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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手记[无限]_凉蝉

时间:2021-08-11 13:58:14  作者:凉蝉
  夜幕降临,小十并不肯放他们离开。樊醒的大尾巴圈出一个安全区域,众人都在尾巴里歇息。季春月还是想问余洲关于小律师的事情,樊醒蛮横地把余洲拉到自己怀中,一副不想与其他人分享余洲的模样。
  姜笑牵着季春月歇息,这一段时间的奔忙与劳顿,让众人很快在星夜里入睡。小十和鱼干一左一右蜷在余洲身边,海洋上空没有云层,晴朗无比。与这地方的名称相符,夜晚时刻总有流星从空中落下,留下划痕般的痕迹,长久不消。
  “别睡太死。”小十在余洲耳边说。
  被惊动的是闭目小憩的樊醒。
  水声哗啦,他微微睁开了眼睛。所有人都睡了过去,但他睁眼的时候,鱼干也跳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正从海水中爬上来。
  星光澄明,樊醒看得清楚:是一具青灰色的人类骨架。
  那骷髅趴在石头上,远远看了樊醒一眼。它没躲开,也没靠近,转身坐在石头上,把缠在骨头上的海草一片片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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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本文第二次出现“眼睛”的特殊意义。不用记,后面会有关于眼睛的很多剧情~
  以及可以回头去看“溃疡”的最后一章( ̄▽ ̄\")
  本章的鱼干被揉来捏去,亲来亲去,反而不太高兴。
  樊醒:你不是说什么东西都行,你想被亲亲?
  鱼干:不能是余洲,也不能是你。
  樊醒:为什么?
  鱼干:大家想看你们互相亲亲,而不是你们和我亲亲。
 
 
第56章 收割者(24)
  余洲躺在樊醒怀中,樊醒一动,他立即醒了。
  那骷髅回头看他们,头骨左摇右晃,抬手招了招。
  樊醒低声:“它让我们过去。”
  余洲起身时小十也醒了,她看一眼那骷髅,连招呼都懒得打,摆摆手,继续躺下睡觉。樊醒小心翼翼站起,他恢复成人形,朝骷髅走去。
  同样被吵醒的鱼干在余洲耳边打着呵欠说:“那是谁啊?”
  余洲只能想到唯一的可能性,边走边低声说:“那个,真正的‘樊醒’?”
  骷髅湿淋淋地起身。它不知在水底下呆了多久,水草长满一身,一侧身体几乎都是藤壶,它逐个抠下来,受不了似的:“疼死我了。”
  余洲一怔,顿时停步。
  鱼干:“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也能说话呀。”
  骷髅:“对呀。”
  一骨架一鱼,初次见面,迅速达成共识。
  骷髅站在樊醒面前,双臂骨头叉在胸口,目光在樊醒身上逡巡。樊醒恢复人形,没穿衣服,露出全相,被他看得有些尴尬。
  “完美!”骷髅几步跑过去,想要拥抱樊醒,“太完美了,我的身体!”
  樊醒退一步躲开,骷髅没抱住,立刻转身抱紧余洲。“你也觉得完美对吧!无论是长相、身材还是比例,没有谁会比我更完美!”
  余洲想推开它,骷髅的骨头湿润滑腻,余洲一碰,它就怕痒似的笑起来:“哎呀,坏东西,怎么摸我?”
  余洲:“……”
  他确信樊醒的性格,确实与这骷髅一脉相承。
  最后是樊醒抓起骷髅颈骨,把他强行从余洲身边拉开。骷髅落地站定,下颌骨张合:“是来接我的吗?我在这水里呆了好久,无聊死了。这儿的笼主也没意思,不肯跟我说话,嫌我比她更不像人。我想上岸找人聊聊天吧,每个人看到我都怕得要命。”
  鱼干拍打鱼鳍附和:“好可怜哦!”
  骷髅看看它:“呃……好,谢谢你。可是被你同情,我一点儿也不高兴。你这小东西,比我还寒碜。”
  鱼干一甩尾巴打在骷髅头骨上,快速游回余洲肩头。
  只有樊醒还蒙在鼓里:“你们认识这个东西?”
