所知,那里的规矩多到变态,一代代传下来森严的很,白袍玄师克己又强大,以家族为荣耀,这么多年以来,只有一个闻名遐迩的被逐出家门的存在,但那个人肯定不是你这只胆小孱弱的阿飘,所以你就露馅喽!”
江绵兴致缺缺:“我看你比我会讲故事。”
陆昀修不知道被桑暮拦着说什么悄悄话,让守宅灵有时间在这里和他编造。
童声接着道:“你别不信,这个人在我们散灵界都是出了名的!长得美本事强经历惨,大家都爱听他的故事!”
嚯,经典美强惨。
江绵捧场道:“哦,那你说。”
守宅灵:“那人曾经是最出名的天才,年龄小辈分高,小祖宗叹口气邪物都要抖三抖,只是可惜啊可惜……”
江绵侧目:“可惜什么?”
守宅灵:“可惜好好的一个玄师天才,偏偏背离训诫,挨了几十道伤痕,用短短的一生去追逐那虚无缥缈的神明。”
守宅灵不知第多少次叹息:“唉——可这世间哪有什么神明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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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阿飘!快醒醒!
守宅灵说,若世间真的有神明,那玄师的工作都不用做了。
有什么比神明出现更有效率的呢?恐怕给那里一站,所有黑暗都会被光明击退。
江绵拉上窗帘,猜想行刑者这样的层次,会不会天生就是一个有天赋的玄师,只不过没有降生在正经的玄师家族,反倒是沦落到了尘世中。
这才是真可惜。
不然除了赚钱,多少还能为世界稳定贡献一点力量。
守宅灵看起来是个臭屁傲娇,实际上也是个孤独粘人精,江绵能看见他,他就说什么也要跟在江绵身边,连自个儿主人的房门都不守了。
“你可想好,我喜欢一个人睡觉,你要是来,只能蹲墙角自闭。”
江绵环顾四周,这里的布置有些熟悉,但最显眼的还是陆昀修早就说过的黄金台灯水晶杯子,“蹲吗?”
守宅灵:“QAQ!”
江绵冷酷无情:“卖萌无效,你要是晚上打呼怎么办?”
守宅灵哭道:“我还是个孩子才不打呼!你还是人吗呜呜呜我就是想感受一下被人抱着睡的温暖这都孤独了多少年了呜呜呜呜!”
江绵淡定回答:“第一我不是人,第二你要是想找温暖就找错了,室内电梯三层左拐,抱着你家主人保准跟抱着开水壶一样,乖啊去吧。”
守宅灵:“可是主人看不见我也碰不到我,守宅灵有规定,在普通人面前不准现身T.T”
江绵上床拉被躺平,闭上眼睛已经安详的走了。
守宅灵一步三回头,正准备走到门脚蹲下画蘑菇,背后又传来好听的清朗声音。
“喂。”
守宅灵闷声闷气:“散灵也有名字的,请叫我阿灵弟弟。”
江绵:“你给你家先生当儿子都行还弟弟……乖崽,真要和我睡?”
守宅灵瞬间回头:“嗯嗯嗯!要抱抱!”
江绵侧身睁开眼睛,单手撑着额头:“行,你要是不嫌弃我凉透了,就来。”说着他掀开被子做邀请状。
守宅灵欢天喜地好似提前过年,实在是很少能见到江绵这样的鬼怪,那些鬼怪又丑又笨又凶,哪有江绵哥哥半分好!
主要是长得帅!得睡一晚能吹半年!
……还有一种微妙的越过主人提前享受的兴奋感嘻嘻。
守宅灵蹦蹦跳跳的上前,礼貌踢掉并不会沾染尘土的鞋子,半个屁股还扭在外面,房门就不合时宜的被敲响了。
江绵瞬间坐起身子:“谁。”
外面过了两秒,传来别墅主人的声音:“我,睡了吗?”
江绵看了一眼阿灵的屁股:“没呢。”
守宅灵:“!!!”给孩子留点面子吧!
下一秒,陆昀修就推开门,这是他们第一次以这个状态见面,陆昀修以前只在游戏中见过江绵就寝的模样,但也很短暂,此时在现实中面对面,更多了一份不一样的感觉。
……第一次觉得别墅太大也不好。
“晚上吃饱了吗?”陆昀修问。
江绵盘腿坐好:“我倒也不是真的饭桶,你呢?”
