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指爪碰到那道黑影,尾巴尖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下意识地扭头,只恍惚看见一道白影,跟着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顺着结界的裂口丢了出去。
周吝靠着惊人的反应力及时调整姿势,才没至于整个砸在地上,摔个晕头转向,并且在一瞬间施了法术,隐匿了身形。
落地之后,他下意识转头,看见了还挂在尾巴尖上的白狮幼崽。
看着还没自己尾巴长的罪魁祸首,周吝一时忘了气愤,满脑子都是这小妖怪哪来那么大力气?
步衡张嘴放开了周吝的尾巴尖,刚要开口说话,又突然“呸呸”两声,吐出两撮红棕色的尾毛。
夜风吹来,将它们吹散。
周吝火气蹭得窜了起来:“你是不识好歹还是有什么毛病?看不出来我是来救你的?”
步衡下意识就要反唇相讥,瞧见对方隐隐发秃的尾巴尖,又突然心虚起来。
“抱歉,情势所迫,这次不是故意的。”他歪着脑袋,朝周吝的尾巴仔细看了看,“我留了分寸,应该没咬破。”
“我是不是还得向你道谢啊!”周吝将尾巴扯过来看了一眼,恶狠狠地说。
“是你救了我,所以应该我道谢。”步衡语气十分诚恳,“谢谢你。”
方才那一下用尽身上最后一点灵力,他用爪子撑地才勉强站住,歪着毛绒绒的脑袋,浅色的眼眸亮闪闪的,认认真真地看着周吝。
周吝和他对视之后,收回爪子没再说话,转头看向身后。
结界已经消失了,随之消失的还有那个黑影。
看来那家伙也有所顾忌,并不想当街和周吝动手。
步衡也跟着看了一眼,他现在根本无法辨别结界还在不在,只能开口:“走了吗?”
周吝轻轻嗅了嗅:“嗯。”
“那就好。”
步衡松了口气,头一歪,整个倒了下去。
“喂!”
周吝一愣,只来得及在毛绒绒的脑袋砸到地上的瞬间伸出爪子垫在下面。
步衡已经没了意识,倒在周吝的爪子上一动不动。
周吝用另一只爪子轻轻拨了拨他的脑袋,感觉到轻微的呼吸声才确认这小妖怪只是灵力透支昏睡过去了。
他们从结界出来就落在了街巷上,幸好他方才想起隐匿了身形,才没至于让原身惊到过往的人类。
至于这小白狮,这么一大点蜷在这里,有人经过大概只以为是一只白色小狗。
但是把这么只小狗丢在街面上也不太合适。
小白狮正无知无觉地睡着,呼吸扑在周吝的前爪上,就好像是之前在窗边吹在身上的夜风,有点痒,但是又有点舒服。
周吝想了想,突然低头轻轻咬住小白狮后颈的软皮,将他整个提了起来。
一大一小两只妖兽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几百米外的公寓里,夔牛正躺在沙发上从盖在头上的薄毯的缝隙里看电视。
周吝进来的时候,他整个弹了起来,顶着薄毯与周吝对视两秒,才看见他嘴里的白狮幼崽。
“这是……”夔牛惊得从沙发上翻了过来,“这是步衡吧?你怎么把他抓回来了?”
周吝绕过他,把还昏睡的小白狮放在沙发上,化回人形。
夔牛又跟着绕了回来,凑到沙发前仔细看了看,确认步衡还有气息之后稍稍放心了一点:“这,这怎么回事儿啊?”
周吝四下里看了看,发现结界并无异动,才在另一半沙发上坐下,抱着手臂简单回道:“灵力透支。”
“啊?”夔牛张着嘴,“那怎么办,能让元老会的人送点灵药过来吗?”
灵力透支只能靠休养解决,如果有灵气充足的灵药,恢复的效率倒是能高一点。
周吝想了想,再一抬手,掌心多了一颗翠绿的果子。
夔牛瞪圆了眼:“棠梨果,你哪来的?”