  骷髅:“什么东西?我是樊醒,我是你啊。”
  樊醒一直都知道,母亲制造自己的时候,存在一个模板。
  有一个具体的形象藏在母亲心里,母亲千方百计,想要让这个形象复活。它制造这么多孩子,樊醒怀疑,最终目的其实只是复原与自己拥有同个名字的人。
  这也是在得到自己之后,母亲停止制造孩子的其中一个原因。
  只是樊醒不知道,原来“原型”藏在这里。
  他们有一模一样的身高,手脚长度一致。骷髅东扭西扭,展示自己的骨骼:“我腰好细,对不对?”它跟余洲说话,“我允许你摸一摸。”
  樊醒可以容许自己跟余洲开这种玩笑,但不容许别人在他面前骚扰余洲。他挡在余洲面前,上下一扫:“你是樊醒,那你应该知道,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骷髅挠挠不存在的头皮:“我知道,是安流。”
  “缝隙”究竟何时形成自己的意志,无人知道,就连意志自己也说不清楚。时间对它来说是一个不存在的概念,它没有可以厘清时间流逝的工具。
  但它能感受到空间的逼仄和狭小。“缝隙”之中没有光线,混沌般的意志也没有形态,它只知道,这里狭窄、空虚,它需要张望更多的世界,它渴望如此。
  某一日,“缝隙”被凿开了。
  “缝隙”看到了裂缝,裂缝之外是火红的热度。它徘徊在裂口附近,发现裂口是一种奇特的通道。不同时空之间的壁垒被打破了,熔浆与气体正从别的地方流入“缝隙”,水往低处流一样。这些与意志平时接触到的不一样,它还不会说话,无法表达,但它知道,有什么正在改变,像墨迹在清白的水里扩散。
  总会有什么东西来到这里的吧?意志在裂缝下徘徊,它开始制造通往不同地方的通道。它等待着。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落入“缝隙”的有机器残骸,有刻满文字的石头。之后更多的裂缝出现了,意志从这些不停落入自己身周的东西里,察觉了某种真相:它渴望的“更多的世界”,就在这长长的、黑暗的甬道之外。世界并非只有一个。无数时间与空间,在“缝隙”之外奔流。和那流动的一切相比,“缝隙”固结、静止,意志从裂缝窥视,但能看到的,却不能理解。
  再后来,第一个历险者出现了。
  他落入“缝隙”,在空气稀薄的地方感到窒息。意志第一次看到活物,他可以摆动手脚,可以说话,意志倾听他的声音,并迅速变化出一个模拟人类发声的器官,重复这个人的名字:樊醒。
  在空无一物的“缝隙”里,樊醒开始研究意志和周围的物品。
  他是在回家上楼的途中落入“陷空”的,身上还挎着一个包,包里装满了工作的杂物。他告诉“缝隙”的意志,有一个国家凿穿了壁垒,各个国家开始着手研究“缝隙”。他就职的调查局正准备成立一个“深孔”调查组,他是组织者之一。
  他教意志说话,告诉它何谓“国家”,何谓“机构”。他去过许多地方,他形容出大海、山川、天空、飞鸟,他告诉意志,人类能做许多看似不可能的事情。
  人类能穿过裂缝吗?意志问。
  你想穿过裂缝?你想成为人类?樊醒反问。
  意志沉默了。它竭力变化,想跟樊醒拥有一样的外形,但它做不到。樊醒告诉它,自己在人类的世界里是当之无愧的英俊人物,只是有些许自恋,让他的恋爱和工作总是不顺利。
  什么是自恋?意志又问。
  因为觉得自己特别美,特别优秀,所以感到骄傲。樊醒答。
  美,优秀,对人类很重要?
  很重要。
  为什么?
  美和优秀,会产生价值,无论在视觉上还是实际意义上。
  意志听不懂,它用自己能理解的话语问:我美吗?
  那时候的意志拥有了自己的形态。它像被孩子随手捏成的橡皮泥人,四条胳膊,有脑袋,脑袋上是唯一的硕大眼睛。
  樊醒摇头。
  意志不解:为什么?什么是美?为什么你是美的,而我不是?
  樊醒无法回答。他怔怔看自己面前伫立的巨物,忽然笑起来:不,我错了。你很美。你是造物主,能创造出一切的神灵,这种力量本身就是美。
  得到赞赏,意志也并不觉得快乐。就像被樊醒斥骂“乱七八糟”,它也并不感到失落。
  有一天,樊醒在“缝隙”的垃圾堆里捡到了一个鸟笼。
  鸟笼里是一只死去的鹦鹉。他跟意志解释鸟笼的用途,没过多久,意志便在“缝隙”里制造了第一个“鸟笼”。
  紧接着,进入“缝隙”的生命,无论从哪个时空掉落,无论什么种族性别,意志都会把他们投入“鸟笼”。越来越多的“鸟笼”出现了,生命在“鸟笼”中挣扎、斗争,或者享受、欢娱。意志孩子般急切地注视这一切。一种全新的感情从它的内部产生。
  “我想拥有双脚和双手。我要在土地上走,在河流里游泳,我要吃用水和火烹煮的食物,骑马和羊,在草地上晒太阳。”意志说。
  樊醒与它一同巡游鸟笼,在自己的手记上记录下一路见闻。“你想成为人?”