陆昀修嗯了一声。
别墅的房子都很大,这件是除了主卧之外最大的一间卧室,陆昀修早在之前就配备好了一切,从细节装修到衣食住行一应俱全。
但到底没有亲手丈量过,买的睡衣难免就大了一个号,江绵肩膀露了一大片,宛如质地极佳的羊脂白玉,隐约还能看见一截清凌的锁骨。
他伸手打了个哈欠,撑着下巴浑然不觉:“你来我房间就是为了看着我发呆的?”
陆昀修回神,鬼……难道都这么白的吗?他的嘴唇看起来也好红……
他忍住拉好对方衣领的想法:“你今天下午为什么不开心?”
江绵动作一顿。
“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一月五百的房租现在上哪找去,我开心的不得了做梦都能笑醒。”
陆昀修皱眉:“不,我能感受到,不要对我撒谎。”
江绵见糊弄不过去,只得道:“哦,好吧,其实我就是思考了一点人生哲理,人嘛,就是这样,间歇性祖传抑郁,持续性混吃等死。”
陆昀修往前走了两步,阿灵还露在外面的屁股抖了一抖,这只鬼真的没有骗他,先生浑身的气息真的像是开水壶呜呜呜好烫!
“你不要不开心。”陆昀修憋来憋去就憋出来这么一句话,看得出来他不是经常哄人,比起词库强大的江绵笨拙的有些可笑。
江绵因为找不到玩家心情不爽快,又起了逗行刑者的心思:“你还能控制我的心情不成?”
陆昀修的衣服下摆拂过阿灵可怜的屁股,后者被烫的一个激灵,被窝也不钻了,嗖的退出来自觉去对墙自闭。
而他疯狂崇拜的主人还站在原地,对江绵道:“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江绵歪头,白色的发梢微微一动:“为什么?”陆昀修对他已经沉迷至此了吗?
陆昀修眼睛跟着那头发也动了一瞬:“不知道,我不清楚,但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能快乐。”
江绵:“……”这话说的。
“那如果我说,让我不开心的是你呢?”江绵开玩笑道。
陆昀修眼底闪过暗沉,面色却不动的看着江绵:“……如果我让你不开心,你会怎么做。”
行刑者到底是行刑者,就算他现在宠着江绵,一旦认真起来还是看着有些令人生畏。
江绵感受到周围空气的躁动,抬了抬肩膀道:“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我拥有管控自己的权利。你也知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件事目前是我的燃眉之急,如果在无尽夏花期结束,我还看不见我想找的人,也不能在这里守株待兔。”
陆昀修眉头瞬间皱起来:“你又想走。”
又?确实,他在绿都馆也没有停留。
但陆昀修好像很听不得他说走,表情又有点危险了。
江绵到底对这段时间的陆昀修有滤镜,于是放缓语气:“我可没说,但世界之大,我现在是自由身,总得四处去碰碰运气。”
陆昀修缓缓呼吸了一下:“离开我,你的运气可能不会好。”
除了他,江绵哪怕走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找不到真正的玩家。
江绵笑了一声:“那你可得好好种花,争取一次到位。”
陆昀修站在那里,如同一根修竹,笔挺肃穆,自带风影。
“嗯,花会开的,你早点睡。”
说完他转身就走,江绵“哎”了一声。
男人回头,半张脸被床头灯照的有些模糊,俊眉修目,更加有了那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江绵:“不给我说声晚安?以前可有一个人,天天都在和我说晚安。”
陆昀修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出来,半晌,抬起脚步离开了这座房间。
江绵略显失望的垂下眼睫。
周晴说过,江绵一旦委屈就像是被全世界亏欠,让人就想疼着他宠着他不让他受丁点伤害。
此时守宅灵也感受到了美人皱眉的杀伤力,他扭着小屁股小心上前。
“你们、你们吵架啦?”
江绵重新躺平:“和他吵架?你家主人一个不开心我随时都有可能玩完,我不想这么可笑的死去,我想活着。”
守宅灵诚恳道:“什么死啊死的,多不吉利,呸呸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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