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对温格道:“我只是暂时将车,借给了我们坚持原则、尊重雌虫的宋简书而已呀。”
当初宋简书拒绝他的礼物,凌几乎是恳求般地求他收下,当初有多么难过,现在想来就有多么可笑。
温格:“你这!!”
“……还给他。”宋简书低低的声音传来。
温格:“雄主……”
“还给他!!”
宋简书痴痴地看着凌:“凌,你走了以后,我一直想着你,早上出了车祸……”
凌不冷不淡地看着他,对温格他还笑得出来——尽管是嘲讽,但面对宋简书他几乎连话都不想说,冷淡道:“确实,应该怪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凌转过头去:“车坏了就还钱,钱不够就借,麻烦快点。”
“好……”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一声大喝传来,从门口闯进来一群穿着制服的虫族。
凌几乎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怎么到处,到处都能看到这群吃饱了没事干的雄虫保护协会成员呢?
他失了力气,颓唐地往车上一靠,每次遇到这群虫,他就得饿一天,应付询问,应付调查。
“雄主,你饿么?”
“……”
无人应答。
凌疑惑地转过头,这才发现黑发绿眼的雄虫低着头,露出的一弯侧脸白得吓人。
他轻声道:“雄主?”
陆墨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快走……”
从刚才开始,系统像是疯了一样,尖叫鸡一般地嚷叫:
【被宋简书的粉丝激情辱骂,渣渣值加一百】
【被宋简书粉丝诅咒,渣渣值加一百】
【渣渣值加一百!】
【渣渣值加一百!】
……
【叮!恭喜渣渣等级突破!二级奖励包已发放,请宿主稍后在背包里查看!】
【叮!基因等级上限开放至C级!】
他来不及高兴,就被突如其来的眩晕击倒,摇摇晃晃勉强才站稳了。
“快走。”
但这一切都被宋简书尽收眼底。
突然爆发的D级雄虫,然后突然虚弱下来的模样,现在又急着离开,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唯一的答案。
这只D级雄虫,一定是使用了违禁的药。
他像是找到了必胜的秘诀,心脏跳得飞快:“不准走!!”
雄虫保护协会的虫在他身边半跪下来,对于这只享誉虫族的雄虫,他们是不敢有半点怠慢:“宋先生,你感觉怎么样了?”
“不,我没事!”宋简书急急忙忙道:“快去检查他,他一定作弊——不是,他的情况看起来很糟糕,你们快去帮他呀。”
陆墨此时已经是靠在凌的身上,靠他自己是站不住了。
“……快走。”
雄虫的身体很轻,向来如此。
凌轻轻用手环绕着陆墨,用下巴轻轻蹭了蹭他满是冷汗的额头。
他好像突然闻到了潮湿的雨水气息。
在炎热的夏日午后,总会迎来一场声势浩大的瓢泼大雨,浩浩荡荡仿佛全天下的水都从这里倾倒了下来。
在屋檐下,在屋檐下的石板上,在石板上的小草鞋里,有一只红色的虫子。
虫子有着纱裙般的羽翼,折叠放在身后,比起倾盆大雨,它是如此地弱小。
但它又是如此地强大。
在它宽阔的脊背下,有一只小小的,漂亮的绿色虫子。绿色小虫紧紧地依附在红色虫子身上,瑟瑟发抖。
小小的凌蹲在走廊里,好奇地看着这一对虫子,一种莫名的情绪忽然满溢上来。
他伸出薄软却满是伤痕的手,轻轻地笼在了两只虫子头上,挡住了不慎溅进来的雨水。
……
“你最好放开他,雄虫的情况很危急!”
雄虫保护协会的雌虫正要伸手拉陆墨,下一刻却感到背后一凉,血脉里优秀的直觉让他猛地一撇头——险而又险地躲过了致命的一刀。
银发红眸的雌虫盯着他,瞳孔缩成一点。
死神举着镰刀,阴影笼罩着所有人。
“你冷静一点,他必须得到救助,否则他会死的!”