  意志想了想:“我可以吗?”
  樊醒:“很难。你的形态已经固定,而且没法理解人类的身体结构。与其成为人,我劝你不如试试制造类似人类的生命体。也就是你的‘孩子’。……但,即便要制造孩子,你也得先理解人类的结构,又回到那个问题上,你……”
  意志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吃了你,我就能理解。”
  于是在樊醒反应过来之前,意志吞噬了他。
  余洲、樊醒和骷髅坐在海岸边,听骷髅把故事讲到这里,面面相觑。骷髅在认真撕水草,还把身上撕下来的水草扔给樊醒,让他遮住关键部位。樊醒接住水草随手一遮,难以置信:“母亲……母亲不吃人。它和安流一样,对人不感兴趣。”
  “因为吃过,知道不好吃。”骷髅说,“总之,它吞噬了我,理解了人类的构造之后,才制造出第一个孩子,安流。”
  鱼干一直贴在余洲脸上,忽然高声问:“那我怎么还是鱼脸?”
  骷髅:“对你们的母亲而言,生命的组成、发展实在太过神秘。它没办法彻底理解。但它还是很爱你的,毕竟,你是它和我一起孕育的第一个孩子。”
  鱼干:“你这种说法好恶心。而且你不生气吗!它吃了你!”
  骷髅:“不生气,这好神奇!也怪我把话说得太满,既然要吃,当然要吃最完美最漂亮的人类。”
  余洲、樊醒:“……”
  鱼干:“醒,它脸皮比你还厚……不对,它没脸皮。”
  骷髅笑了:“我没肉没皮,只有骨架,但我居然还能走动说话。你不觉得,在‘缝隙’里,真正存在的‘生命’和我们所理解的‘生命’完全不一样吗?历险者死去之后仍可在‘鸟笼’中复活,单这一件事已经是科学无法解释的谜题。你们的母亲相当厉害。”
  余洲:“……你说话的口吻,跟我们的一个伙伴很像。”
  骷髅往左看看余洲,往右看看樊醒。樊醒的模样令它感到熟悉又陌生。“所以你们并不是专程来找我的。”它说,“我真伤心。”
  鱼干等半天等不到它说下一句,窜到它面前问:“快说,我为什么要把你扔到这里?”
  骷髅笑了:“安流,你变得好丑。”
  鱼干甩他一尾巴,骷髅捂着脸:“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鱼干又气又妒,眼前也是骨架,也是没皮没肉的东西,但比自己好太多,至少记忆仍在,说话又有条理又好听。“说不说?不说咬死你。”鱼干色厉内荏,假装威胁。
  不料骷髅两指捏住它尾巴,盯着它看了半天。
  “你是条好鱼,安流。”骷髅说,“你把我扔掉,我一点儿也不生气。再迟一步,除了樊醒,你所有的弟弟妹妹,都将被母亲吞噬,彻底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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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收割者(25)
  母亲吞噬樊醒后吐出来的骨架,组成了一个会说话、会动弹的骷髅。骷髅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但也不失落。“缝隙”里潜藏的秘密,比骷髅所在的现实世界有趣太多。
  它跟母亲强调,自己在现实生活中,因为太过漂亮和自恋,实则不太受欢迎。自然,骷髅也并不在意恶劣的人际关系,它只向感兴趣的事物投入时间。
  母亲发现无法让自己成为樊醒这样的人,开始对制造孩子产生兴趣。而能令新生命诞生的唯有“母亲”,意志从那一刻开始,以“母亲”自居。
  它把骷髅安置在一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地方,也就是它制造出来的第一个“鸟笼”。
  能进入第一个“鸟笼”的,除了母亲,还有安流。
  骷髅知道母亲制造出了一个鱼脸的孩子,用的是骷髅曾说过的办法:孩子从海洋中诞生,借助了海洋中一种哺乳动物——海豚的孕育能力。骷髅曾疯狂地跟意志想象,在“缝隙”这种生命不灭的地方,新的生命是否也难以诞生?以寻常眼光去看,这是一件诡异的事情。但无论是“缝隙”的意志,还是骷髅,并不觉得这种想法和实践有什么不对。
  只是骷髅猜测,这些能在“缝隙”中活动的生命,仅能在“缝隙”生存。无论是安流,还是别的新的孩子,他们都没有离开“缝隙”的能力。
  母亲让骷髅给孩子起名,骷髅想了很久:叫安流吧。
  母亲把这个名字给了安流,并把露出大鱼原型的安流带到骷髅面前。安流问骷髅:你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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