“禁地的妖怪哪个没有?”周吝说。
“你不是吃了吗?”夔牛提高了声音,“还虚伪地向棠梨道谢,白白哄得他信任你。”
“他赠东西给我,本来就该道谢。”周吝瞥了夔牛一眼,“把嘴闭上。”
“你……”
直觉这睚眦现在耐心有限,夔牛终于还是忍辱负重地闭上了嘴。
关掉吵嚷的电视机和夔牛的嘴之后,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周吝把棠梨果凑到步衡嘴边,但对方兀自昏睡着,无知无觉。
夔牛围着沙发转了两圈,发现周吝有掰开小白狮的嘴把果子整颗塞进去的意图时终于忍不住:“他这样吞进去也没用,不如试试榨汁?”
周吝把果子攥在掌心,扭头看他。
夔牛立刻会意,转身进了厨房,片刻之后找了个榨汁机过来。
两只妖怪对着榨汁机陷入了沉默。
夔牛虽然已经十分适应人类社会,但对这种高深的厨房用具还是一无所知。
就在他们准备把整颗果子丢进去,挨个按钮试试的时候,沙发上的小白狮动了动眼皮,迷迷糊糊地看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周吝微顿,松了口气,直接把果子递了过去:“吃了。”
碧绿的果子让步衡整个清醒过来,立刻回想起酸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的感受,下意识拒绝:“……你早上不是说我年岁太小,不可多吃?”
“不吃也行,”周吝说,“按照你的恢复速度,大概只需要躺三天,就能自己从沙发上下来。”
步衡叹了口气,勉强伸出一只爪子:“拿来吧。”
那爪子脏兮兮的,沾染着灰土,上面的毛也乱糟糟的。
而且很明显,现在还不怎么有力气。
“张嘴。”周吝说。
步衡往他手上看了一眼,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坚定:“那麻烦先洗个手。”
周吝:“……”
哪怕身体虚弱急需灵力,也不会改变步衡的味觉,更不会改变棠梨果的味道。
一颗果子下去,他整张脸都抽成一团,看起来甚至更虚弱了点。
“你……”周吝瞧着他的样子,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被打断。
“等我能变回去了就回家,”步衡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歪着头枕在爪子上,“不会打扰你们太久。”
“不是说这个,”周吝说,“并且,你今晚不能回去。”
步衡没动,只是用一双眼睛看着他,里面是显而易见的“凭什么”?
从步衡醒了就一直扒在沙发边上看着他的夔牛也抬起头,看向周吝,满眼都是无声的谴责。
周吝在沙发上坐下,语气有点不耐烦:“刚才那个黑影的目标不是你。”
“你们刚刚果然是碰见那个黑影了?”夔牛惊道。
“嗯,”步衡应了一声,皱眉回想了一下,“先前你们说他杀妖取心,一击毙命毫不手软,但刚才他好像确实只想把我困在结界里,并没急着动手。”
“目标不是你为什么要找你?”夔牛挠了挠脸,朝窗外看了一眼,“难不成他是过来找我认错了路?”
周吝懒得理他,只是看着步衡。
步衡与他目光相对,突然意会:“他要找棠梨?”
“嗯,”周吝说,“龙龟给棠梨设的结界并不复杂,隐藏他的气息足够了。那黑影找不到棠梨,却在刚吃过棠梨果的你身上闻到他的气息,就想借着你找到棠梨。”
“不对啊,那家伙如果要杀棠梨,先前在鹿台山怎么不杀,”夔牛还是有点疑惑,“那天你也瞧见了,他是直接奔着我来的,一点没手软。”
“因为先前棠梨四周也有龙龟设下的结界,”周吝皱着眉头想了想,“他应该是在那天发现了棠梨的存在,才将主意打到他身上。”
夔牛觉得合理,但困惑更多了起来,“那他现在到底是想杀我还是想杀棠梨?”