雌虫却充耳不闻,长刀垂下,在地上画了一条线。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越过那条线。
宋简书不甘地咬了咬牙,这个机会他绝对不能放过。
“我们打个赌如何?”他看着将近昏迷的雄虫道:“你接受检查,我就赔偿你们的一切损失。”
陆墨苍白的脸上双眸紧闭,眼睫却颤了颤。
“当然,”宋简书狠笑道:“前提是你没有任何问题。”
气氛突然变得异常焦灼起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黑发绿眼的雄虫缓缓睁开眼,苍白的薄唇靠在凌的脖颈上,开合间微微触碰着凌的肌肤。
“我……”
“答应了。”
第十二章
“我答应了。”
话音刚落,陆墨就倒了下去。
所幸雄虫保护协会拥有丰富的救助经验,加上这里正是医院的地下车库,不出二十分钟,陆墨就躺进了医院的特护病房。
凌站在窗外,明净的玻璃窗映出雄虫苍白的脸。细密的冷汗在陆墨的额头上凝结,他看起来如同一团随时会融化的雪。
凌伸出手,修长的指尖隔着玻璃窗,虚虚地描摹着陆墨的脸。
宋简书也已经被送去医治了,他被陆墨打得太重,但凡等级再低一点,他都会当场晕过去。
饶是如此,被送进医疗舱时,宋简书也已经意识模糊。
当透明的舱盖缓缓盖下时,温格听见宋简书声音微弱地说:“让凌过来……”
这微不可闻的四个字,却让温格如遭重击,一时竟无法理解宋简书的意思。
这位可敬的上校大人,在战场上向来以骁勇善战而著称。他的坚韧和果敢,为他赢得了一枚又一枚的勋章,也在他身上刻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疤痕。
但若是以为他只是一条只懂得前进的军犬,虽然善于战斗却愚笨有余,那就大错特错了。
与此同时,他又有着狐狸一般敏锐的嗅觉,能让他轻易地察觉到,战场上细微的风向变化。
正是如此他才能屡次在绝境中开出生路,带领着士兵为虫族夺回一个又一个的胜利果实。
但这轻飘飘的四个字,却在一瞬间,压垮了温格坚实有力的臂膀,让他不住地打着寒噤。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凌的身边,本想传达宋简书的意思,话到嘴边却变了样。他说:“他是D级雄虫。”
这实在是很冒犯的一句话。
假如这话不是温格说的,假如听到这话的并不是凌,那么一定会引起规模不小的冲突。
凌了解他的下属,并没有生气:“他确实是。”
温格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看不出他的特别之处。”
他不明白,眼前的这只雄虫,和其他的雄虫分明没有区别。只消不过十分钟,就能看出他和其他雄虫并无区别。一样的傲慢,一样的颐指气使,一样的天真残忍,而他甚至连基因等级都很低。
可是为什么,凌会对着这样的雄虫,流露出这样眷恋的眼神呢?
为什么军团长看起来,要比从前柔和得多?
温格忍不住道:“他让您很快乐吗?”
爱是恒久忍耐,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爱是不张狂。
这是每一只雌虫从小到大都接受的教育,雄虫不可能只拥有一只雌虫,雌虫不可以生出独占雄虫的心思。
温格一直恪守着这样的原则。
尽管他时常痛苦,总是忍耐,但爱本就如此,一半甜蜜,一半酸苦。
“您为何不回答我?”温格一叠声问道:“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
凌看着温格,这个向来坚毅的下属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是这样地急切,眼里甚至流露出了一种近乎于求救的讯息。
就像被困在了没有边界,没有出口的永恒迷宫里。
凌低下头,从衣服的内襟里摸出一根烟叼上,却并没有点燃,只是浅浅地咬着。
他说:“温格,你——”
他靠在墙壁上,用眼神一个个点过走廊里行色匆匆的雌虫,轻声道:“这只雌虫,那只雌虫,所有的雌虫都是一样的。”
“你们恪尽职守,你们忠诚又坚毅——你们是高尚的,所以你们是痛苦的。”
“我和你们不一样。”
凌的声音含糊不清:“我呢……我很久以前就有病了,医生判断我是个反社会的性格,是个道德败坏的分子。”
温格定定地看着他,眼神迷茫不已。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凌耸了耸肩道,“我道德败坏,他呢,他……他或许得送进雄虫改造所里。你永远想不到他对我说了什么——”
说到这里,凌鲜红的双眸里因为回忆而泛起柔和的光,如同春日夕阳下波光粼粼的小湖。
他总结道:“总之,我们是烂锅配破盖,绝配。”
温格低声道:“我不是很懂。”
凌只是转过头,看着病房里的陆墨,声音缱绻:“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但即使注定要被母神抛弃,他也只想和陆墨一起,在地狱的火焰里快活。
“还有,你有没有闻到……”
凌犹豫地吸了吸鼻子,温格疑惑地看着他。问他:“闻到什么?”