步衡突然说:“也许目标不是一个,可能是符合某个标准,就都在他的目标里,他杀妖,并不仅仅是为了杀。”
至于这个标准到底是什么,用如此凶残的手段杀害一个妖怪又是为了什么,怕只有那个黑影自己知道。
三个妖怪面面相觑,陷入短暂的沉默。
“棠梨会不会有危险?”步衡仰脸看向周吝。
“龙龟的结界在,任何妖怪都发现不了他的踪迹。”周吝说,“若你今晚执意要离开,我不能保证那个黑影会不会还有什么手段顺着你找过去。”
步衡知道他并不是夸大其词。
自己只不过吃了两颗棠梨果,沾染了一点棠梨身上的灵气,就能被那黑影盯上。
在结界里困了那么长时间,谁知道那妖怪会不会趁机在自己身上做别的手脚。
“我觉得还是留下安全点,”夔牛赶忙说,“这里有元老会设下的结界,寻常妖怪进不来,还有睚眦在,那家伙就算过来了也不用怕。”
周吝没说话,算是默认。
步衡叹了口气:“我打个电话给家里。”
时间还不算太晚,也可能是因为步衡还没回家,所以电话几乎是才拨过去就被接通。
“是步衡吗?”
棠梨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是,”步寒应了一声,才冲着电话说,“又加班了?”
“没,一个同事生日。”步衡用爪子撑着手机,脸凑到听筒边,“大家玩疯了,估计还得闹腾一阵,所以直接在附近找住处,不回去了。”
“行,”步寒声音里含着笑,“好好玩!”
“嗯,”步衡垂下眼帘,“爸……”
“怎么了?”步寒疑惑,“我怎么听着你声音这么小?”
“酒喝得有点多,没事儿,”步衡犹豫了一下,问,“棠梨他,今天没什么事儿吧?”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跟着棠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放心吧,我没什么事儿,步寒刚刚还替我浇了水。”
步衡轻轻笑了一声:“那好,同事们催我了,你们早点休息。”
“你也是!”
电话挂断,手机屏幕黑了下来,白狮幼崽凝重的表情映在上面。
步衡看了一眼,将手机屏幕反扣在沙发上。
不管是周吝还是心大的夔牛都能明显感觉到打完这个电话之后,步衡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夔牛成百上千年来都是独身一人,从来没牵挂过谁,也没被谁牵挂过。
周吝的情况又不太一样。
他们两个都不太懂步衡的心情,对坐了一会不知要说些什么。
安静了一会,夔牛突然伸手打开电视,热热闹闹的声音立时充斥着整个房间。
那声音让周吝有点烦躁,却也没说什么。
他冲着沙发上的步衡抬了抬下巴:“电话打完了,早点休息吧。”
不知道是不是棠梨果起了作用,步衡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点力气,支着身体从沙发上跳下,抬眼打量了整个公寓:“我能先洗个澡吗?”
在人类社会长大的小妖怪实在是不太一样,这种时候最先想到的居然是要洗澡?
周吝无法理解地看了他一眼,顺手指了卫生间的方向:“自便。”
“谢谢。”
步衡晃了晃身子,顺着周吝手指的方向缓缓地挪进了卫生间,几秒之后又原路退了回来。
见步衡的情绪似乎已经恢复了,夔牛便放心心地看起了电视,周吝觉得吵正准备回房间,刚起身就与卫生间门口的步衡对上目光:“怎么?”
步衡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还变不回人形,所以……麻烦帮忙开一下热水。”
周吝直觉这是一个绝佳的嘲讽回去的机会,但对上小白狮那双低落情绪还没完全散去的浅色眼眸,他点了点头:“好。”
卫生间里有一个宽敞的按摩浴缸,周吝放了半缸温水,回头看着步衡。
步衡抖了抖毛,短暂地迟疑之后,明白他的意思,再次开口:“谢谢你。”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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