凌摇了摇头:“没什么。”
那股潮湿的雨水气息,好像越来越浓重了。
————
而此时的陆墨正处于一种极其奇妙的状态。
他虽然昏迷着,却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过。
站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混沌中,他并不感到恐惧,有温暖明亮的光点在黑暗中游荡。光点的数量是如此之多,当它们偶然地汇聚在一起时,陆墨就会想起自己第一次乘坐星舰的经历。
彼时他站在透明的舷窗前,被壮阔美丽的宇宙震撼到痛哭流涕。
【这是哪里?】
【这是你的身体。】系统的声音在黑暗中传递,变得空灵而渺茫,【距离改造完毕还有三十分钟。】
陆墨:“……”
他伸出手——或者说他觉得自己伸出了手——碰了碰围绕在他身边的光点。
光点像一只幼兽般,依恋地蹭了蹭他的手,陆墨感受到一股欢快的情绪传递给了他。
他不禁挑了挑眉:“所以我因为摸、了自己而感到非常愉悦?”
系统:【……】
系统头疼道:【麻烦您收了神通吧。】
陆墨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已经说得很隐晦了,你别害怕被锁。】
系统冷冷道:【希望你时刻记得,我现在的人格还没有成年——你迟早要被锁我警告你】
陆墨耸了耸肩。
唉,人生总有遗憾。
说话间,这些光点从漫无目的地旋舞,逐渐变成了有规律的形状,一小群一小群的光点汇聚成细细的溪流,而后溪流互相交融,汇聚成江河——
千万条江河在面前无声地奔涌,它们看起来是如此地惊心动魄,却又如此平静。
当它们终于在世界的中心汇聚时,一股强烈的白光刺破了黑暗——
陆墨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张柔美的脸,亚雌医生安抚道:“你感觉如何?”
陆墨使劲眨了眨眼道:“还行……就是有点热。”
亚雌医生一愣:“热?”
陆墨感受了一下自己,面无表情地说:“医生,我知道对于您来说,这或许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并且是一件有关虫族繁衍的重要大事。甚至我这种遮遮掩掩的态度都是对您高尚职业操守的污蔑。但是请原谅我,毕竟还有一个人格没有完全成年的非生物在默默监视着这一切,所以我能说的就这里为止了,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医生迷茫地眨了眨眼:“……您想说什么呢?”
陆墨烦躁地扯了扯领口,道:“我他妈的好像在疯狂散发信息素啊医生!”
亚雌:“……”
十秒钟后,医生后知后觉地涨红了脸,飞奔着跑出了门口,看着在走廊里站着的两只雌虫道:“你们谁是陆墨先生的雌虫?”
凌不露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
他说:“我是,怎么了?”
医生松了一口气,雌虫在就好。
他抓住凌的手就往房间里走,温格想要跟上,被医生一推,拦在了门外。
亚雌医生朝他呲牙:“闲杂虫等不得进入!”
假如说刚才只是气息变重了,这个房间里简直就连空气都是潮湿的,凌甚至怀疑自己一脚掉进了水里。
雄虫低着头坐在床上,露出一点侧脸,已经被染上了深深的红色。
“您怎么了?”
凌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低沉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红眸中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陆墨烦躁地扯着衣领,听到他的声音后抬起头,眼尾因为不得抒发的沮丧而变得通红,看起来十分地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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